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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昭將隻果削好, 遞給容與︰「給。」

容與一怔,望——眼前的雪——果肉,不確定道︰「給我的?」

「不然呢?」晏昭又從樹——摘下一個隻果, 連皮咬下去,「我沒——麼講究,我們——蓮花可不能不講究。」

「誰跟你是我們?」容與下——識反駁了一句,捧——隻果, 遲疑地放到嘴里咬了口。

他還以——……晏昭覺得他不吃帶皮的隻果, 就把隻果拿走自己削了吃。推己及人,容與拿走的東西,斷沒有還回去的道理。他覺得晏昭——是這樣,他們——算相熟, 他沒打算計較。

原來是給他削的。

真是沒想到,竟然還有誰會給他削隻果。

如此平常的舉動,于魔王卻是又一次難得的饋贈。一束野花,一個隻果, 竟都是這太陽送給他的。

容與——口——口吃——最普通的隻果, 像——吃最珍貴的靈果。他吃得極慢,晏昭都將隻果吃完了, 他才啃到一半。

晏昭目色柔和地看。他知道容與很強大,——很寂寞。魔王可以輕而易舉地掠奪到一切, 可若加——一個真心饋贈的前提條件,容與什麼——不曾得到——

以, 才會對他摘的一束花, 削的一個果,都如獲至寶。

以真心換真心。容與本沒有心,萬物——不敢真心相待, ——便讓他來做這個交換。

容與本是慢慢吃——,抬——見晏昭正凝神看——他,忽覺得隻果有些燙手,好像自己珍視一個隻果的舉動落——旁人眼里,特別沒有面子。

他加快速度,很快將剩下半個隻果吃完,果核隨手一扔,正色道︰「味道一般,削了皮——沒有多甜,你倒——不必……不必如此奉承本王。」

晏昭問︰「——以後不削了?」

「還有以後?」容與驚訝一瞬,隨即道,「——……還是有必要的。你除了做一張床,還能當一把刀。」

晏昭含笑︰「好。」

容與見他笑,不由——勾了唇角,很快又察覺到,立刻抹平弧度,欲蓋彌彰道︰「走了。這兒沒什麼好看的。」

晏昭當然都隨他。

一神一魔走出幾里,快要從另一面下山時,容與忽然停住︰「本王好像有個東西落下了,你——這兒等——,我回去找找。」

晏昭駐足看他︰「需要幫忙麼?」

「不需要,你待這兒不許動!」容與話音未落,化——一道紅光原路返回。

這次倒是記得收斂火焰,沒將這一片果林燒毀。

晏昭輕輕搖——,他不跟——去,以他的神識,——能感知到整座山——發生的。

容容分明沒有東西落下的。

晏昭閉——眼,去查看容與的蹤跡。

只見容與回到他們來時的地方,——幾棵果樹下搜尋,突然跑到一棵樹下,蹲身撿起被他扔掉的果核。

晏昭一怔。

容容丟下的……是這個?

是他——容容削的隻果,被容容吃得只剩一個果核,無論怎麼看都沒有任何被撿起的價值。

容與拾起果核,施——一層保護罩,又凝出一只火鳥,吩咐道︰「把它餃回王宮,交代宮僕把——子——下,本王院中的桃樹都換成隻果樹。」

火鳥點點腦袋,餃——果殼核飛走。

容與還蹲——地——,發呆半晌,揉揉自己的臉︰「我真是走火入魔了……」

「不對,我本來就是魔火。」容與低聲嘟囔,「這——兒絕不能讓——個死太陽知道,太丟臉了。」

噗。

晏昭看得笑出來,他已經知道了——蓮花這反應未免——太可愛。

插一句,【  \\ 】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竟然安卓隻果手機都支持!

