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聞的話讓雲璇璣和琉璃都感受到了相當大的惡意。而這惡意之中還帶著那麼點兒「我看你們作大死」的幸災樂禍。
但偏偏無論是雲璇璣還是琉璃都不能說什麼, 他們一個回去要面對師門問心，一個要出去之後要面對親爹入魔的天塌大事，之後的日子怕是短時間內都無法消停。
不過兩人想到這點之後就又看向莫不聞, 臉上露出你高興什麼的表情。
「今日之後潛龍湖上的事情便會被天下知, 你——為天魔的身份暴露頂多是引來各方追殺和聲討, 可有想過繁星師妹要如何？」雲璇璣看著莫不聞問出了靈魂一問。
而琉璃在旁邊補刀︰
「對啊, 她好歹也是清玄門大長老的親傳弟子。此事一出她與你一路同行還關系親密, 再加上……她姐姐還在清玄門之中, 她若是回去會不——受到懲罰我不能確定, 但按照那些正派宗門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的行事準則, 她回去之後便——受到最嚴厲的神魂問詢了。」
「你是想讓她回去被搜魂，還是被關起來禁閉百年？」
莫不聞臉上的笑容也沒了，他看著旁邊表情有點兒僵的司繁星哼了一聲︰「為何要回去？她直接跟我去北陸魔族便可。」
司繁星听到這話沒說話, 但雲璇璣卻搖頭︰「那你是想讓她徹底安上勾結天魔之——嗎？」
莫不聞的眼神沉了下來, 盯著雲璇璣好像他再多說一句話就要動手似的。
倒是司繁星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勾結天魔的——聲倒是沒什麼，但我還是想要回師門一趟。見一見……師兄師弟和掌門真人他們。」
「我想要知道他們對于此事、對于我和不聞的態度。雖然我已經決定了一些事情, 但清玄門之中也有我在意之人。」
雖然清玄門的那些師兄弟們做過傷害司小星和她的事情, 但這種態度並不能算是他們自願。司小星已經不在, 她沒有權利替她做出原諒，但她司繁星還是從歐陽恭、穆千流、以及其他不少師兄弟姐妹那里得到過道歉和關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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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們能夠對這件事情有一個理性的判斷, 那哪怕他們走的並不是同一條路，她也——覺得安心喜悅。
莫不聞想到了歐陽恭和穆千流，臉上的表情雖然不太好, 但還是點頭同意。
雖然他覺得清玄門的老東西里肯定有有問題的，但至少歐陽恭和穆千流都是腦子清楚的人。而且，他雖然如今還是天魔墨滄瀾，但他已經不打算如同從前那樣和敵人正面剛了。
就像熊熾所說的那樣, 曾經輸在了沒敵人不要臉這點上，那這一次，就干脆比那些人更加不要臉一點好了。
所以，能夠讓那些大門派的弟子從內心動搖、懷疑、甚至是窩里反，難道不是件很不錯的事情嗎？
話說到這里，眾人就——在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雲璇璣通過那殘留的傳送陣帶著眾人離開了萬妖骨冢，而後在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轉頭看向莫不聞，他微微停頓了片刻，而後神色決然、出手如閃電地挖出了胸前的一根胸骨。痛苦地咳了好幾聲之後，他才把那根血色中呈現玉白之色的胸骨遞到了莫不聞的面前。
莫不聞看著他那還沾著鮮血的胸骨，然後大袖一揮，仿佛抽走了那根胸骨上的什麼東西後，才淡淡道︰「屬于我的東西我已收回，這根胸骨還是你的，只是它不——再如從前一樣給你頗多助益了。」
但雲璇璣听到這個話卻是笑了起來。他看著那根仿佛失了些光澤的胸骨道︰「便是它再如何平凡那也是我本人。我又為何要嫌它？」
「如此，多謝。……希望再見之時，我們不是敵人。」
雲璇璣說完便身形有些踉蹌的離開。
而琉璃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轉頭問了一句司繁星︰「那次在望月秘境之中，是司滿月先偷襲你的，是嗎？」
那時他並沒有看到司滿月偷襲司繁星的畫面，再加上對于司滿月莫名的喜愛與親近、對司繁星莫名的厭惡與疏離，他自然不——相信司滿月竟然會是一個偷襲自己姐妹的人。
只是，如今，他卻不能肯定了。
因為司繁星並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可惡。
司繁星雙目直視著他，神色坦然︰「是。」
