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未凌好整以暇地看著謝之欽, 昨晚,謝之欽說如果自己不同意,他願主動拒絕, 然後將責任全部攬到他自己身上。
若如此, 自己雖然有些難堪,但謝之欽卻會成為眾矢之的。
畢竟說要來聯姻的是雲都,連夜通知眾仙門與魔族的也是雲都, 可事到臨頭, 卻也是雲都的人主動變卦, 這不是溜人麼。
鐘未凌知道謝之欽很好,但是,他其實不太相信謝之欽能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
然而, 事實證明, 是自己低估他了。
鐘未凌慵懶拖著下巴,挑眉沖謝之欽道︰「謝仙師,本座都答應了,你不給點回應嗎?」
不止是謝之欽,在場其他人也沒想到, 鐘未凌竟如此輕松便答應了, 愣神間,被鐘未凌這句話強行拉回現實。
風跡小碎步退到謝之欽身邊, 抹了把汗, 用手肘搗了搗他, 連比劃帶說道︰「你是不是沒听見?」
鐘未凌方才所言,聲音並不大,風跡覺得謝之欽大抵是听不見的。
他正要重復,謝之欽突然結巴道︰「你……你真的願意, 跟我在一起?」
謝之欽雙手緊緊攥著,——背青筋鼓起,指節蒼白。
他很緊張,總覺得不真實。
鐘未凌傲嬌蔑了他一眼︰「本座已經說過一遍,不會再說第二遍,你若是沒听清,那就算了。」
他也是有節操的。
【系統︰宿主三思,如果真的答應這門婚事,一旦你們真的成婚,劇情就全跑偏了,等人設屏蔽卡效力結束,你就會……】
系統沒說完,鐘未凌搶先道︰「我會死,我知道。」鐘未凌頓了頓,輕笑了聲,「可關鍵是,劇情不跑偏,我就不會死了嗎?」
「我看——原文,大部分有關原主的劇情,都在邃明閉關之前——邃明閉關之後,魔界動亂,原主就只有被虐的份兒了。」鐘未凌坦然道,「既然已經沒有什麼劇情可走,也沒有希望再拿到足夠的積分重生,我寧願這一個月快快樂樂死,也不願意被虐的狼狽不堪,苟且偷生,我沒那麼賤。」
生命誠可貴,但尊嚴更重要。
因為一系列腦殘行為,被部下討伐,被逼出魔君殿,容貌盡毀,最後只能躲在窯洞里像條臭蟲一樣活著。
既然必死,那這種生活不要也罷。
「只是,」鐘未凌模了下自己還毫無動靜的小月復,「委屈它了。」
如果自己不能在這個世界站穩腳跟,如果不能在這個世界體面活著,就算他最後于心不忍,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也只會讓這個孩子一輩子不幸福。因為自己的身份,——自己當年干——的那些蠢蛋腌事兒,都會像烙印一樣,伴隨他一生,折磨他一生。
「我這個月要出去,你沒要緊事,可以暫時下線,有謝之欽保護我,我覺得,」鐘未凌失笑,「他應該比你靠譜點。」
跟謝之欽聯姻,也算是圓了謝之欽一個心願,——且,跟他在一起,自己挺開心的。
剛跟系統結束對話,謝之欽一臉認真道︰「我听清了,你說的,我都能听清。」
風跡皺眉,心里尋思著你啥意思,他說的你都能听清,那合著別人說的你就听不清了?
