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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以前, 還是農戶的王二對于什麼毛筆炭筆之類的——情恐怕不會如——上心。

畢竟那時候他——尋常農戶一樣,大字不識,更——踫過書本, 每天就是在田間耕種辛勞, 自然不會關心「讀書人」的——情。

可現在不一樣。

王二雖說在課業上說不上是——列前茅,但也算是刻苦努力的。

而如今——論是在尋常私塾, 還是在幾個工廠開設的學堂里, 所用的已經都換成了豐禾紙,以及炭筆。

只有真真切切每日使用炭筆的人, 才知道其中的好處與壞處。

好處自不必說, 相較于尋常的筆墨, 這炭筆要便宜的多,也易得的多。

但是壞處也有。

寫著寫著就斷了,用著用著就髒了。

經常遇——的情況便是, 一堂課下來,筆記記得不少,手上也是黑黝黝一片。

甚至他們還會互相比, 看誰的手掌更黑,好像這樣就更努力似的。

只是這些所謂的壞處相較于低廉的價格來說, 便是不值一提了。

起碼對于王二來說,——為這物件便宜, 大大地降低了讀書的門檻,還能更快的學習東西, 得以在砂石廠里做更重要的工作, 進而拿——月錢,所以,——論有任——缺點, 他都能大方的原諒。

可是要是有更好的法子,誰會想要湊合呢?

于是這會兒,听聞王安說弄——了炭筆,王二立刻來了興趣,伸手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筆桿。

入手,便覺得格外光滑硬挺。

光看形狀,便能看——這是將木炭塞——了木桿子里,從而得——的一根新的炭筆。

握在手上著實是比直接捏炭要舒服得多。

然後就听王安道︰「之前我就覺得,尋常的炭——論如——也——有辦法加固,好在得——了仙人點撥,讓我試著將木炭磨成炭粉,然後加以處理,增加黏——,再壓——挖了凹槽的木桿子里,等——用的時候,就用刀子削一下就可以了。」

說著,王安又拿——了——根。

王二好奇︰「這也是炭筆?」

王安︰「對,不過這幾種不大一樣,里面炭粉混合的比例不同,寫——來的輕重也不同,輕一些的這種還能用饅頭擦掉,重一些的就擦不下去了。」

王二聞言便眨眨眼楮。

之前他——想過還能把寫在紙上的東西弄下去,平常都是直接用炭,不把紙弄糊了就不錯,加上炭筆推行的時間不長,誰都——來得及想著擦拭修改的——情。

結果現在,王安不單單把炭筆給鼓搗——來,連如——擦掉也想好了。

這讓王二有些欣慰,又有些新鮮。

可他並——有詢——細節。

畢竟誰家都不富裕,用仙人的話說,那就是剛剛月兌離貧困,距離——康還有——長的路要走,在這種情況下,用饅頭當筆擦著實有些奢侈。

所以王二的腦袋自動把這條信息給過濾掉了。

但是,炭筆卻是實實在在的擺在手上,放在眼前。

就算王二對制作過程一——所知,也——有太多的商業頭腦,可他是天天在用炭筆的,自然能明白現在手上這根細細長長的若是能成,以後會帶來多少方便——好處。

于是,王二當機立斷︰「此等大——,要報告給郡守得知才行。」

王安則是愣了一下︰「我們,去見郡守?」

王二——在對著媳婦湯氏叮囑,讓她先帶孩子們回家,听——了王安的話便回頭——道︰「怎麼了?」

王安的臉上有些許局促︰「我連縣官都——見過,這麼直接去見郡守大人……」

他有些不敢。

王二則是看了他幾眼,而後認真道︰「你這樣確實是容易沖撞了郡守大人。」說著,遞過了個布巾,「先把臉上身上都擦擦拍拍,不然等會兒恐怕還——不了郡守府,就能被人給抓起來。」

王安乖乖接過布巾,開始擦臉。

只是——著他之前過于沉浸在手工發明中,又為了追求炭粉品質,磨得時候都弄得——細——細。

結果現在,不擦還好,這一擦反倒給擦得更均勻了……

又黑又亮的。

妮子原本已經抬起頭來,結果一瞧見他,就重新把臉埋——了湯氏的頸窩里,死活不——來。

倆弟弟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弄得王二頗為——奈,只得道︰「先回去換身衣裳,你路上記得把嘴閉緊了,還有,遇——人以後盡量繞開。」

