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不太明白什麼叫顏控, 但是她並沒有訊問譚。
因為在她眼中，里面那個將蠻人給弄得嗷嗷叫的譚大人很可怕，外面這個一片風淡雲輕地討論生死的譚御醫也不承多讓。
都不好惹, 怕了怕了。
于是塔娜安靜的站在原地, 一言不發。
譚也不是個健談的人，索性就趁——太陽還沒徹底落山, 接著夕陽余暉, 從袖中拿出了報紙來翻看。
原本只是打發時間，但不得不說齊國的報紙確實不錯, 特別是上面連載的小說, ——是吸引人。
塔娜到底閑不住, 忍了好一陣子，終于還是開口問道︰「大人在瞧什麼？」
譚頭也不抬︰「話本。」
「怎麼樣？」
「用詞簡單，不合轍不押韻, 邏輯過于直白，也沒有什麼深意。」
听到這麼多批評，塔娜便道︰「不好看嗎？」
結果譚直接搖頭︰「不, 還是好看的。」
塔娜︰……
你們周國人說話是不是都這麼前後矛盾？？？
不過譚御醫說的確實是實話。
這話本的作者顧同學原本的意思就是要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寫一篇帶有傳播意義的爽文, 自然是用詞格外簡單，敘事格外直接, 一點彎彎繞都沒有，就連打臉劇情都是直接給, 一點都不拖。
因為他的主要目的是借這篇文宣傳瑯雲帶來的各種新鮮東西和新鮮技術, 讓原住民心中有個大概的印象，以便未來的任務推廣。
光憑這點，就足以吸引眾多目光。
只是連載話本的字數有限, ——快就看完了。
于是譚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在心里想著，以後得找人從齊國買報紙了，面上則是一片淡定，扭頭對著塔娜問道︰「你想看嗎？」
塔娜先點頭，後搖頭，猶豫片刻還是老實道︰「——在草原時只學了常用字，這——面我有好多——都不認識，讀不懂。」
譚卻直接把報紙給了她︰「不會就學，周國書局里有字典，盡管去查。」
塔娜小聲道︰「——沒听說過這個，不會查……」
譚淡淡道︰「那你再買本書，學學如何查字典。」
塔娜︰……
這周國，還真是什麼書都有呢。
而這時候，地牢的門緩緩打開。
里面已經沒有了之前鬼哭狼嚎的動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靜。
黑洞洞的，有些嚇人。
而譚旻便是從這幽深的階梯里緩步走出，剛一出門便重新戴上墨鏡，伸出瑩白如玉的手掌輕輕地捂住了嘴巴，打了個哈欠，聲音都是懶洋洋的︰「問完了，——們回吧。」
說著，便將披風還給了譚。
譚御醫接過來之後，便轉身進了地牢。
塔娜也顧不得去問查字典的事兒了，只管隨手將報紙揣起來，而後跟——了譚旻輕聲道︰「大人，問出來了？」
譚旻點頭，表情愉悅︰「嗯，問完了。」
「問出來多少？」
「——之前差不多，看起來那幾個人確實是沒有多少東西隱藏。」
塔娜嘆了口氣︰「可惜了。」
譚旻卻笑道︰「不可惜，起碼有用。」
塔娜好奇︰「什麼用？」
譚旻則是看了她一眼，似乎是顧忌——眼前是位姑娘，即使知道這姑娘曾經一道剁了烏將軍，但他還是體貼的沒有詳細描述，只是溫聲道︰「——鍛煉了身體，他鍛煉了醫術。」
塔娜聲音一頓。
她有些不想問這個鍛煉身體是啥意思了……——
快，譚就走了出來，淡淡道︰「沒關系，都很好。」
而剛剛親眼見到了這倆人的各種操作的塔娜，自動把這句話翻譯成了︰真不錯，死不了。
她再次打了個哆嗦。
草原母親，周國人真的好可怕……
雖然得到了結果，但是就像是譚旻之前說的那樣，問出來的東西不能直接用，而是要逐條分析，將各個口供串聯起來，方才能用。
他的效率也足夠高，只用了一個晚——便整理完畢，第二天一早就讓塔娜送給了長公主。
這樣的機密事，他根本沒有用什麼防備措施，直接把紙一卷就給了她，似乎根本不怕她偷看。
畢竟塔娜看了也看不懂……
這一刻，草原女族長突然真切的感覺到了知識的重要性。
拿到了口供的長公主展開來仔細觀瞧，而後輕聲道︰「怪不得這位譚大人能得到賞識，光是這一手刑訊之事就出神入化，分析能力也是一流。」
塔娜問道︰「殿下的意思是，——們可以對蠻國動手了嗎？」
長公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道︰「岳郡守已經同——達成協議，除了兵刃、糧草，最緊要的御寒之物也會盡數提供給——們。」
而在塔娜心中，說起御寒，第一反應自然是皮毛。
但結合德昌郡目前的情況，她很快就回過神來︰「殿下說的是棉布棉花？」
長公主微微頷首︰「是，」說著，她看向了桌——疊得整整齊齊的棉衣，緩聲道，「——剛剛查看過，這個足夠保暖，而且可以大批量生產，岳郡守答應——，只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就可以供應充足。」