韓循握刀的力道加大,猶豫半天,還是忍不住道︰「殿下,你真的想好了?」
謝之欽雖然確實能力高強,地位也高,可他……韓循瞥了謝之欽一眼,他畢竟是個半聾,——且還丑,雖然跟謝之欽聯姻,對魔族安定有好處,可終究是委屈他家殿下了。
鐘未凌淡淡嗯了聲︰「本座從不開玩笑,韓宗主不必多心。」
韓循這人,雖然古板了點,但對魔族著實忠心,若是來日自己死了,讓桑鈴即位下任魔君,韓循輔佐,應該不會有大礙。
雖然魔族在原文讀者的眼里是反派,但自從穿來之後,鐘未凌才發現,他們也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也有自己的——風民俗——信仰。
在位一日,盡一日責任,臨走之前,還是要把後事打算好,不枉來此一趟。
確認聯姻一事沒有異議後,幾名一向對戀愛腦原主不滿的長老,皆露出贊賞之色。他們原以為鐘未凌又會像之前那樣,我行我素,為所欲為,因此,來之前暗中造反的策略都謀劃好了,此刻,對鐘未凌早就失去希望的心突然再次復燃。
「殿下英明!」已經許久沒再對原主俯首稱臣的幾名魔宗長老離座,沖鐘未凌行了個大禮。
後續,是雲都念聘禮禮單,禮單長的,小魔兵嗓子都快啞了。
沒完沒了的禮單,讓台下的仙魔兩道都坐不住了 。
「風掌門,你這是要把雲都搬空嗎?」一名修士愕然道。
這些東西加一起,前前後後夠買三座問仙島了。
風跡忍怒翻了謝之欽一個白眼,滿臉都寫著︰你問他!
謝之欽察覺風跡在看自己,愣了下,然後跟那修士認真解釋︰「這些都是我名下的私產,沒花雲都的錢。」
那修士傻眼︰「謝仙師你這麼有錢嗎?」
不止是他,魔族那邊也懵了,謝之欽不是被從廢墟里撿來的孤兒麼,也沒啥家產可繼承,這麼富?
鐘未凌倒是一點不驚訝,慢吞吞喝了口茶,謝之欽可是家里有金礦的人,能沒錢麼。
這邊,謝之欽愣了下,勉強辨清那人問的問題,一本正經解釋︰「我早些年攢錢,低價買了兩座山,後來才知道這是兩座金礦,魔君尊貴,我就想多準備點聘禮,然後就把其中一座金礦給賣了。」
風跡呵呵,您哪里是就把其中一座金礦給賣了,你特麼是把倆一起都賣了,只是人家買不起,給你留了一座。
風跡實在不明白,鐘未凌在謝之欽心里,就這麼值錢?
听見金礦這倆字兒,大家眼楮已經直了,更別說一下子兩座,一時間,眾人欽佩之情溢于言表。
整整一個時辰,禮單終于宣讀完了,台下的人已經眼紅羨慕到神經麻痹,心累了。
然而,一個新的話題再次讓眾人鯉魚打挺,重新活動了起來。
到底謝之欽入贅,還是鐘未凌入贅。
魔族傾向前者,仙門傾向後者,兩方各說各有理,爭得不可開交,活活爭了一個時辰,臉都憋紅了。
不——,最後也沒爭出個所以然,只能暫時休戰,將婚期延緩至一月後。
黃昏時,來客陸續離開,雲都之人走的時候,清點人數,點了一遍後,魏雨寧道︰「小師叔呢?」
風跡扭頭環顧了圈,也是納罕︰「剛才還在這兒,怎麼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話方落,謝之欽便匆匆走來了︰「師兄。」
風跡狐疑打量了他一眼︰「你去哪了?」
謝之欽眼神閃避︰「掩月山太大,我迷路了。」
風跡也沒懷疑,說了句你可真行,便趕緊催著他走了。
等雲都之人全部離開,鐘未凌打著哈欠回房,準備睡一會兒,剛進門,便見桌上放著一封信 。
「擅闖魔君臥房,實為失禮,但今日人多眼雜,有些東西不好親自交給你,便只能悄悄翻/牆送進來了,望見諒 。」
鐘未凌看著信下面壓的那一沓房契地契還有礦山契——賣身契,嘴角一抽,又來……
一個時辰後,雲都,風跡臥房。
風跡翻箱倒櫃的找東西︰「謝之欽,你那個礦山契我一直放在這架子上,我怎麼找不到了,你見了嗎?」
自從霽陵回來,謝之欽私自賣掉一座礦山後,風跡就把另外一張礦山契給收起來了,昨天早起還確認——,現在怎麼就沒了呢。
「謝之欽,我問你呢。」風跡扭頭大聲道。
謝之欽抱著盆小白花,正往門外去,突然听見 風跡跟自己說話,扭頭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說完,就抱著小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