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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梁以璇進了別墅才後知後覺,今晚的錄制現場好像格外空蕩。

沒有特殊情況,別墅內景確實不會安排工作人員,但周邊外景是需要人為跟拍的。

別墅各門裝了攝像頭,攝像組監控到嘉賓外出就會來取材。

可今晚不管是程諾跟她散步那段,還是大家杵在庭院那段,都沒有攝像師出現。

倒是主屋邊上的小矮房燈火通明,聚集了一大批工作人員。

程諾跟梁以璇分析,估計是第二期播出效果太差,節目組這會兒正召開緊急會議,看怎麼挽救一下局面。

「叫他們安排男嘉賓孤立你,邊錄邊播都敢搞事,這下玩月兌了吧?」程諾在房間里悄悄吐槽,「現在的網友人均福爾摩斯,何況這麼蹩腳的轉折,這麼稀爛的剪輯……早知道節目組要插手感情線我就不來參加了。」

梁以璇還心事重重地沉浸在沈霽棄票的事里,听見這話才轉移了注意力︰「那你原先為什麼來參加這綜藝?」

「你看我像來談戀愛的嗎?」

梁以璇搖了搖頭。

近一禮拜來,程諾一直就像個看客,哪里有修羅場哪里就有她,熱鬧湊得起勁,但對于始終沒收到短信這件事,她反倒無關痛癢,跟男嘉賓也和處哥們兒似的,發短信都雨露均沾。

「那就對了,我呀主要是來找創作靈感的。這不寫偶像劇嘛,戀愛經驗不夠,就來學學人家怎麼談戀愛。」程諾從枕頭下抽出一本筆記本,對著梁以璇嘩啦啦翻過去。

「round 1」「round 2」「沈霽vs林笑生」「梁以璇vs潘鈺」……一大串密密麻麻的筆記閃了過去。

「……」原來真是來當看客的。

「被節目組一摻和,這都好幾天沒有正常感情線能給我梳理了。」程諾嘆了口氣,話音剛落,手機震動響起。

節目組群發來消息——請各位女嘉賓前往二樓會客廳進行周六約會地點的選擇,每個約會地點分別對應一位男嘉賓。溫馨提示︰約會過程中可能有四號男嘉賓隨機空降,請大家做好迎接準備哦^^

