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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 沈梔期都沒有在開口跟紀商鶴說一句話。

她本能地感覺這個男人內心極度復雜扭曲,一時沒調整好該怎麼去跟他繼續相處,進屋後, 將那些購物袋扔在沙發上, 隨便找了個想洗澡的理由, 便回了房間。

紀商鶴單手抄著褲袋站在原地了半響,緩慢地,看向購物袋的東西, 又扯了扯領帶, 英俊的臉龐上,眉頭都是深斂出痕跡的, 走到廚房, 從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灌下喉嚨,才將壓了一天的火氣——滅下去。

瓶身被修長冷白的手指捏得變形,一條冷硬的直線扔進了前方垃圾桶,發出清脆的響聲。

隨後,紀商鶴將身上這件大衣擱在了沙發手扶上,邁步走到書房去。

在另一處房間內,沈梔期存著心事洗完澡, 沒有耐心——理自己, 把頭發用白色浴巾裹了起來,在床邊,面朝落地窗繁華的燈景靜坐了許久。

她輕抬卷翹的眼睫, 看著遠處一望無際的黑夜,慢慢地回想著路上和紀商鶴的對話。

從听到的整個故事里,她深深記住了四個點。

一是,紀商鶴的母親屢次用他做借口, ——出偷情。

二是,母親的初戀——人,想他死,並且付出過不止一次行動。

三是,他被害的某一次里,有個小男孩救了他。

四是最關鍵的,在目睹母親被燒死,紀商鶴是以什麼心態去面對,還隱瞞自己知情。

……

沈梔期直覺告訴自己,這——都是真的。

不是紀商鶴為了博得同——,臨時編造的一個虛假故事,他這樣的經歷,很難對周邊的人產生——感,沈梔期是能理解的,——想到他唯獨對郁江名容不同,是不是又可以理解為——那個救他的小男孩,就是郁江名?

母親代表女人的角色,出軌背叛,讓紀商鶴生理性去厭惡女人?

沈梔期恍然的想,婚前,紀商鶴就不喜歡跟女人應酬,他出入的會所,基本上都不要女接待生服務,圈內大佬眾所周知他會換成干淨的男孩,之前大家只是覺得紀商鶴潔身自好,是禁欲系的頂級代表大人物,是女人最夢寐以求的——人類型,——符合丈母娘最滿意的女婿標準。

現在看來,他不是禁欲不禁欲的問題,是生理性就在厭惡女人。

時間哪怕過去太久,沈梔期還記得兩人婚前剛接觸的那段時間,她不願意和紀商鶴相處,每次共度晚餐都跟被迫一樣,——他——沒勉強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別的不一樣呢?

好像是再一次會所偶遇的時候,當時她和他的聯姻已經宣布出去,沒有意外的話,會順理成章的結婚,然後兩人已經大半個月沒見了,連電話都不曾打。

那晚她代表沈家,去參加一場聚餐,剛好在包廂里踫到他。

半個月不——,紀商鶴依舊是那副寡孤冷漠的臉,西裝筆挺,坐在主位上,所有人都在奉承著他,當然,——不缺乏各路听到消息而來的美女。

她卻安靜地坐在角落頭里,暗暗地觀察著紀商鶴,同時也心盼著出現一個小妖精,能把這個男人的心魂都勾走,這樣沈家就可以和紀家解除婚約了——

一整晚,紀商鶴拒絕每一個上前搭訕的女人,卻對男士的敬酒來者不拒。

沈梔期走之前,看他喝那麼多,處于自小做事周全的習慣,就吩咐接待生去備了一份暖胃湯給他喝,依稀是記得,她走出包廂的時候,紀商鶴的眼風,極淡的飄了過來。

再後來,又過了大半個月,紀商鶴在一次下班的時間點,主動給她打了電話約飯。

時至今日,沈梔期心想,倘若她那次態度堅決的拒絕了出來吃飯,是不是兩人的結局就天翻地覆的改變,不會有現在這麼一天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重新來過的可能,哪怕用金錢來買賣。

她長長的舒了口氣,朝後仰,白淨的臉蛋面朝著天花板,把眼楮閉上了。

最後不知道怎麼睡著的,頭發還半干不濕的包裹著浴巾,等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上午了,沈梔期匆忙的起床洗漱,將行李箱收拾了下,與紀商鶴一同前往機場。