王安︰「為啥?」

王二︰「我怕你——這大黑天融為一體,——人家撞上。」

王安︰……哦。

而後,王家叔佷先回了家中,收拾停當,穿戴整齊。

王安為了表示對郡守的尊敬,還專門翻——了自己攢錢做成的唯一一件儒——長衫套在身上,擋住了結實的臂膀,瞧著頗有幾分書卷氣。

然後就連夜去了郡守府。

此時的莊郡守剛剛——功曹與主簿說完話,——在瞧著各個縣送上來的呈報,莊詢就在一旁給自家父親研墨。

然後就听莊郡守道︰「看上去,各地私塾推行的效果——好。」

莊詢笑起來︰「孩兒前陣子——各縣中走了走,看——了不少奇。」

莊郡守來了興趣︰「說說看。」

然後就听莊詢道︰「百姓們不僅會把自家孩子送去私塾,還會在孩子學成回來之後,也跟著念念書,認認字,而有些人從郡城里學——了素描之法,便會回——家鄉,把這種法子廣而告之。」

而莊郡守這些日子以來忙得腳不沾地,雖然知道素描用處大,但是卻——詳細了解過。

這會兒便道︰「你是說,農戶也會作畫了?」

莊詢笑著點頭︰「是啊,孩兒還專門找來瞧了,有不少人都能畫得有模有樣,想來是父親的教化之舉果然有所成效。」

但這一次,莊郡守卻——點頭,也不居功,只是感慨道︰「這一切都是仰仗著有了新紙才能得來。」

其實對于莊郡守這樣的一方官吏,他們不明白讀書的重要——嗎?

都明白的。

不說旁的,齊國在考察地方官吏中就有一項便是考察當地的教化——情,統計一下有多少人識字,有多少人進學,又有多少人能科考入仕。

若是能——個狀元郎,那就更不得了,從縣官開始,一路——郡守,都能與有榮焉,在年底考較的時候大書——書,運氣好的借此升遷也不——可能。

但就算知道這些,也鮮少有地方能下定決心大肆興辦私塾,也——有誰敢像如今的豐禾郡這樣,說不要束脩就不要束脩的。

畢竟這些都是銀錢,——點底氣,誰敢這麼撒——去?

而現在莊郡守的底氣就來自于豐禾紙,以及——在建設中的豐禾郡城。

于是他便將收在匣子里的紙張取——來。

明明這些紙是豐禾郡造紙廠——產的最便宜的那種,可是莊郡守的動作卻——是輕柔,像是——怕弄破了似的。

而在最上面,是一根炭筆。

用布裹著,但或許是常常拿——來摩挲的緣故,已經有著明顯的髒污。

莊詢見狀,想說要不要換一根,卻看——自家父親已經把炭筆拿了起來。

而後就見莊郡守拿著炭筆在紙上寫字,一邊寫一邊道︰「如今郡城內的道路修建基本快要完工,來往的商隊也逐漸增多,想來以後我豐禾郡不再僅僅是產量大郡,還能做一做這幾個郡城之間的交通要地。」

莊詢尚未入仕,並不太明白這代表著什麼,便——道︰「父親的意思是?」

莊郡守輕聲道︰「意思是,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豐禾郡賬上的銀錢了……」

「啪!」

話音未落,炭筆斷了。

而包裹著的布條也——此散落在桌上。

莊郡守微微蹙眉,卻——說什麼,只管拿起了一旁的布巾擦手,而莊詢也見怪不怪,顯然這不是頭一次了。

偏在此時,親衛丁七進來通報︰「大人,王二叔佷求見。」

這——字听著陌——,但莊郡守知道丁七是個有分寸的,便先——道︰「——?」

丁七低著頭恭聲道︰「他們是帶著新研制——來的炭筆而來,」聲音微頓,「乃是仙人指點下做成的炭筆。」

此話一——,莊郡守立刻起身︰「傳。」

「是。」

而王二與王安——快就進了郡守府邸,一路上王安都有些拘束,王二也能理解,畢竟他自己也緊張兮兮的。

可是就在見——莊郡守,而莊郡守——起有關于炭筆的——情後,王安就像是突然有了自信,說起話來也沉穩許多。

他先將自己做筆的過程一一道——,然後又道︰「目前只做——了三種,以後還可以調整配比,弄——許多不同種類的,軟硬度也能調整,這樣的話,就能找——最適合書寫的,也能給現在學習素描畫的人更多選擇。」

莊郡守雖然對炭筆制作一——所知,可是他听了這話,立刻就明白其中的緊要。

炭筆若是能成,那麼,誰用豐禾紙,誰就會用炭筆。

這——個幾乎可以捆綁銷售——

時候,又是一大片的市場——需求!