按照戀綜的慣例,節目組會在初始的三男三女達到一定關系平衡後,安插男四號和女四號嘉賓進組,打破原有的局面。

俗稱砸場子。

「素材來了!」程諾拿手肘輕撞了下梁以璇,「你想跟誰約會,我哪個都無所謂,要不要幫你排除個錯誤選項?」

程諾的提議是認真的,但也知道梁以璇這雲淡風輕的性子多半會說隨便,已經做好被謝絕的準備,沒想到梁以璇沉吟一會兒,望了眼門外,湊過來小聲說︰「我想——」

程諾擠眉弄眼地一笑,比了個「ok」手勢。

二樓會客廳,三位女嘉賓圍坐在了茶幾邊。

茶幾上擺了三張卡片,分別寫了三個關于約會地點的提示詞。

女嘉賓要根據提示詞進行盲選。

不過……

程諾掃了一圈——

一、噴泉,影院,摩天輪。

二、燭台,高腳杯,風琴手。

三、扳手,機油,發動機。

也就差直接寫名字了吧。

記起和梁以璇的約定,程諾咬著後槽牙拿起了三號卡片,呵呵一笑︰「這個真特別,好喜歡,好臍帶,沒人要跟我搶吧?」

梁以璇歉意地看了眼程諾。

潘鈺笑著伸手上前︰「既然這樣,那我就選……」

「我想選這個。」梁以璇同時伸手,指尖摁在了第二張卡片。

潘鈺手一頓︰「這麼巧呀,這應該是西餐廳吧,我還想著平常工作好忙,很久沒機會好好吃頓西餐了……」

梁以璇垂著眼眉頭一蹙,猶豫片刻後捏起卡片,抬頭看著潘鈺︰「我會做西餐,改天我做給你吃吧。」

「……」正要接過卡片的潘鈺笑意一滯,盯住了梁以璇。

四目相對,兩人各執一角,分毫不讓。

程諾還以為梁以璇是耳根子很軟的性格,沒想到真拿定了主意還挺 。

她左右看看,指指茶幾上的規則卡︰「如有多位女嘉賓選擇同一卡片,則由對應男嘉賓進行反選。那不如你們倆公平競爭,看看男嘉賓願意和誰唄。」

潘鈺臉色陡然冷下來。短信發件人的公布界面像又浮現在眼前。

梁以璇嘴剛張出「好」的口型,潘鈺松了手,笑著把卡片推了過去︰「那多傷和氣,我這人最看不得小姑娘難過,還是讓給你好了。」

程諾差點以為耳朵被耳屎堵住了,掏了掏剛要回嘴,被梁以璇扯了下衣角。

梁以璇朝潘鈺微微一笑︰「謝謝潘姐。」

第二天上午十點,梁以璇換了身稍微正式些的白色針織連衣裙,化了淡妝,坐上提前約好的車往市區去。

節目組給的約會地址是一片公館區的一家法式餐廳。

梁以璇拿到地址隱約覺得有點眼熟,等車子開到附近,望見成片的老式花園洋房,才確定她的確來過這里。

邊敘帶她到那家法餐廳吃過飯。

應該是今年正月里的哪天,他在北城過年過膩煩了,招呼都沒打一聲就飛了南淮。

接到他電話的時候,她正和媽媽在外婆家吃午飯。

她不敢讓媽媽知道自己談戀愛的事,又忍不住想見邊敘,就拿蕭潔撒了個謊,匆匆趕去赴約。

等見到邊敘,卻發現他興致也不是很高,好像只是找她打發打發時間,又覺得自己興沖沖的隨叫隨到是不是有點廉價,也沒說是吃到一半跑出來的,就說肚子剛好餓了。

就在那家法餐廳,邊敘那張挑剔的嘴難得遇上肯入口的菜,而她吃過一道前菜就飽了,索然無味還在硬撐。

……

梁以璇在公館外下了車,望著面前的磚紅色小洋房出了會兒神,好笑地垂下眼走了進去。

兩位跟拍攝像一前一後隨她上樓。

餐廳里沒有其他客人,大概是節目組包了場,梁以璇被侍應生領到大堂靠窗的餐桌,落座後注意到不遠處的半圓形舞台。

舞台上有五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士,一位鋼琴手,一位大提琴手,兩位小提琴手和一位風琴手。

梁以璇恍惚覺得這一幕好像在哪兒見過,想了想無果,等到小提琴手拉弦,熟悉的旋律響起,才記起這是電影《聞香識女人》里的一幕。

這首西班牙舞曲叫《》,中文譯名「一步之遙」,是電影中一段探戈的伴樂。

有理論說,音樂創造的內隱記憶聯結人的情感,比起文本和畫面的外顯記憶更難磨滅。

一位阿茲海默癥患者無論如何也記不起眼前人是誰,但當他听到一首多年前听過的曲子,卻可能將它哼唱出來。

所以即便此刻梁以璇極力回避,還是在這段旋律里想起了一些封存的往事。

她清楚地記得,看這部電影的那天是她第一次想跟邊敘分手。

當時舞團新劇首演在即,她在繁重的排練壓力下夜夜失眠,而他在島上連續閉關了一個多月,一開始發消息還能得到幾句隔天的回應,後來干脆徹底杳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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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排練出錯,她也不知道想從邊敘那里得到什麼,打了通電話過去。

陸源代接,說邊敘在忙,問有什麼要緊事需要轉告。

要緊事。

想跟消失一個月的男朋友說上幾句話算不算要緊事?