回北城的路途上,沈梔期還是沒想好怎麼跟紀商鶴說話,索性就保持沉默,大概是知道他有這麼陰暗的經歷,短時間內,沈梔期不想在出言刺激他了。

車窗——的街景越來越熟悉,是回紀家別墅的方向,沈梔期安安靜靜看著,直到手心里的手機叮的一聲,有短信進來了。

她輕抬眼睫,下意識看向了旁邊閉目養神的男人。

過了會,沈梔期才點開,是郁江名發來的消息。

她這段時間不方便出現,都請護工來照顧郁江名,——他似乎——非常理解她,不爭不鬧,真把自己當成一個合格完美的備胎了。

沈梔期看完短信就刪了,絲毫沒有留念的意思。

哪怕她曾經被紀商鶴徹底的傷了心,後來對郁江名有過一兩分的好感——這份好感,——在得知他們之間的關系後,早就消散全無了。

今天的天氣不怎麼樣,在回到紀家別墅到了晚上,就開始下暴雨。

好在沈梔期——沒有出門的,一個人抱著膝蓋坐在客廳里,電視上播放著搞笑類的娛樂節目,嘉賓們的笑聲越大,就襯得四周越是空寂。

紀商鶴白天出門了一趟,到了八點多又回來了。

他這人向來言出必行,不讓她去見誰,她就誰——不到。

整個偌大的別墅,就兩人在不冷不淡的相處著。

紀商鶴親手煮了兩杯咖啡,遞到了她的面前。

沈梔期很少與人大吵大鬧,大半都是綿里藏針的完冷暴力,她伸手接過,卻沒有喝的意思。

眼眸輕抬起,看向了在沙發另一處坐下的男人。

紀商鶴喝了口,很有沒話找話的嫌疑︰「不畫設計稿嗎?」

沈梔期敷衍式的挑唇︰「你連門都不讓我出,我畫設計稿——誰看?」

這話一落,客廳就陷入了沉默,唯獨電視機里播放的節目笑聲格外清晰。

紀商鶴喝了第二口咖啡,放下杯子,幽深的眸色盯著她︰「如果你答應不再去找郁江名,我會考慮放你回公司。」

沈梔期這下都懶得理了,繼續抱著膝蓋,看她的電視。

紀商鶴倒是氣定神閑,想來被關的不是他,不知道這種枯燥的滋味。

沈梔期覺得他一來,連看搞笑節目都沒意思了,正準備起身回樓上睡覺,別墅的門鈴聲不——招呼先一步響起來了。

這麼晚,——面還連續下著暴雨,孩子又送到她沈家沒有接回來。

沈梔期所能想到的,只有無家可歸的紀覺聞父子回來了。

她沒動,——是看著紀商鶴。

門鈴聲持續了一會就再——沒響起,紀商鶴也沒有去開門看看的意思。

在僵持了半響後,沈梔期默不作聲地選擇上樓。

她回到三樓自己睡覺的地方,進臥室,窗簾沒拉攏上,一面落地窗——是暴雨的夜景,沈梔期走近幾步,往下看,依稀可以看清有一道秀長的身影站在路燈下。

是郁江名,他的小傷養好了,旁邊還有諸愷開車陪同。

下一秒。

沈梔期折回床邊,拿起手機給諸愷撥打電話。

接听後,那邊就已經先說︰「沈小姐,郁江名非要來找你,我攔也攔不住。」

諸愷怕被紀商鶴看——,躲在車里一直不敢下來。

沈梔期啟唇說︰「——他一把傘。」

諸愷︰「郁江名不要啊,我,我不敢站在外面幫他撐。」

沈梔期閉了閉眼,直接把電話掛了。

她站在窗簾的後面,完美的隱藏了縴細的身形,就這麼看著郁江名站在暴雨下,路燈將他的臉龐襯得格外蒼白秀氣,帶著淡淡病態的倦容。

沈梔期心里默數著,在數到三百下的時候,看——了另一道黑色高大的身影。

夜幕下,暴雨越下越大,不到三秒,就將紀商鶴黑色襯衣淋濕得徹底,他卻毫不在意,單手抄著褲袋,眸色異常沉靜的看著三步遠的男人。

「不管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她不會再——你。」

語調穩得沒有一絲感——的一句話,讓郁江名終于有了反應,他抬起眼皮,眼珠子很黑,倒映著紀商鶴,半響後,笑了︰「商鶴,你代表不了她。」

「我和她沒有離婚,她現在還是我合法妻子。」

紀商鶴身姿高挺的站著,擋住了別墅的門口,就如同一早開始,他拒絕把自己女人,讓給郁江名般,是寸步都不能讓。

郁江名說兩句話,便低咳了幾聲,看著他沒移動視線︰「商鶴,如果沈梔期愛你,我會選擇尊重她,——你不會,在你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強食,你知道什麼是感——嗎?」

「我不認為一個身負血債的人知道,能給她毫無保留的一切。」

兩人輕描淡寫的對話里,直接毫不留——面地將彼此最不堪的一面翻了出來。

要論起到底誰配不上沈梔期,都是半斤八兩——

郁江名還手握一張籌碼,足以讓紀商鶴在沈梔期面前輸得徹底︰「商鶴,你已經出局了。」

下一秒,不等紀商鶴解讀這句話,郁江名就已經告訴他答案了︰「沈梔期知道我們的關系,你解釋不清了,這輩子都不會再得到她的信任。」

紀商鶴的臉色徹底的陰沉下來,在郁江名薄唇揚起之前,他已經一拳頭狠狠地打了過來。

左臉劇痛過後,近乎沒知覺,整個人狼狽地跌倒在地上,郁江名抬起長指,擦過帶血的唇角,在被中斷的幾秒後,還是沙沙啞啞的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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