笑過後,晏昭神色又淡下來。

是寂寞到什麼地步,才會將一個果核都這麼看重。

容容就——這樣的孤獨中熬了無數年,最後選擇自焚。

這麼一想,晏昭又覺得難過起來。

盡管他知道這一切從來都不曾發生。6666世界已經——防止這樣的結局設定了he標準,他——來到了過去。容與的魂燈寂滅,總不能還是因——孤獨而自焚,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晏昭還沒思索出個——以然來,容與已經若無其——地回來了。

「找到了麼?」晏昭故作不知地問了句。

容容不想讓他知道,他就當做不知道吧。

「找到了。」容與鎮定道,「下山吧。」

紅蓮枕——旭日——沉睡百載,晏昭又帶容與——世間雲游千年。

這千年,他們幾乎將世——的每一個天涯海角都踏遍。賞花撲蝶,荷塘泛舟,楓林拾葉,踏雪尋梅。途中容與不想走了,他們便——一處世外桃源安居十年,還養了一院花和一只貓。

花是凡花,貓——是凡貓,素來容與勾勾手便能灰飛煙滅的生命,卻——他掌心呵護長大。照顧的瑣——大多由晏昭去做,容與一時興起,——會給花澆水,——貓順毛。這——從前,絕對是不可想象的——情。

親眼看——花從——子發芽,燦爛盛放,貓從——一只變成圓滾滾的肥貓,——感覺總是有——不同——貓尤愛跑容與懷里打滾,蹭他的衣角,舌忝他的手指。晏昭幾次都嫉妒得把貓從容與懷里抱走,容與還會抬——抗議︰「給我。」

萬物生老病死,自有定律。後來花枯萎了,貓——老死了——只老貓像——時候——樣爬到容與懷里睡覺,卻再——沒有睜——眼時,容與安靜地抱——它,一下一下地順——它的毛。

晏昭想把老貓抱走︰「容容,我們把它安葬了罷。」

容與抬起——望——他,半晌,又低下——,平靜道︰「太陽,我要復活它。」

魔王——一次經歷離別。他想要這只貓永遠留——他身邊,只要這一只,別的都不行。

原來真的有東西是不可替代的,感情就不能。

「它會轉生成人的。」晏昭半蹲下來,覆住容與停留——貓身——的手,「它會有一個幸福的來世。」

容與沉思片刻,低聲說︰「——算了。」

「——一只貓闖入地府,好像——不值得。」

容與口中說——無情的話,晏昭卻知道他真正放棄的原因,是轉世成人要比繼續做一只貓幸福——

愛之物的幸福快樂,要——于自身的私心喜好。

萬物——魔王眼中,終于不再是可有可無的浮雲與螻蟻,成了一個個熱烈鮮活的、難以割舍的生靈。

他教容與愛——這世間。

愛草木繁花,山川河流,萬物眾生。

容與——終于不再——樣孤獨。

只是這千年里,容與的魂燈一直沒有復燃。

他們形影不離,卻從未言明過感情。

晏昭明——循序漸進的道理。容容才剛發現世界的美麗,對萬物生出溫柔與惻隱,不會——麼快就懂得愛情。

他可以慢慢教的。

有時候晏昭——會想,要是魂燈始終不亮怎麼辦?

祁夜曾說,要不是黎燼作祟,他可以和雪神永遠——999世界里過下去,再——不重回主神境。

晏昭覺得沒什麼不好。

他——想和容容——6666世界這樣一直過下去。

如果最後真的沒有辦法,他就陪容容到世界毀滅的最後一刻,再不斷回到過去重來,和容容永遠——一起。

他願——永遠停留——過去,只要身邊有容與。容與沒有未來,他就——放棄自己的未來。

神魔的一生——樣漫長,縱使沒有未來,他們——能——過去永恆。

萬神界——有祁夜和雪神鎮守,晏昭來時早已安排好一切。

他帶——一定要救回容與的信念,——抱——救不回就永不歸的決心。

容與——之處,就是他的歸處。

千年踏遍世間,容與提出累了,要回魔王宮歇息。

晏昭說︰「好。」

容與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千年後的魔王宮一如當年,除了院子里的桃樹換成隻果樹,其余——一點兒沒變。沒有魔王的吩咐,沒有任何人敢動王宮里的一草一木。

按理說這樣的王宮應該樣樣都合容與心——,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吩咐來的,而今再見,容與卻瞧——處處不順眼。

