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老師生在紅旗下, 長在陽光里，雖然現在借著仙里仙氣的——義在外行走，但他對于詛咒之類的事情從不相信。
這讓他格外理智清醒, 腦袋里有了個大概猜測, 但還——能確定，便對著王虎多問了——句。
很快就確定——
所謂「黑水」, ——|有|八|九就是石油。
這絕對算得上是天降的好消息！
目前瑯雲鼓搗出來的能源相關, 一個是火力，一個是水力, 然後便是蒸汽機。
如果想要更進一步, 就要使用新的化石能源。
而石油——單單可以拿來供能, 還可以產生很多衍生物，只要技術達標，那麼就能產生諸多產品。
從燃油瀝青, 到塑料橡膠，甚至衣服——制藥，都有用得到的地方。
這哪里是受到了詛咒？
分明是天賜的好東西！
在地底下流淌著的黃金！
如果——是為了維持仙人人設, 恐怕邊老師已經笑出了聲，但鑒于眼前還有原住民, 邊老師只能微抿嘴唇，盡力維持平靜。
可他這般模樣顯然讓王虎誤會了。
長著大胡子的班奎人以為仙人為難, 眼楮一黯。
如果是為了自己，他應該放棄了, 省得遭到仙人厭棄, 可是他想到困苦的班奎國，終究還是咬咬牙，行了大禮︰「求仙君救命！」
然後, 他就把頭低下去，緊握拳頭也控制不住指尖的顫抖，顯然是怕極了。
邊老師並沒發現，舞蹈專業的任老師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雖然中年發福，但年輕時候也曾經迷倒萬千，底——是頂好的，就算臉上多了些肉，也沒有臃腫，只覺得——善。
現下任老師便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尤其是仔細察看了系統中存儲的有關于王虎的資料，眉尖微挑。
隨後往前走了兩步，抬了抬手︰「沒說——管你，只是有些事情要先問清楚，你起來說。」
王虎听了這——，心中的小火苗「噌」的冒了起來。
急忙忙從地上爬起來，殷切的看著眼前人︰「仙君問吧，小人定然知無——言，言無——盡。」
任老師笑道︰「你剛剛所說是否屬實？」
王虎趕忙回答︰「字字屬實，——敢欺瞞。」
任老師依然笑著，但是眼楮里卻透出了些打量︰「但據我所知，你是在德昌郡落戶的，而在那之前是刀口舌忝血的募兵，從未登記過有關班奎國的事情。」
听聞此言，邊老師也看了過去。
王虎驚訝于仙人連自己的落戶信息都知道，轉念一想，對啊，神仙——就是全知全能嗎。
于是他也沒有想著多做隱瞞，老實道︰「仙君所言極是，小人之前確實是募兵，也確實是沒有登記與班奎國的關系。」
任老師好奇︰「為何？」
王虎咬了咬牙，低聲道︰「小人是班奎國士兵，數年前私自攜帶家眷逃出班奎國的，只怕現在已經成了班奎的逃犯。」
此話一出，兩位老師面面相覷。
就听王虎這些道︰「小人家中窮苦，母親體弱，在班奎國內無法過活，這才……而根據法律，私自叛出乃是死罪，小人這才——敢將關系落在文字上，——字也用的是假。」
任老師︰「那你真——叫什麼？」
王虎︰「柯利弗-尤里烏斯-諾斯-杰奎-索普洛斯。」
任老師︰……
還是王虎好叫些。
而一直沒說話的邊老師此時露出了個微笑，溫聲道︰「那麼，柯利弗，你應該知道，即使我們答應你的請求，你也要返回班奎國的事情吧。」
月兌掉王虎馬甲的柯利弗先是點頭，然後就輕聲道︰「我知道回去以後面對的就是死罪，可是我終究是班奎人，若是族人能有生門，我是不想看著他們走死路的，況且……」
邊老師輕聲補充︰「況且，你來瑯雲求助，這本就是大功一件，想來就算就這樣回去，起碼也是個功過相抵，——會傷到性命，對嗎？」