于是,莊郡守的臉上立刻有了笑容。

他先站起身來,對著瑯雲的方向遙遙一拜,然後就看向了王安道︰「你這少年郎,瞧著年紀不大,卻著實是個人才。」

王安聞言一愣,一時間不知道如——做——反應。

他還是頭一次被當官的夸……

而莊郡守——快便接著道︰「既如此,明天你再來一趟,——時候本官會尋來郡內的好工匠,同你一起弄炭筆,若是炭筆廠成了,你也少不得要辛苦些。」而後聲音頓了頓,莊郡守看了看王安身上的長衫,便道,「當然,是不是要——工廠做——,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王安應了一聲,然後就將做好的炭筆交給了莊郡守,然後就同自家二叔離開。

王二則是全程都——有開口,一直——離開郡守府,他才輕聲道︰「你決定好了麼?」

王安滿腦子都是怎麼多弄幾種炭筆——來,聞言便隨口回道︰「什麼?」

王二看他︰「去了工廠,便是要做工了,怕是會影響你讀書。」

王安不由得眨眨眼︰「二叔覺得這樣不好?」

王二自然不會說不好——

為他听的——來,哪怕剛剛只是寥寥數語,可是莊郡守顯然——欣賞自家佷兒。

未來要是真的建起來了炭筆廠,自家佷兒也不用從最底層苦熬,而是可以直接做那種領了月銀的,甚至更高。

可王二卻一直記著自家大哥托人帶來的口信,這會兒便道︰「你爹之前告訴我,說你以前過得太苦了。」

一句話,就讓王安的腳步頓了頓,臉上也露——驚訝。

王二則是接著道︰「你爹說,——著你是家里長子,故而許多——情都要你去做,其實是虧待了你的,之前家里窮苦,——得選,現在你爹就想著讓你得償所願,能讀書科考。」聲音頓了頓,「剛剛也是二叔想的不周全,直接把你帶來,卻是攔住你讀書的路了。」

而王安听了這話,緊抿嘴唇,眼中有水光一閃而過。

可他並不是惋惜讀書的機會,而是想著,自家父親其實什麼都明白,也是記掛著他的。

偏就只字不提,寧可——二叔說,也不告訴他。

不過現在知道也不晚,王安笑起來,可是並——有提起此——,而是道︰「二叔放心,去炭筆廠我是樂意的。」

王二一愣︰「為什麼?」

王安輕聲道︰「我想讀書,是為了科舉仕途,但目的卻是想要做官以後做些實——,讓像我這樣窮苦——身的也能有個好——路。現在雖然方法不大一樣,但若是能把炭筆做好,結果不是一樣的麼?」

王二︰「可咱齊國還是士人最金貴的。」

而王安是知道自家二叔暫時理解不了什麼叫「修身齊家」,于是他就換了個說法︰「做工也不耽擱讀書,之前我就是半工半學,那時候是在廣場上幫忙算數字,或者去搬磚頭,現在成了研究炭筆,其實還更輕省哩。」

果然,王二被輕易說服,然後就歡歡喜喜的去給自家哥哥寫信報喜。

王安則是去找夫子請假,結果教他的夫子知道這少年郎是去弄炭筆之後,第一時間告訴了莫夫子。

于是莫夫子請他過去一敘,王安雖然忐忑,但還是去了。

結果——過幾天,他就成了莫夫子的學。

同時也是現階段在莫夫子身邊,除了施墨以外,唯一收下的學。

王二听聞此——,原地表演了個瞳孔地震。

他已經知道了之前給自己引路的就是郡城內大——鼎鼎的莫夫子,現在借他個膽子都不敢過去——擾人家。

結果現在,自家這個木匠——身的佷兒,竟然成了人家的學——??!

于是王二趕忙拉著他——道︰「你同莫夫子說了什麼?」

王安其實也有點懵︰「就是把之前——二叔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又——夫子說了一遍……」

這讓王二陷入沉思,卻依然想不——緣由。

最終只能再給大哥的口信里提了一句︰「安郎,怕是要有大——息了!」

而這件——情在豐禾郡掀起了不——的波瀾,但——快,就被另一件——超過去了。

那便是豐禾郡的各個廠子再次熱鬧起來,全力建設新的炭筆廠!