塔娜自然知道此言非虛。
因為她這段時間在紡織廠里是親眼見識過那些名叫「蒸汽紡織機」的能力的。
完全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吃食。
只要有充足的煤炭和水，那就是夜以繼日的工作，一刻都不停的。
如果是人工紡織，起碼是要休息的，但是機器不用。
想來也沒有哪個蠢蛋會要求給機器放假。
那麼，只要紡織廠一切順利，長公主就能夠拿到足夠的物資。
塔娜眼楮越來越亮︰「馬上就是冬日，以往冬日最為難捱，但要是有了這個，起碼尋常百姓也是能熬過去的。」
長公主也有了笑，雖然被面紗擋著，可是聲音已經溫和起來︰「是啊，這些日子有不少人從草原逃難而去，——還為了安置發愁，不過現在看來，倒是能松口氣了。」
塔娜心下感激。
她雖然和草原其他部落聯系並不多，但到底是同氣連枝，能保下一個是一個。
這會兒听聞能安置下了，自然歡喜。
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要先感謝帶來新東西的瑯雲仙人，還是感激眼前的長公主。
最後她只管沉默地行了個大禮，起來時已經是滿臉的笑。
孔姝大概知道這人心思，現下也不多問，只管道︰「你先回去看看你的族人們，留下一些學得好的在德昌郡幫忙，余下的便雖我們一道離開。」
「是。」
長公主微微頷首，然後便要去端茶，塔娜立刻上前，先模了模，發覺茶水已經不熱了，趕忙道︰「殿下還是要多飲熱茶，——這就讓人去燒水。」
說罷，就提著茶壺出了門。
結果迎面就看到了有人正匆匆而來。
編——辮子，一聲皮襖，一瞧便知道是自家族人。
塔娜腳步微頓，隨後對——門外的侍從說了——句，將茶壺也交過去，隨後低聲問道︰「發生何事？」
來人用部落中的方言回道︰「族長，有人在宿舍里打起來了。」
塔娜的眉頭立馬皺了起來。
其實放在往常，草原——的漢子打架爭狠乃是常事，沒什麼稀奇的。
甚至部落里還會鼓勵他們沒事兒切磋切磋，借此來強健身體，磨練意志。
可是現在不同了。
他們正在德昌郡，進了城，城里人顯然不喜歡沒事兒打架。
而且自家族人都在紡織廠的宿舍里，那地方可是從仙人到郡守都盯著的，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引人關注。
萬一讓人家覺得草原的人都蠻橫無理怎麼辦？以後還要不要混了？
于是塔娜連緣由都沒問，直接大步朝——紡織廠而去。
回去之前，她還專門到廠房里將自己的長鞭取來，琢磨——若是等下調解不成，那就直接武力解決。
但等他抵達了宿舍前，卻猛地頓住了腳步。
原因無它，只因為院子里正停——一個她以前從未見過的東西。
看——去那是個鐵家伙，瞧著像是馬車，但——不像。
沒有留下拴馬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大大的鐵盒子，——面還有個支稜起來的像是煙筒一樣的東西。
底下有四個 轆，前面的 轆小一些，後面的 轆大一些。
塔娜走過去比了比，便發覺後面的 轆竟是到了她的肩膀！
轆——覆蓋——的卻不是木頭，而是另一種相對軟一些的玩意兒，塔娜試——用鞭子柄戳了戳，有個痕跡，但——快就反彈了回來。
倒是新鮮。
于是她根本沒有心思去管那邊已經拉開陣仗準備剛起來的族人，只管扭頭對著身邊人詢問︰「這是什麼？」
這人努力回憶了一下，才道︰「說是叫，蒸汽突突機。」
塔娜一愣︰「這名字……還挺調皮。」
而另一人懟了這人一下，一臉嫌棄︰「什麼突突機，明明說是叫拖拉機的，」而後，他便對——塔娜行了一禮，「頭領，那人說了，以後要在田地里用上這東西，讓工人們先熟悉起來，只不過有個先後順序，讓我們自己排。」
塔娜聞言，立刻看向了在互相瞪著的族人，眉角微跳︰「所以，他們就是為了這個順序打起來的？」
「打？沒有啊，他們就是在比試而已。」
「比試還不算打架？」
「比的是做題，文斗，不武斗。」
這听著倒是新鮮。
不過既然比做題，這也不錯，剛剛長公主還說讓她檢驗一下這些人的學習進度呢，現在正好選拔些人才出來，放在德昌郡「留學」，為了以後建設草原做準備。
于是塔娜便走——前，沒有驚動其他人，只管站在外圍看。
然後就瞧見原本在互相擼著膀子較勁兒的兩個漢子已經開口放狠話了。
用的而並不是草原——的話，而是生澀的周語。
「你，不行，——，行！」
「放棄吧，你這個愚蠢的小狗狗！」
塔娜︰……
不說別的，這倆人語文肯定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