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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容容。」晏昭還在狀況外,身上的青年就利落地將衣裳解了大半,透出一身雪白。

「我都不怕冷了。」容與盯著他, 「你還怕成親麼?」

晏昭唇瓣翕動,欲言又止。

……他還是怕。

容與善解人意道︰「眼下也不叫你拜堂。金榜題名時有了,順便就把洞房花燭夜辦了,我就想湊個雙喜臨門。」

晏昭遲疑︰「沒名沒分, 太委屈你了……」

「欲求不滿, 我更委屈。成親你不肯,洞房你不要,你是不是不想和我過,還是你等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容與神色冷冽下來, 從晏昭身上離開,「討厭我就直說,大不了立刻散伙兒。」

「不是。」晏昭連忙把人拉回來,「我當然……喜歡你。」

「那你磨嘰什麼?」容與不耐道, 「我好不容易將你這寒涼之體克服了, 你別再給我整ど蛾子。」

晏昭低聲問︰「這身子,是你的麼?」

他知道容與——溫意初不是一個人, 他不太情願踫別人的身體。

「親都親這麼——回了,現在才問這個?」

晏昭心虛低頭。那還不是……情難自禁。

容與好笑道︰「放心, 不是溫意初的。你真以為普通凡人,能用半年就適應你的溫度?」

晏昭安靜道︰「嗯, 容容很厲害。」

他單知道他的容容很厲害, 卻不知道容與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無所知,便患得患失。

容與瞧見他這樣,心里也是清楚, 太陽上個世界估計是真嚇怕了,心理陰影重得很。

那陰影帶到這個世界,就比凡人生理意義上的應激反應還要嚴重。那是刻在靈魂里的恐懼,刻骨銘心。

名為恐婚,實則恐他離去。

他若是坦白自己的身份來歷,就能安撫晏昭。

可是,憑什麼呢?

莫說心理陰影,魔王曾經整顆心都是黑的,半點兒陰影都看不到,照樣過得自在安寧。要不是曾被——束光照到心上,那顆心不會變得炙熱鮮紅,若那束光不曾撤走,他的心不會重歸黑暗,從此陷入永恆的不安。

在那漫長歲月里,陽光從未回來安撫他。

這是太陽自找的。

「你是不是還是怕我離開?」容與直言不諱地問。

晏昭心思被戳穿,——時愣住,欲蓋彌彰道︰「沒有,我相信你……」

「你信我,可你——點兒都不自信。」容與——針見血。

晏昭不信自己能留住容與。

驕傲的太陽,在這個世界,真的自信全無。

「我送你——樣東西。」容與將雙魚玉佩取出來,遞給晏昭。

晏昭看了這枚玉佩一眼,不解地望向他。

「看我干什麼?收好。」

晏昭收下玉佩︰「怎麼突然要送我玉佩?」

「這兩條魚兒呢,——條是你,——條是我。只要玉佩不碎成兩半,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容與說得頭頭是道,「現在相信我不會離開你了麼?」

這套說辭還是第——個世界的顧明淮想出來的,容與現在又拿來安撫本人。

他還要在這世界待兩年半,對晏昭這謹小慎微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還是先給個定心丸。

晏昭怔了怔,眼楮——亮,對待雙魚玉佩的態度忽然鄭重萬分。

他這回笑得真心起來,眼底帶上灼熱︰「嗯,我相信你。」

容容願意給他信物,給他承諾,那他也該試著打破恐懼。

容與輕松道︰「那這事就算過去了,接下來該辦正事兒……唔……晏昭,你屬狗的?讓你親沒讓你咬!」

「我退縮了這麼久。」晏昭笑了下,「總也該主動一回。」

……

半年適應下來,容對晏昭的體溫已經接受良好,平時抱一夜也不會凍得受不了。

可體表接觸跟體內接觸果然還是不——樣的……

容與有點後悔。雖然他愛在炎炎夏日里吃根冰棍,可不代表他喜歡被釘死在冰棍上逃不掉下不來,搞半天冰棍絲毫沒有融化趨勢,他快從烈火化成春水……

嘗完冰棍後容與躺在床上沉思。

主神在自討苦吃,魔王在自找罪受。

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聰明機智。

晏昭神——忐忑︰「容容?」

容與闔眸︰「你別跟我說話,我听到你的聲音就想犯罪。」

晏昭咳了——聲︰「那其實可以再來……我不介意當共犯。」

容與︰「我是說殺人罪。」

晏昭︰「……」

容與嘆氣︰「我寧願你往我身上滴蠟燭。」

蠟燭不會傷到他,但冰冷的晏昭可以。

晏昭︰「?」容容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嗎?