這一次,炭筆廠不再像是之前造紙廠修建時候那樣的默默——聞。

不單單是郡內百姓盯著看,就連听聞此——的商戶們也紛紛過去——听消息。

這讓彭朗頗有些好奇︰「炭筆廠有什麼好看的?」

一旁的邵築則是回道︰「炭筆廠自然——什麼好看,他們真——關心的是未來這里產——的炭筆能賣多少價錢,別管什麼時候,商人都是逐利的。」

結果剛一說完,邵築就覺得這好像不是啥好話。

于是就下意識的去看宮巧。

然後就發現宮老師對著他笑了笑︰「謝謝,要是以後炭筆廠也能賺錢,就是借你吉言。」

邵築︰……

哦。

而就在這時,美術系的方青——文學院的昆景明走進屋來。

邵築就看向她︰「咦,你們不是說今天要去廣場上帶人畫圖嗎?」

方青則是一邊摘手套一邊道︰「都安排好了,有人在畫呢。」

邵築︰「誰啊?你們專業的?」

方青︰「是那些準備聯系素描的原住——,他們學習素描也有一段時間了,總是畫那些靜物也——什麼意思,我這也是給他們一個鍛煉的機會。」

邵築則是微微偏頭,突然覺得這人那麼積極的教素描,其實就是教——來了一群實習——吧……

不過好像也——什麼不好的。

邵築就琢磨著,自己是不是也能有樣學樣,找原住——來幫忙畫畫圖。

而昆景明則是將拿著的紙放——桌上,鋪展開來。

邵築錯眼看去,就瞧見上面整整齊齊的寫著不少字,便——道︰「這是什麼?」

昆景明聲音平靜︰「給仙廟廣場做的鋪墊,這都是我——其他幾個專業,通過對齊國的書籍研究,以及對豐禾郡的百姓走訪,編……嗯,整合——來的,準備回頭刻在仙廟里。」

邵築眨眨眼楮,探頭過去瞧。

然後就看——上面其實是一段段的神話——故。

這個也可以理解。

別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想要構造一個背景,就要從編故——開始。

而昆景明他們所書寫的也都是邵築耳熟能詳的。

比如女媧造人,比如夸父追日。

這本來就是華國人對自己來歷的最樸素的解釋,現在拿——來也不算騙人。

但是後面的走向就有點起飛了。

邵築一邊看一邊念叨︰「嫦娥飛天,然後在月亮上建造了天宮空間站。蛟龍入海,然後變成了深潛海底的潛水器……」聲音頓了頓,邵同學抬頭看著昆同學,「你們這是干啥呢?」

昆景明一臉認真︰「我們學校是崇尚科學的,就算是神話故——,也要給這里的人埋下科學的種子。」

邵築︰「那為啥選這——個?」

昆景明︰「——為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邵築︰……好,我信了,你說是就是吧。

而隨著學習素描的人越來越多,素描的——聲也越傳越廣。

尤其是百姓們,對這個新東西尤其熱衷。

在齊國,能讀書的或許有尋常子弟,但是能學作畫的,多半是家中頗有銀錢才能消費得起。

現在就是之前高不可攀的——情,現在卻能讓所有人都加以嘗試。

不說別的,光是用炭筆——紙張就能繪制。

這還是仙人教授的技巧!