意識到答案的那刻,她突然有了想結束的沖動。

第二天周末她去了蘭臣天府,打算把自己的行李收拾走。

可真進了那個有過太多溫存的屋子,又有些猶豫不決。

那一整天,她在那座大房子里輾轉來去,一次次說服自己等等再決定。

最後走進影音室,打開了一部片長足夠的老電影——兩小時又三十六分鐘的《聞香識女人》。

她想等一部電影的時間,看自己的主意會不會改變。

光影明滅的影音室里,她靜靜望著銀幕,卻半天也沒看進情節。

直到電影過半,那首探戈舞曲娓娓而來。

她被旋律吸引,終于專注起來,看失明的男主角與素昧平生的年輕女郎在餐廳舞池起舞,從生澀試探到漸進佳境,她也一點點入了迷。

舞曲高|潮,男主角一手將女人推遠,一手又將她拉扯回來——影音室的雙扇門就在那一刻忽然被推開。

光在剎那間涌進昏暗的密室。

她嚇了一跳,驚訝地偏過頭去,從沙發上緩緩站了起來。

門外的人卻像只是尋常歸家那樣朝她走來,瞥了眼幕布問︰「看什麼這麼入神?」

她還發懵,邊敘已經認出了這部電影︰「?」

他在念影片里被奉為經典的一句台詞——「有些人在一分鐘里過盡一生」。

看著眼前從天而降的男人,根本沒入戲的她卻好像听懂了這句台詞。

人的一生多數時間都在平淡中度過,卻會在短暫的某一時某一刻,體會到足夠一生回味的歡喜憂慮,痛苦甜蜜。

而她的那一時那一刻,就在邊敘推門而入的那一瞬。

……

餐廳里的樂手們也漸漸全情投入。

被鋼琴的重音一敲打,梁以璇結束了這段不合時宜的回憶,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起來。

與此同時,兩位侍應生一左一右拉開了大堂的雙扇門。

梁以璇聞聲望去,一眼看清站在門外的男人,如遭雷劈地僵在了椅背前。

舞曲進入高潮,澎湃的音律在抑揚頓挫間翻涌著人的心潮。

梁以璇緊緊盯著那扇門,仿佛回到了那天昏暗的影音室。

和那時的畫面如出一轍,這個男人在一個不可能的時間,出現在一個不可能的地點,一步步朝她走來。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脆弱的神經上。

可是這一次,她卻被釘死在了座椅上,只能眼睜睜看他走近,看他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

頭頂投落下一片陰影。

那雙黑皮鞋停在了餐桌前。

邊敘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彎下腰來︰「想什麼這麼入神?」

梁以璇眼睫一顫。

「你等的人,知不知道你在等他的時候,」邊敘手撐上桌沿,笑著打量她,「心里想的都是誰?」

意識到邊敘此刻出現在這里意味著什麼,梁以璇目光慢慢轉冷,定了定心神揚起頭來︰「我在想誰,關邊先生什麼事?」

邊敘眯了下眼楮。

「邊先生貴人多忘事,可能不記得了,我在一個多月前已經正式通知過你,我和你沒有關系了。」

邊敘看著她篤定的眼神笑了一聲︰「是嗎?」

他拿起手機,皺著眉劃了幾下,把手機擱上餐桌,推到她眼下︰「你說哪封通知,這個?」

梁以璇垂眼看去。

短信界面停留在很久以前不知哪天的對話——

晚上還回來嗎?

怎麼?

不回我就睡了。

回。

什麼時候?

你想什麼時候?

我很困了……

去床上等。

一種難以言喻的羞辱感讓梁以璇死死攥緊了裙角。

邊敘注視著她變幻的神色,指尖摁在屏幕往上一劃。

劃到底也沒出現那封分手通知。

他掀起眼皮,瞥了瞥架在邊上的攝像機,低頭在她耳邊輕輕一笑︰「綠我綠到全國觀眾面前來了,寶貝兒,膽子挺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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