晏昭不懂容與此刻心中的煩悶。

三個世界下來,晏昭的技術其實有在穩定進步。只是這輩——況特殊,容與沒感到爽,只覺得冷。

容與原本覺得,魚水之歡是一——非常美妙的娛樂方式,所以為此堅持不懈地努力,讓自己適應晏昭冰冷的軀體。現在他體驗過了,覺得不怎麼美妙,那心——可想而知。

「我們達成共識了。」容與開口。

晏昭︰「嗯?」

容與︰「我也恐婚了。」

婚前x行為還是有必要的,不然婚後發現x生活不——諧,那真是人間慘案。

晏昭︰「……」

容與在這個世界待了三年。

三年時間,他從官居四品榮升官居三品,剩下的仕途,就要交給溫意初自己走下去。氣運之——也需要歷練,他要是直接升到滿級,氣運之——未必能穩得住太高的位置。

朝堂上的事,容與始終不懂,也就不知道晏昭講的那些究竟有——震撼人心。溫意初卻是在魂燈中從頭听到尾,他能看見晏昭這個魂魄,越是聆听,越是心驚。

晏昭完全是在用帝王思維治國,不僅給溫意初啟發,更是給仁帝這位年輕官家不少指點。無論溫意初還是仁帝,都發自內心地尊崇晏昭。當然在仁帝眼里,被他尊敬的人是容與。

在正常世界線里,溫意初在朝堂上也並不是一帆風順。他——七歲就為官入仕,懂學問,卻不懂人心。他因過于剛正不阿直言不諱而受朝中老狐狸排擠,也因提出的改革變法過于天真挑戰世俗而遭群臣恥笑迫害。仁帝同樣抱負遠大,將溫意初視為心月復,然而年輕的帝王自身尚且根基不穩,並不能護溫意初周全,常常身不由己,諸多無奈。初入朝堂那幾年,溫意初幾度遭構陷,貶謫,無數坎坷……

後來也是在磨難中成長,這對君臣終于找到正確的方向,開創歷史上人人稱道的太平盛世。

史書記載他們在鼎盛之時有——輝煌,鮮少記他們年少輕狂時踫過的釘。而晏昭便是在充當人師,看似是容與的外掛,實則——字——句都在提點教導仁帝與溫意初,減少他們不必要的彎路,又不會掃平他們所有的障礙,讓人失去磨煉的機會。

溫意初見了地主壓迫百姓的不平事,就義憤填膺想推翻天下地主,這是出于少年一腔熱血。晏昭卻站在更加冷靜客觀的視角,讓他知道,急于冒進的後果,是王朝傾覆。

听君——席話,勝讀十年書。溫意初著實受益匪淺,他依然沒有改變造福萬民的理念,卻不再執著于不切實際的理想。

他不知晏昭究竟是何人,生前想必也是一代風雲人物。

晏昭的確不凡。皇帝管一朝——國,他掌大千世界,比皇帝還皇帝。

溫意初終其一生都未達成推翻地主階級的成就,卻在其他方面發光發熱,為百姓謀福祉,更開創女子入學的——河,被奉為一個新時代的——驅者。

他桃李滿天下,最初的理想,最終于千百年後,被後人實現。

他是歷史上的明珠,是世界進程里不可或缺的——環,重要到出現偏差,這個世界都將頃刻間毀滅。

這——都是後話。

當下這三年里,全國各地都創辦起文道書院,供讀不起書的孩子入學;晟朝——了禁止配陰婚的律法;官家嚴查貪腐,官商勾結,整肅出一片清廉風氣……

世道在慢慢變好。

第三年,容與以思鄉之名回到岳西鎮,這兒已是大變樣。家家戶戶大豐收,不再饑寒交迫。孩子們在文道書院里書聲瑯瑯,書院早已不是四面漏風的茅草棚。陰婚在明令禁止下,已經沒有人再敢明目張膽地違反律例。以前的貪官縣令已在嚴查下被革職發落,新上任的是個愛民如——的好官……

很——地方都一掃往日的死氣沉沉,散發出勃勃生機。

容與知道此行就是與晏昭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程。三年將至,他就是想不告別也不成了。

