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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邊敘端詳的視線落在哪里的那一刻, 梁以璇腦袋里好像響起轟地一聲。

她定了定神,想著怎麼轉移話題,快點揭過這一頁, 卻忽然听到一陣隱晦的撩水聲從揚聲器傳了出來。

與此同時, 畫面晃動了下, 似乎是邊敘調整了一下坐姿。

意識到他閑著的那只手正在水下做什麼動作, 梁以璇掌心也像握了團燙頭山芋,終于忍無可忍地掛斷了視頻。

對面邊敘听到提示音一抬頭,對著一片死寂的屏幕緩緩眨了眨眼, 發了條語音消息過去︰「梁以璇,真槍實彈都打過了, 至于嗎?」

那頭遲遲沒有——復。

邊敘人往後靠, 一條手臂搭上浴缸邊沿, 另一只手握著手機,懶洋洋地又發了一條語音消息︰「行,明天——家我給——練練臉皮。」

次日清早,梁以璇從外婆家吃過早飯出來,——到邊敘的車已經停在庭院門前。

隔壁方阿婆正在院子里澆花,一見她就指著邊敘那車說︰「小璇, 男朋友人好的咧,老早就到了!」

梁以璇不好意思地朝方阿婆點點頭, 透過擋風玻璃——見邊敘嘴角帶著調侃的笑, 耳邊又——響起他那句「明天——家我給——練練臉皮」。

好什麼好,明明一肚子壞水。

她繞到副駕上車,不給邊敘提起昨晚那事的機會,搶先一步從保溫袋里取出一個透明餐盒︰「我外婆一定要我給——的蒸餃。」

「听著——還給——挺勉強。」邊敘挑了挑眉。

梁以璇覷覷他︰「說得好像你愛吃一樣。」

「——喂我我就愛吃。」邊敘半張——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梁以璇緩緩偏過頭朝方阿婆的院子望去, 發現方阿婆果然花也不澆了,正拎著把水壺盯著他們看。

她僵硬地轉——頭來︰「那你愛吃不吃。」

「梁以璇,我一大清早穿過半個南淮來接——上班,喂我吃個餃子要——了——命?」

「有阿婆——著呢。」

「那怎麼,——結婚時候還要當著七大姑八大姨的面跟我接吻,——是不打算結了?」

「……」

誰來治治這個流氓吧。

梁以璇沉出一口氣,打——盒蓋,抽出一副筷子,夾起一只蝦仁玉米餡的蒸餃,一把塞進他嘴里。

堵不死他的。

吃過餃子出發,車子一路從南郊駛向市區,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可有可無的話——

臨近舞蹈中心,邊敘換了右手搭方向盤,左手支上額角,似乎有些不滿︰「這個點南淮路況這麼順暢?」

「不然你還盼著我遲到呢?」梁以璇嘀咕。

邊敘嘆了口氣︰「晚上幾點下班?」

「——來接我?」

「嗯,」邊敘點點頭,「接你——家練臉皮。」

梁以璇就知道他不可能放過昨晚那事,搖搖頭說︰「那我不下班了。」

車在紅綠燈路口停住,邊敘轉過頭捏起她的下巴︰「也行,那就在舞蹈中心練。」

「……」

「——能不能有點人樣了?」梁以璇一把搡開他的手。

「我做不做人不取決于——嗎?」

梁以璇剜他一眼︰「我真不確定幾點下班,新劇這幾天在定主演,可能要留堂也不一定,到時候提——給——打電話。」

邊敘點點頭︰「行吧。」

梁以璇——他一臉勉強又無趣的樣子,問︰「那我上班了——做什麼?」

「——下班。」

梁以璇皺起眉來。

以前嫌他太忙,現在真有點嫌他太閑了。

「——就不能給自己找點事做嗎?」她忍不住問。

「這不找著事了嗎?」邊敘揚眉一笑。

「什麼事?」

「吃軟飯。」

「……」

車子在舞蹈中心——的臨時停靠點停下,梁以璇放棄跟這種能把「吃軟飯」說得像「搞科研」一樣光榮的人再掰扯。

她從副駕下了車,走到駕駛座那一邊時,——見邊敘移下了車窗︰「梁以璇,走這麼干脆,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我忘什麼了?」梁以璇疑問地回頭上——,低頭朝副駕座位望去,——是不是落了隨身物品。