于是,整個豐禾郡都掀起了學素描的浪潮,拿來——發閑暇時間也好。

而隨著炭筆廠的初步落成,里面的炭筆開始銷售之後,百姓的熱情更甚,不少人都放棄了傳統的炭筆,轉而用起了炭筆廠的新品。

這也間接刺激了老百姓對于學習的熱情。

這——大齊的風氣大有關系。

齊國以文立國,舉國上下都以讀書識字為榮,越是貧寒人家越知道讀書金貴。

現在好了,有了這新的炭筆,不光是素描,寫字也順暢——多。

至于握筆的姿勢、削筆的方法之類的,根本不用人教,他們自己就能模索——來。

于是經常見——的景色就是,孩子去私塾里學了字兒,回家就教給自家爹娘。

炭筆一下子就熱銷起來。

只不過,——著這畢竟是個新東西,目前還只是在豐禾郡內傳播,商隊還——來得及把它們拿——去交易。

在郡內百姓中,丁九便是早早的將炭筆廠產——的各種炭筆買了個遍,挑了幾支喜歡的天天揣著,走——哪兒帶——哪兒。

就連——王二一道去山里看礦石的時候也不忘記拿上。

一同上山的還有幾人。

他們原本都是尋常百姓,有些是鄉下的農戶,有些是城里的災——,如今都在砂石廠里做工——

著這些日子要建造炭筆廠,又要擴大造紙廠,需要砂漿,于是幾人就找了日子上山,想要尋一尋這山上還有什麼地方石灰石好開采。

為了方便干活兒,也是為了免于剮蹭,他們把工廠里發下來的制服——心收著,換上了粗布麻衣,這才上山。

而他們都是砂石廠的老員工了,對于這座山也頗為熟悉,——快他們就找——了一處能看——**岩石的地方。

王二看了看,便對著身後的幾人道︰「過去瞧瞧這四周圍的環境如——,再敲下些石頭回去燒,看看效果。」

「好的王哥。」

說完,他們就過去忙碌起來。

作為領頭的王二則是拿著地圖,在上面做標記。

丁九卻是拿——畫板,開始仔細描繪。

王二不由得——道︰「你在畫什麼?」

丁九頭也——抬︰「把這里的景色畫——來,回頭再來的時候也好找些。」聲音頓了頓,「這樣我也能再多點練習的機會。」

這讓王二——是不解︰「你的畫已經——好了,之前莫夫子都夸你素描天賦高,怎麼現在還要天天練呢?」

丁九想著,——人關系好,也——什麼好隱瞞的,于是便道︰「再過幾天,我可能就不在砂石廠做工了。」

王二面露焦急︰「為什麼?可是發——了什麼——情?」

丁九趕忙道︰「——兒,就是我另外尋了個差——,準備去衙門里尋我親戚,他說我素描畫的好,衙門里——缺人呢。」

王二先是一愣,然後就笑起來︰「恭喜九哥,衙門里可都是——差,鐵飯碗哩,自然要去,一定要去。」

丁九也笑起來,——準備說話。

結果就發現不遠處的樹林里有動靜傳。

丁九十分警覺。

雖說這座山是在豐禾郡內,平常他們砂石廠的也常來挖石頭取木材,——過什麼大——兒,但是畢竟是野外,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什麼猛獸猛禽之類的,哪怕來個山匪也招架不住啊。

于是丁九立刻道︰「都回來!」

原本在敲石頭的幾人便停下了手上的活兒,——跑著聚攏——了丁九——王二周圍。

而此時,——在樹林中行走的是幾個匪盜。

只不過他們看上去有些狼狽,基本上人均掛彩,領頭的更是走起路來都一瘸一拐。

他不由得咬牙切齒︰「今天真是見了鬼了!」

听了這話,其他人不敢吭氣,卻也覺得自己不走運。

他們本來是另一個山頭的匪盜,寨子也在那邊,平常就以劫持過往商隊過活。

而他們之所以屢屢得手,皆——為他們的劫持方式格外與眾不同——

著來年就要舉行鄉試,還有會試,加上臨近年尾,故而不少讀書人都從各自書院返回家中。

于是他們就先找寨子里瘦弱的人扮成返鄉的書——,以順路的——義,找商隊搭便車,待混進去之後,就給附近的弟兄發信號,找機會將商隊洗劫一空。

平常這法子都挺好使,今天原本——往常一樣,他們集結了二十幾個人,準備去——劫商隊。

卻——想——遇——了硬茬子。

不僅——撈——油水,反倒被胖揍一頓。

逃——來的就只剩下他們幾個了。

而他們——清楚自己人的德行,被抓住的那些必然會供——山寨的位置,所以他們也不敢回山寨,只能另找地方暫避,這才來了這座山,想著走一步看一步。

李虎這會兒就捂著受傷的胳膊,一邊走一邊念叨︰「見鬼的,為什麼許家的商隊會往這邊來?他們不是在南方的嗎!」

而這個——題,他搞不懂,其他嘍也搞不動。

雖然知道豐禾郡現在修了路,商隊喜歡從那里繞行,但真的——听說過有許家。

山匪們也不是對外面的——情完全一——所知,為了不踫硬茬子,他們是會——盡心的了解那些商隊的構成。

許家毫——疑——就是絕對不能踫的那類。

不僅有錢,還——都城裴家是姻親,誰敢動他們?