柯利弗嘿嘿一笑，顯然是默認了。
而邊老師也露出笑容，心里下了決斷，這個任務是一定要接的。
現在瑯雲學生大多外出，各個專業遍地開花。
有些專業走的是理論為主，就像是文學院，人家對這個次元的進度條貢獻主要在于思想上的統一，文化知識的傳播，靠著的是精神的交流。
但也有專業是需要切切實實的建設的。
只要建設，就有機械化的需求。
機械化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能源問題。
石油顯然十分緊要。
于是邊老師便道︰「這件事我會——人商議，你——消息吧。」
柯利弗立刻笑開了，又要行禮。
可是邊老師的——卻搶先一步響起︰「你先說說，你想要的是什麼？」
柯利弗動作微頓，抬起頭，聲音里帶著小心︰「我希望，班奎人能找到活命的辦法，有飯吃，有衣穿，便好了。」
邊老師︰「……就這？」
柯利弗︰「對，是不是太奢求了？」
他看上去是真的忐忑，並不作偽。
邊老師瞧了瞧這個本該是躺在金——上過日子的人，溫聲道︰「許多時候，太謙虛也——好。」
柯利弗︰？？？
雖然不知道邊老師的意思，但是柯利弗能听的出來，仙君是有心相助的，這就足以讓他歡喜。
殷勤上前，想要套套近乎。
可就在這時，從學校大門那里傳來了動靜。
任老師看過去，好奇道︰「那邊怎麼了？」
柯利弗心里一緊。
他帶的人還在外面等候，——會是他們鬧騰起來了吧？
那些家伙雖然已經歸順德昌郡，看上去是個良民，但是到底是募兵出來的，身體壯，總是脾氣暴躁些。
若是平時，罰一下便是了。
可這里是瑯雲！
要是鬧出事端來，只怕剛剛所求之事頃刻間就會打了水漂！
于是，柯利弗顧不上太多，對著兩位老師行了一禮後，便急忙忙地往門外走——
到了大門前，才發覺自己的人已經閃到一旁，躲得遠遠的，甚至是貼著牆站著，看上去格外老實。
而在大門前的空地上，有兩架精美馬車停著，周圍各有護衛隨從，看得出來里面坐著的——是尋常人。
只是打扮不同。
左邊是屬于齊國的飄逸，右邊是屬于周國的深沉。
一黑一白，涇渭分明。
而從馬車上下來的也是瑯雲的熟人。
齊國的公子傅筠一如當初的雋秀，錦衣華服，格外奪目。
他緩步下了馬車，抬眼瞧了瞧，便笑道︰「原來是六公子，幸會。」
听了他的——，周國的公子孔章看過去，擠出了個假笑。
公子章年紀輕些，雖說這些日子一直在德昌郡里造水車，還兼職了機械廠廠長，可是技術能力的提高並沒有帶動表情管理。
起碼此時他對著齊國人就笑的格外別扭，聲音也毫無起伏︰「公子筠，好久——見。」
傅筠听得出這人氣——順，倒也——覺得驚訝。
畢竟當初他們同在瑯雲，為了佔得先機，傅筠瞞著周國人，搶先一步請了仙人去往齊國，還慫恿齊國學——在瑯雲當中務必要好好表現，一定——能讓周國搶了風頭。
只怕這些都被作為周國公子的孔章記在心里。
現在有些嫌棄也是正常的。
但傅筠卻是半點不心虛，反倒笑著走上前道︰「我——知道此次前來商討的是六公子，若是早知，定然準備合適公子的禮物。」
孔章微愣︰「什麼禮物？」
傅筠笑道︰「瑯雲仙人給齊國專門定下的物理書冊，想來六公子是很需要的。」
公子章︰……
一見面就送作業，你損——損？
但是他也听得出傅筠的意思，這人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如今齊國與瑯雲的關系密切，連定制課本都有了。
炫耀在明面上，偏偏孔章還說不出什麼。
誰讓周國的起點低，教育水平確實拉胯呢……
有些氣悶，孔章索性不理他，轉頭朝著旁邊看去。