「忘付車費了。」

梁以璇一愣之下還沒反應過來,後頸忽然被往下一摁,整個人被迫傾身下去。

唇上傳來濕熱,邊敘卷著她的下唇輕輕咬了一口,然後松開了她︰「好了,到賬了。」

梁以璇覺——邊敘非但不是她事業路上的墊腳石,還是一塊絆腳石。

本來好端端的,臨走被他索要了一份車費,她第一次昏昏脹脹地走進舞蹈中心,連外籍編導老師跟她打招呼都沒听到——

兩人擦肩而過了,她才後知後覺到有人跟她說了話,慌忙——頭向老師鞠了個躬,用英文跟對方說︰「不好意思迪肯老師,我剛才在想其他事。」

「是在想愛情。」風趣的外籍男人比起了夸張的手勢。

梁以璇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迪肯打量著她︰「梁,我——最近狀態不錯,他們真的不考慮安排——參演我的劇嗎?我很喜歡你——段時間在《壚邊》里的表演,和以前的——很不一樣。」

迪肯不是南芭內部人員,而是受邀來擔任南芭版《吉賽爾》編導的外籍芭蕾大師。

錯過這次合作,很難講下次是什麼時候。

但當初《吉賽爾》選角那陣子,梁以璇恰好在跟腱炎急性期,原本預計給她的「幽靈女王」一角換了團里另一位獨舞演員,其他選角也早在三個月——就已經板上釘釘。

現在再過一個月多都要聯排了,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梁以璇委婉地表達了沒趕上的惋惜。

迪肯聳聳肩表示期待下次有機會合作。

揮別迪肯,梁以璇去更衣室換上練功服進了練功房。

半天基訓加半天新劇的講解課下來,梁以璇在傍晚五點結束工作,進浴室洗澡之——給邊敘打了個電話,跟他說可以來接她了。

這個點正是晚高峰,路況堵,梁以璇拾掇完——到邊敘說會晚點的消息,——更衣室亂七八糟,干脆在里面整理起雜物來。

正疊著練功服,忽然听到對面排練廳傳來奇怪的響動,像是有誰在嚎哭。

因為這個點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梁以璇起先以為自己听錯了,又听見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響才意識到不對勁,慌忙跑了出去,一推開排練廳的門,真見有人抱著膝蓋倒在了地上。

梁以璇一路奔進去,上——才——清是團里的首席女主演黎沛,趕緊彎身下去扶人︰「黎姐,摔著膝蓋了嗎?」

黎沛滿頭冷汗,臉白得像紙,抽著氣點點頭。

梁以璇掰開黎沛的手——了眼膝蓋,問︰「怎麼摔的?」

「轉急了,里面听著響了……」黎沛說出這話的時候幾乎是絕望的。

梁以璇心里也是咯 一下。

尋常的磕磕踫踫,外邊听著響都不要緊,但凡身體里面發出了響就是大事了。

舞蹈演員最怕听見的就是這一聲響。

「我們先去醫院……」梁以璇使勁把人攙起來,但黎沛只剩單腳能站,又痛——頭昏眼花,還沒直起身板又滑了下去,連帶梁以璇也被她往地上拖去。

「別……」黎沛捂著膝蓋搖頭,「別帶著——一起摔了。」

「——撐——兒,我去叫人。」

梁以璇轉身跑了出去,一路跑到樓下保安室。

兩名保安听了情況立刻往上奔。

所幸在團里這麼些年也積累了些應急經驗,梁以璇去雜物間搬來擔架,和兩名保安一起用擔架固定好黎沛,把人送出了樓,再扛上出租車。

黎沛在後座支撐不住地斜躺下來。

梁以璇上了副駕駛座,關上車門︰「師傅麻煩去市一院。」

第一醫院就在附近,距離舞蹈中心一般一刻鐘車程,但這時候路況實在不好說。

梁以璇一上車就給秦荷打了個電話,——著堵成長龍的路,揣著心——頭去——黎沛。

黎沛三十出頭的年紀,已經是團里經驗最為老道的在役女主演之一,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傷都受遍了,就是骨折都能忍著不吭聲,現在卻一直癱在後座哼痛。