可明明許家是——裴仲文有關系,要去也該去江宜郡,誰曾想就跑——豐禾郡來了呢。

于是有個嘍縮了縮腦袋,——聲回道︰「不知道啊,誰知道為什麼要往這邊走。」

李虎一瞪眼︰「那你怎麼——認——他們來?」

嘍有苦說不——︰「他們看上去平平——奇的,——掛旗子,運的又都是不值錢的破紙,我還覺得虧了呢,只想著總不能空手回去,能——劫點銀錢就完——兒,誰能想——是許家啊。」

李虎咬牙,還想再罵。

但——快他們就看——了不遠處的王二丁九一行人。

李虎立刻把話吞回肚子里,一雙眼楮下意識的朝著身後的嘍們看。

換成平常,李虎為了隱藏行蹤,必然會滅口了。

可現在,自己這邊傷的傷,瘸的瘸,而且都——什麼武器,硬踫硬怕是不行的。

而剛剛說話的嘍湊上來,——聲提議︰「大哥,我覺得那些人的——扮像是普通的村夫。」

李虎看過去,就瞧見這幾人確實是粗布麻衣,有幾個還灰頭土臉,瞧著就不像是有什麼見識的。

于是他便道︰「你的意思是……」

這嘍——聲道︰「我們就騙騙他們,——準兒還能去他們家里借宿呢,——時候,他們的不就是咱們的?」

李虎略想了想,就笑起來︰「你說的也對,咱哥幾個是得吃頓好的了。」

于是——快,幾人就統一的口徑。

原本他們就是靠著騙術混進商隊的,現在更是駕輕就熟。

于是,等一行人走——樹林的時候,完全——有了尋常的凶狠,反倒是格外淒慘。

一個穿著長衫的嘍直直的走向了王二他們,開口就是哭訴︰「還請幾位大叔救命!」

丁九上下——量著他們,——說話。

反倒是王二有些郁悶,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

他,——老嗎?這就叔叔輩兒了?

不過這會兒顯然不是計較年齡的時候。

王二瞧著這人——道︰「你們是從哪里來的?」

嘍一邊說一邊嘆氣︰「我原本是在附近書院讀書的學——,想著要參加來年的科考,便要返鄉,——想——路上遇——了匪盜,不僅把我的財物洗劫一空,還弄傷了我的隨從,如今已經是走投——路了……」

後面的話,他——再說。

顯然,這位嘍有幾分聰明勁兒,——懂得點——為止的道理。

搭配上幾人身上的傷勢,倒也頗為真實。

可是他們遇上的是從豐禾郡——來的人。

就算這幾位——扮得像是老農——,可他們在郡城里可不光是學會了挖石頭。

于是,王二先抓住了重點︰「你是附近書院的學——?」

嘍回道︰「——是。」

王二︰「那你知道莫夫子嗎?」

嘍毫不猶豫的點頭︰「自然知道,我前幾天還在上他的課呢。」

一句話,就讓王二挑起眉尖。

而丁九也看了過去。

畢竟——有人比他們更清楚莫夫子最近的動向。

這位夫子可是在豐禾郡內樂不思蜀,根本就——離開過。

不難判斷——,這些人不對勁。

于是,丁九便對著身邊人使了個眼色,王二點點頭,然後就悄悄的退——了人群之外。

而丁九則是一臉鎮定,先是環視了一圈兒這些人,然後就溫——道︰「郎君受苦了,我等平頭百姓,不知道能幫——郎君些什麼?」

嘍一听有戲,趕忙道︰「能收留我等住上一晚麼?還有,我的隨從傷了腿,還望能請個郎中來瞧瞧。」

丁九笑著道︰「自然,這樣吧,我家就在不遠的地方,幾位隨我來。」

嘍笑著道了謝,然後就回頭——李虎對了對眼色。

見李虎點頭,便起身,隨著丁九一行人朝著山下走去。

路上,丁九一直與他閑聊。

說的——非就是些家長里短,雞毛蒜皮。

他越是如此,嘍就越是放松。

結果就听丁九突然——道︰「既然郎君是讀書人,我有一——不明,還望郎君賜教。」

嘍一愣︰「你要——我?什麼?」

丁九︰「字兒。」

嘍︰「……你讀過書?」

丁九憨實一笑︰「我就是個大老粗,——你們這些讀聖賢書的可不一樣。」

嘍覺得也對,便放下了心,心想著這人多半是目不識丁,遇——了不認識的字兒了,自己雖然也認識的不多,但可以糊弄一下,便回道︰「你——吧,在下自然知——不言。」

然後就听丁九道︰「郎君可知道,《三字經》里面筆畫最多的字是哪個?」

嘍︰……啥?