然後就瞧見了柯利弗。
或許是因為綠眼楮太過顯眼，孔章一眼認出，便問道︰「你在這里做什麼？」
柯利弗急忙上前，行了一禮，卻沒有想要據實以告。
黑水乃是班奎國的秘密，起碼在他心里還是詛咒，既然如此，就萬萬——能對人言。
好在他在來之前就已經尋到了借口︰「稟公子，小人的好友失了左腿，雖然可以行走，但是有些時候依然需要輪椅幫忙，此番上山便是因為他的輪椅有些損壞，——知如何維修，便讓小人上來求助仙人。」
說完，柯利弗小心地看了看同樣前來的邊老師——任老師。
發覺他們都沒有反駁，面容平靜，便知道仙人願意幫自己遮掩了，——由得松了口氣。
但他顯然不知道更深層的考量。
此時的邊老師正拿著手機，迅速敲擊。
很快，任老師就接到了個消息。
同樣的，剛剛跟在柯利弗身邊的保安隊的人也受到了同樣的消息。
就一行字——
為柯利弗保密。
雖然這——是任務，但是只要是通過系統發送，就是通過系統審核的。
如果照著做了，——一定有獎勵。
但要是違反了，必然會倒扣積分。
任老師見狀，——由得用肉乎乎的手擋住了嘴巴，小聲道︰「你對班奎的事情倒是上心。」
邊老師則是輕聲回道︰「這件事情——難猜，只要听他描述就知道是石油，既然如此，里面就藏著巨大的利益，知道的原住民越少越好。」
有利益，就會有紛爭。
對瑯雲來說，他們作為學校，連金銀都不在乎，對原住民的一切都沒有貪圖。
石油的意義僅僅是新的能源，是能夠拉動進度條的重要東西。
但是對于其他國家的原住民就不同了。
自古以來，懷璧其罪。
雖然柯利弗只是粗略的描述了一下，但是邊老師听得出，那些長著綠眼楮的班奎人只怕什麼都沒有。
生活都成問題，更別提自保了。
萬一打起來，只怕很快就會被推平。
邊老師並不會干涉原住民之間的爭斗，但他也——會故意挑起爭斗。
那麼保密就是必須的。
而另一邊，孔章對柯利弗所謂的修理輪椅的說法也並未起疑。
因為他記得，在德昌郡里有個年輕商人，確實是斷了條腿，戴著假肢，沒事兒坐輪椅的。
只是公子章看著——遠處的那個廢舊輪椅有些手癢。
從小就懷揣做工匠活夢想，如果——是還有外人，只怕他已經過去親自上手修了……
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修理之魂，他重新看向了傅筠︰「你到這里來要商討什麼事情？」
傅筠笑容依舊︰「自然是齊周結盟。」
此話一出，孔章就瞪大眼楮。
齊周，結盟？
他從未听說過此事！
而早早就在瑯雲外面等候的周國護衛急忙上前，對著自家公子耳語道︰「這是王上下的命令，負責官員預定今日會到，只是……」——
雖沒說完，但是猜也猜得到，誰也沒想到公子章會出現。
孔章也有些懵。
他這次前來只是因為德昌郡的諸多建設已經步入正軌，他難得空閑，就想要來上個「暑假補課班」，多學點東西。
誰能想到就趕上了結盟這樣的大事！
而來討論結盟的居然是公子筠……
孔章眉頭緊皺。
傅筠見狀，——由的笑道︰「看上去六公子頗有疑慮，——如坦白講出來，我們也好坦誠些。」
孔章本不願說，但既然人家問道面前，便沒有遮掩，直接道︰「結盟之事總要拿出誠意，你之前慫恿齊國學——在瑯雲仙境里與我們相爭就罷了，但此事，必然是要仔細商討的，尤其是和你這樣心……」
傅筠突然道︰「齊國會在周國投資建廠，通車，通商，互通糧草。」
孔章一下——就沒了聲音。
他已經——再是當初住在王宮里「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公子了，在德昌郡的這些日子，公子章已經充分接觸到了周國百姓，也知道了如今周國最大的訴求——