他當然不會思鄉,他回到這里,只是想和晏昭回到墳墓,舉行完當初那場未完成的婚禮。

說了要成親,這輩——可不能再留遺憾了。

回到岳西鎮的時候是半夜三更,鎮——里很安靜,大家都睡了。容與——晏昭直接進入岳西山深處的墳墓。

也許是三年容與都好好待在身邊,晏昭對成親的抗拒之心不再那麼濃烈。這三年里他們相處便似尋常夫夫,雖說床笫間容容總是埋怨他太冷了……咳,總之他相信容容不會再離開他。

所以這——次,拜堂——分順利。

「凡人跪天地跪父母跪君王,我不——樣。」容與望著他,下頷微揚,「我不拜天地,不拜高堂,不拜君王,只願和你拜三拜。晏昭,你今日,可答應與我成親了?」

晏昭說︰「好。」

于是他們對拜三次,合巹同牢。

進的依然是當初那間喜房。

容與從枕頭底下翻出那只裝著結發青絲的荷包,看了半晌︰「正好,結發這——步省了。」

晏昭不贊同道︰「成親的步驟怎麼能省。」

「這兒少——步,我再——步。」容與執起晏昭的手,望著他無名指上的真金戒指,拿出自己上個世界帶走的那枚烈火。

「我們交換戒指。」

晏昭望著那明顯是一對的戒指,微微愣住。

「愣著做什麼?還不把戒指給我戴上。」

晏昭這才回過神︰「……哦。」

他將烈火戴在容與修長的無名指上,忍不住問︰「交換戒指是什麼意思?」

「——結發同心差不。」容與把真金給他戴上,眉眼微彎,「寓意我們往後,要長長久久在一起了,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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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昭呼吸一滯︰「你剛才叫我什麼?」

容與抬起頭,語氣落落大方︰「官人啊。」

他笑道︰「你現在,不就是我的官人嗎?」

晏昭再也忍不住,拉著容與完成真正的洞房花燭。

……

翌日,容與懶洋洋道︰「帶我看看我的聘禮罷,當初還有——大半沒看呢。」

晏昭關切地問︰「你不累嗎?」

容與伸手︰「那你背我。」

晏昭無奈︰「……好。」

這回,晏昭背著容與將當初未參觀的墓室都一——參觀完,最後只剩下主墓室沒有看。

晏昭忽然停下腳步︰「那里……就不看了吧。」

容與問︰「怎麼?」

晏昭低聲︰「……丑,不好看。」

容與挑眉,竟沒執著︰「好啊,那我們出去吧。」

晏昭沒想到容與竟突然這麼好說話,不由松了口氣︰「嗯。」

他們出了墓室,就瞬移到鎮上。昨夜偷偷回來,今天大早上——出來,就被鄉親們發現了。

鄉親們看到他回來,熱情又驚喜,立即奔走相告︰「溫先生回來了!」

孩子們立刻放下書從書院里跑出來,嘰嘰喳喳地喊︰「溫哥哥!溫哥哥!」

小虎娘激動道︰「溫先生今晚——定要來我們家做客,我們拿最好的菜招待——虧了您上任後推行的那些惠民政策,現在家家都吃得起雞鴨魚了!」

百姓都非常愛戴這位為國為民的好官。

看到這番新氣象,溫意初的魂燈終于亮起。

容與垂眼,松開——晏昭牽著的手,推拒了熱情的鄉親們,獨自走到僻靜的樹蔭下。

晏昭只當是他在人前不便,並未多想,跟著追上去。

下——瞬,他看見青年轉過身時,陡然溫潤下來的眉眼。

晏昭渾身一僵。

「……他呢?」晏昭听見自己竭力維持鎮定的聲音。

溫意初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眼前的鬼魂顯然只在意容與。

他最終只得抱歉道︰「我沒有看見他。」

地下主墓室。

墓室四壁上掛滿丹青,年代久遠,畫的什麼都已看不清。

容與終于知道晏昭為什麼不肯讓他踏入這里。

因為棺中躺著晏昭的尸骨。

身著玄衣。

是具白骨。

白骨躺在棺材左側,並未居于正中,右側空出一個人的位置,仿佛是為他準備。

容與——襲紅衣,靜靜站在棺前,望著這具尸骨,眼尾淚痣愈發妖艷。

他看了良久,踏入棺中,躺在白骨的身側,側首望向白骨空洞的眼窩。

你便是在此,等了我千年麼?

他記得傅淺知曾設想過與他的未來,他們會——生遨游星海,最後停留在一個美麗的星球,葬在一起,長眠地底。

生未能同衾,死當同棺長眠。

「還怕我嫌你丑,我又不會不承認。」容與戳了戳白骨,當然踫不到,魂魄直接穿過去了。

他收回手,蓋章道︰「這棺中人,是我官人。」

這次容與帶走了裝著結發青絲的荷包,將雙魚玉佩留給晏昭。

他看見晏昭急匆匆來到墓室,卻未發現他。

同樣是魂魄,他的存在維度依然高于這個世界的晏昭,所以對方看不見他。

他卻看得見,晏昭跪坐在棺前,紅著眼摩挲著那枚雙魚玉佩,字字咬牙又哽咽。

「騙。」

「我就知道。」他沉默半晌,聲音低啞,似哭似笑。

「……你又騙我。」

血玉鐲淚流成河,主神大人這幾句話太讓它心疼了嗚嗚嗚……

大魔王冷眼旁觀,無——道︰「傳送。」

紅芒與金光交錯,兩道身影同時消失在安靜的墓室里。

牆上褪色的畫卷,依稀可見——對璧人的眉眼。

那雙魚玉佩無人握住,從半空墜下,「 當」——聲,落進棺材。

編號4444世界,氣運之——溫意初,廢除陰婚陋習,創辦文道書院,肅清貪腐風氣,改善百姓生活,第三盞燈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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