不是,你想救我們就救,不救就算了,怎麼還要現場考試的???

李虎看著這人卡殼,不由得心里著急,對著身邊人——聲嘀咕︰「他怎麼不說話?」

身邊的嘍壓低聲音︰「他不會!」

李虎︰「不是說《三字經》——簡單嗎,怎麼不會!」

嘍︰「大哥,咱兄弟幾個要是讀過書,——至于跟著你當山匪啊!」

李虎︰……倒也是。

而丁九見他不說話,心里就確定了幾分。

不過他並——有立刻戳破,而是笑著道︰「突然讓郎君背書,怕也是有些為難郎君了。」

嘍趕忙點頭,可又——快頓住動作,不知道如——回應。

然後就听丁九道︰「不知道郎君算數如——?」

嘍想搖頭,可是他並不知道自己扯謊的書院里教不教算數,于是這會兒就只能硬著頭皮道︰「尚……尚可。」

丁九就笑著——道︰「那郎君知不知道,三個七等于幾?」

李虎一听這話就放了心,都成了俗語了,這誰能不會?

結果就听這人道︰「三七……十九?」

李虎︰……

淦。

而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李虎下意識的頓住了步子,——為他能听得——,這腳步聲十分整齊,必然不可能是隨隨便便的過路人。

更像是,衙門的差人!

一想——這兒,李虎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轉頭就跑!

而余下的嘍還——搞清楚發——了什麼——情,結果就被突然——現的豐禾郡差人們給嚇傻了。

差人們便是王二找來的——

著這山上有石灰石,故而山下一直有差人駐守,听聞有異動,立刻就沖上來幫忙。

相比較于砂石廠的工人,這些衙門差官顯然訓練有素,連話都——說,就沖上去把人給圍了。

丁九——其他幾人迅速的退——一旁,給差人們留下了充足的活動空間,也免得誤傷。

不過整個過程比預想中的要簡單高效得多。

懵逼的嘍們還在思考三七十九的可能——,然後就被懟了——面。

匪盜們身上有傷,加上——什麼兵器,根本——有抵抗的空間——

快就束手就擒。

王二去——領頭的差人交談,將剛剛在山上怎麼發現他們的,又是怎麼下山的過程都說的清楚明白。

差人听完便道︰「這些人估計——之前許家商隊被劫月兌不開關系。」

王二雖然大多數時間都在砂石廠,可他既然在豐禾郡里,自然听說過許家商隊的——聲,不由得驚訝道︰「還有人敢劫他們家?」

那可是南方第二大的巨賈,竟還有這般膽量。

王二不由得回頭看了看那些慫成一團的家伙,面露疑惑,心想著是不是自己誤會了什麼?人家其實是隱藏的勇者?

于是,王二處于對于他們勇氣的敬佩,對著差人建議︰「多捆幾圈兒吧,省的跑了。」

眼瞅著仙廟廣場就要建成,可不能讓這些人給攪合了。

差人覺得言之有理,就讓人去把他們給綁成了粽子。

而那個裝書——的嘍一直盯著丁九,控制不住的咬牙切齒︰「你——底是什麼人!」

就算——扮像是農夫,可這人干的——兒,——農夫半點不沾邊!

莫不是衙門的人?

這年頭,還搞釣魚執法嗎!

而丁九則是認真回道︰「我就是豐禾郡里的一個普通人。」

嘍听了這話,氣不——一處來︰「誰家普通人又會背書又會算數啊!」

結果,與丁九同行的幾——砂石廠骨干都看過來。

且不提現在豐禾郡的學習風氣,單單說他們,可都是經過刻苦學習,從工廠學堂畢業,這才能拿——月錢的。

于是,粗布麻衣的幾人不約而同地露——了憨厚的笑容︰「我們都會。」

嘍︰……

怎麼著,你們還人均識字了???

說好的文盲呢!說好的大字不識一籮筐呢!

這個豐禾郡,——底是個什麼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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