梁以璇——這個情況也許不是骨頭的問題,很可能傷了十字韌帶。

想到這——個字的瞬間,即使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梁以璇也像被人喝了當頭一棒。

車抵達市一院,停在急診大樓門前。

好心的司機先一步進了大樓替梁以璇借來輪椅,幫著她把黎沛攙到了輪椅上。

家在附近的秦荷也剛好在這時候匆匆趕到。

「秦老師。」梁以璇慌了一路終于稍微定下了心神。

黎沛剛才在小輩面前一直忍著,——到秦荷才落下淚來︰「秦姐,我——不——……」

「別說喪氣話……」秦荷氣喘吁吁地拍拍黎沛的背,「先讓醫生——過再說。」

梁以璇跟秦荷一起推著黎沛進了急診室。

醫生臨床診斷懷疑——十字韌帶斷裂,給黎沛簡易鎮痛過後,讓黎沛去拍片。

秦荷和梁以璇分頭行動,一個陪著黎沛去影像科,一個去繳費。

梁以璇在急診大廳繳費時拿出手機付款,一解開鎖,——到十個來自邊敘的未接來電。

她這才想起剛剛事出緊急,忘了跟邊敘說一聲,捂了捂昏頭的腦袋,繳完費用以後趕緊給他——電。

誰知電話剛一撥通,忽然被一股大力一把扯著轉過了身。

梁以璇一抬頭,——見邊敘握著她的胳膊,正喘著氣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受傷的不是你?」

梁以璇飛快搖了搖頭︰「不是,我是陪……」

她話說到一半,被邊敘一把拉進了懷里。

邊敘牢牢抱緊了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碎︰「……梁以璇,能不能好好接電話?」

梁以璇明白過來了。

邊敘應該是到舞蹈中心以後沒接到她,從保安那里听說了意外情況。

保安可能沒分清她和黎沛,傳達了不確定的信息。他又打不通她電話,誤以為受傷的人是她。

「對不起……」她回抱住邊敘的背脊,「都怪我沒注意,對不起……」

邊敘下巴沉沉擱上她肩窩,閉起眼深吸一口氣——

黎沛家里人過來,梁以璇也沒什麼忙可幫了,被秦荷催著——了家。

從醫院回到蘭臣天府一路,邊敘開著車一言不發。

梁以璇起先還沒從黎沛的意外里緩過神,——慢慢緩過那陣恍惚的勁頭,意識到車里安靜了太久,瞟一眼邊敘嚴肅的神情,又糾結著不知道說什麼。

這麼沉默著到了家,從地下車庫上樓進了公寓,梁以璇在玄關換上拖鞋,——一眼身——月兌掉了西裝外套的邊敘,猶豫著拉了拉他的襯衫袖子︰「我下午上課把手機靜音了,剛才給秦老師打完電話就把手機放進了衣兜……在車上實在太著急了,真的忘了——在等我……」

邊敘回過頭來,皺眉——著她。

事分輕重緩急,他當然不是在責怪梁以璇。

他只是在回程的車里想到,就在前一天晚上他還在跟梁琴說,他理解並且支持梁以璇的事業,不可能阻止她為芭蕾獻身。

但今天這個烏龍讓他意識到,支持她意味著他有些時候必須狠著心咬著牙。

見他不說話,梁以璇低下頭去︰「真的對不起,我以後不——了……」

邊敘長出一口氣,把人拉進客廳,給她倒了杯溫水︰「說這麼多話不渴?」

梁以璇心焦了一路,確實喉嚨都在冒火,接過水喝了一半,把杯子遞給他︰「——是不是也渴了?」

「梁以璇,」邊敘陰著臉看她,「把——喝剩的水給我喝,這就是我差點被——嚇死以後得到的待遇。」

梁以璇訕訕把杯子收了——來,剛想給他重新倒一杯,突然想到什麼,抬眼看了——他︰「那……」

邊敘眉梢疑問地一挑。

梁以璇踮起腳來,摟住他的脖子,仰頭湊近他的嘴唇︰「那這樣的水要不要喝。」

邊敘沒立刻動手——抱她,垂下眼瞼——著她︰「提醒——,我現在有點情緒,——這樣我不保證收不收得住。」

梁以璇的目光輕輕閃爍了下。

就在邊敘以為她要松手的時候,梁以璇慢慢眨了眨眼︰「那不收也可以……」

邊敘眼色沉了下來。

「其實我也有點情緒……」梁以璇輕輕吞咽了下。

邊敘靜靜——了她三秒,垂在身側的手抬起來,掌住她大腿根,把人一把豎抱起來。

梁以璇兩條腿條件反射地圈上他的腰,身體倏地升高,心髒卻像經歷了自由落體。

邊敘一路把人抱進臥室,在床沿坐下。

柔軟的床塌陷下去一塊,梁以璇跨坐在他腿上,手指尖抵著他的肩,下意識舌忝了舌忝唇︰「不是……收不住才不收嗎……」

「已經收不住了,」邊敘掀起眼皮看著她,「寶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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