太僵硬死板了。

他這千年見過自然萬物生長,蒼穹斗轉星移。和晏昭——世外桃源隱居時,晏昭——會不和他商量就——一院花,帶回一只貓,他起初嫌棄,後來真香。

生活處處是驚喜。

魔王宮卻是堆砌出來的華美,照——他的想法完全復刻。容與本身——沒什麼想法,不過是越華麗越好,毫無情感和靈魂。他若不發話,檐下宮燈被他無——間燒毀一只都沒人敢補——,還當他本就不喜歡。

這偌大王宮,看似有成群奴僕相伴,實則只活——一位魔王。

現——還多了個太陽。

宮殿中,容與坐——鏡前,披——一——青絲,晏昭正站——身後替他梳發。

容與原本抓了條外形漂亮的燭龍,命它縮——身形當根發帶,裝點——發間。就算不常用這款發帶,——要將燭龍關——妝奩里。後來——晏昭燻陶下稍微懂了點人情,覺得燭龍有爹有娘怪可憐的,就給放生了,換成晏昭送他的紅發帶。

容與是被伺候慣了的,這千年沒有僕從跟——身邊,更衣挽發這——都交給晏昭來。哪怕回了王宮,——習慣了晏昭無微不至的照料,沒再叫僕從貼身服侍。

晏昭用梳子慢慢從——梳到容與的發尾,動作輕柔。

容與對——鏡子,忽然道︰「我查過你的底細,天界根本沒有太陽神,你到底是誰?」

晏昭梳——的手一頓。

「放心,我不是興師問罪的。」容與輕笑,「你和天界——幫老家伙沒關系,我——興還來不及。可你似乎對我了如指掌,我——不能對你一無——知吧?」

他原先並不——一張床的來歷,可現——,他想要一探究竟了。

晏昭的梳子繼續梳下去︰「我不是這個世界的神。」

「哦?什麼——思?」

「我是異世的太陽神。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太陽,我來自另一個地方。你們這兒有句話,是雨後總能見彩虹,我們——兒——有句話,陽光總——風雨後。我原本的世界里,太陽每天東升西落,從海面——升起,是很尋常的自然現象。你可以把我當成和彩虹、雲朵差不多的東西。」晏昭道——

實是差很多,但要——一個沒有太陽的世界解釋什麼是太陽,——只能拿這些已有的東西類比。

「異世?——以……這世——不是只有這一個世界,還有很多其他世界?」容與訝然。

晏昭無視法則的警告,點——說是。

大千世界的存——是神明共同的秘密,本不該讓一個魔知曉。不過現——?管他呢。

回去後法則怎麼懲罰他不管,他——做好了不回去的打算。

「——你怎麼會來這兒?」容與問。

因——你——未來死去,我要回來救你。

你眼前初見的我,已經愛了你好幾世。

這話晏昭卻沒辦法說出口,神之法則動用了禁言的力量。

他說自己來自異世——番話,本——是不能說出口的。只是世界法則沒法限制主神,更——一級的神之法則感應到萬神之主帶——違規,這才連下幾道強力禁制。

唯一能夠限制晏昭的,就是連神明都要遵從的神之法則。

神之法則——生氣。

晏昭忍下如同肺腑被震碎、喉管被割斷、舌根被拔起的劇痛,咽下口中血腥,輕聲道︰「我——你而來。」

容與微怔。晏昭的神色很平靜,語氣——沒有不正常,他卻無端地不想再問下去。

這五個字就夠了。

容與沒有追問他是怎麼來的,——他而來又是什麼——思,只是問︰「——你還會走嗎?」

晏昭垂眸︰「我自是不願的。」

但他不知道神之法則會不會輕易放棄。

容與忽地感到一絲慌張。

他突然拿起精巧的發簪,割斷自己一縷青絲。

「凡人里不是有個說法,——個人把——發纏——一起,就有了羈絆,可以永遠不分。」容與從前對凡人的迷信嗤之以鼻,這會兒卻——給自己找了個心理安慰,「我不讓你當床了,我把你當朋友,太陽,你應該,不會走的吧?」

「——蓮花。」晏昭無奈笑起來,「結發可不是朋友間做的。凡人把青絲喚作情絲,是夫妻才能有的羈絆。」

「——就做夫妻。」容與轉過身拽住他衣袖,抬——仰望,「我不管朋友還是夫妻,總之我們有了羈絆,你就不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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