得——說，傅筠說的每個點都撓在了周國的癢處。
孔章沉默片刻，才道︰「那你想要從周國得到什麼？」
傅筠也——客氣︰「礦石，工匠，冶煉，鍛造，這些都是你們的長項。」
這听上去倒是各自取長補短，起碼表面上沒有誰站誰便宜的意思。
而且還是在瑯雲里面商討，有仙人在，足見坦誠。
這讓孔章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而這時候，傅筠笑著問了句︰「剛剛六公子想說我心什麼？」
孔章抿了下唇角，因為歉疚耳尖泛紅，嘟囔道︰「心……心思細密，見多識廣，有情有義，當真是齊國出來的公子。」
傅筠雖然知道這人本意肯定——是如此，可是依然笑著應下，很是歡喜的模樣，看上去一片純良。
讓任老師都不由得道︰「這位周國公子到底年輕些，人家三兩句就哄好了，心思單純啊。」
邊老師卻只是笑，沒說。
而兩人此時也終于看到了站在暗處的兩位老師，忙上前行禮。
邊老師則是難得看到公子筠，便笑道︰「前些日子的軌道建設方案，——知道齊王意思如何？」
傅筠恭聲回道︰「父王已經看過了圖紙，並且與親近大臣商議過。」
邊老師︰「他們同意了？」
傅筠搖頭︰「他們只同意在齊國境內修建，——同意連通周國。」
孔章眉頭猛地一跳。
邊老師笑問︰「那你們這是否認提案？」
傅筠笑著抬頭︰「當然不會，他們不同意無所謂，只要父王同意就是了。」——
里——外，顯然沒——那些重臣放在眼里。
而這——顯然是有些——適宜拿到明面上說的。
但向來周全的公子筠——僅說了，還說的很坦誠。
邊老師頃刻間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為了讓瑯雲的放心，同時，也是說給身邊這個周國小公子听的。
果——其然，孔章剛剛皺起的眉頭解開了，臉上也有了笑容。
邊老師沒再多說什麼，笑著點點頭，就招過了柯利弗一道離開，也是詳細問問班奎的情況，並且挑選即將前往班奎國的人手。
這事情越早越好。
傅筠行禮恭送，待直起身子後，才瞧見孔章一臉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
于是，公子筠便笑問︰「這般看我做甚？」
任老師也好奇的看過去。
然後就听孔章道︰「你很看重鐵路？」
傅筠毫不猶豫點頭︰「對，軌道之事，確實是重中之重，只有互相連通，才能達成結盟的根基。」
孔章眨眨眼楮，輕聲道︰「你看的很透徹。」
傅筠笑而——語。
孔章又道︰「如果你能做主就好了。」
這——，輕描淡寫，但是卻飽含深意。
任老師面上笑著，心里則是搖頭，想著，這位公子章確實是孩——心性，能做主不就是盼著他上位？這種——怎麼能拿出來說。
沒想到，傅筠反倒大笑道︰「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可莫要多言，——然，我怕是和上次一樣，要在瑯雲前面見血了。」
孔章也听說過這人被刺殺的事情，眉頭微皺，眼楮掃過了——遠處的輪椅，突然面露深思。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道︰「其實也——是沒辦法。」
傅筠有心逗他，便問道︰「哦？六公子——如說說，要什麼辦法？」
孔章直接伸手指向了一旁︰「要——然，你先裝個癱瘓？」
傅筠微愣︰「要這麼狠嗎？」
孔章認真道︰「你哥弄得。」
任老師︰……？？？
傅筠︰「原來如此，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