琉璃閉了閉眼。點頭，而後毫不遲疑地離開了。
……
第二日。
昨夜在潛龍湖發生的事情便如一道炸裂了天穹的驚雷一般震驚了整個真州大陸。
那被三十多位修者完整錄下來的妖皇琉剎入魔、殺人、使用邪法的留影石畫面，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整個西陸妖族、傳到了南陸和東陸的各大門派，以及北陸的魔族之城。
妖族們無法相信他們一直以來無比崇敬的妖皇琉剎竟然是這樣的面目，甚至有些妖皇的崇敬者怒斥這是針對妖皇的陰謀絕不相信那些畫面是真的。
但更多的妖修卻是在沉默之中默認了此事，因為留影石的影像是根據每一個修——特有的靈力修為而捕捉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偽造出虛假的留影石畫面。哪怕是找身形相似面容相似的人故意留影，只要辨別一下留影石中那人的靈力光芒和強弱，就能夠直接判定真假了。
而在那被瘋狂傳播的三十多個留影石的影像當中，無論是哪一個影像，里面那妖皇強大而瘋狂的魔化靈力、以及墨滄瀾和熊熾的靈力都是獨一無二絕對無法復制的。
所以，這些修者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妖皇琉剎早已入魔、並且他才是真正殺害帝俊城的修者的「天魔殘魂」也是真的。
而說來簡直讓人覺得可笑又可嘆的，是最後阻止妖皇殺人、救了無辜人修和妖修的人，竟然是被所有人都畏懼的真正的天魔，墨滄瀾。
這種「惡人含冤、好人為惡」的事——讓自詡正道的人修和妖修都十分難以接受。
那感覺就像是在眾人圍觀之下被狠狠地打腫了臉，並且還被嘲笑智商。
妖族的修者們因為此事直接關系到他們的妖皇與千年前的第一勇士大地魔熊熊熾，都暗搓搓地圍觀著沒有直接站隊。
反正妖族本身就是以族群為重點的修者，皇權和長老——什麼的對于他們倒是沒有那麼大的束縛。大不了逼急了，就是舉族力干一架，大家還各有各的想法。
但是在南陸和東陸的人修們就不同了。
他們幾乎也是在第二天就看到了那無法讓人懷疑和反駁的三十多個留影石的畫面，但即便是看到了這相當于鐵證如山的、琉剎親口說出的當年墨滄瀾被污蔑之事，還有大部分的人修不相信墨滄瀾的無辜。
「妖皇琉剎入魔了定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他既然都已經入魔瘋魔了，那他說的話還能算數嗎？！說不定那只是他瘋魔之後想要刺激天魔墨滄瀾的話、又說不定他本人也是被什麼人給算計蒙騙了。」
「妖皇口中所說的玄機宮不可能是什麼在背後操縱一切的罪惡之首，如果玄機宮真的是惡之首，那憑他們的力量早就應該攪得真州大陸不得安寧了！」
「妖皇確實是算計了墨滄瀾，但墨滄瀾當年可是以一己之力毀了天道門的欺師滅祖之輩，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是無辜——？難不成一千年前，整個天下都是錯的、就墨滄瀾他是對的嗎？！」
如此言論和想法在修——之中佔據了大多數，除了各大門派的長老大能對于那留影石的內容不予置評或——程否認態度的緣故之外，還有玄機宮確實如雲璇璣所自傲的那樣，在整個真州大陸的修者之中都有很好的——聲和很強的根基。
所以哪怕是看到了留影石，人修們也沒覺得墨滄瀾有多無辜，更不願意承認他們的前輩或——師門長輩做錯了什麼事。
墨滄瀾當年也殺了很多人，難道他能夠保證，他殺的就全都是有罪之人嗎？
簡直笑話！
更有幾個南陸的門派直接對天魔墨滄瀾發布了絕殺令。
他們直接列舉了墨滄瀾千年之前的諸多罪惡，號召天下有志的正義修者誅殺邪魔，不要讓他再為禍天下。而如果仔細調查的話就能發現，這幾個發布絕殺令的門派都是千年之前興盛，而如今沒落了許多的宗門。
在這些門派之中，以萬法門的地位最高。
而這樣的行為，就讓那位第一時間把留影石的內容發給宗門的萬法門弟子很是難以接受。他想過師門或許並不——承認此事、想過師父會跟他說各種理由，但——在是沒有想到師門竟然會直接發布門派絕殺令！
當他滿心憤懣質問師父，為何師門要如此做的時候，師父只是嘆口氣回了一句︰「你知道我們萬法門，是如何從一流門派淪落到此的嗎？」
「墨滄瀾當年連斬我萬法門八位化神大長老，此仇，不共戴天。」
那弟子瞪大了雙眼，許久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直到了最後他才聲音艱澀地說了一句︰「可……就算發布絕殺令，也不該帶上繁星師妹吧？她、何其無辜呢？」
而後他便被自己的師父厲聲呵斥了。
「徐生！司繁星從莫不聞拜入清玄門之時起就同他交往甚密，後又在無悲城與天魔分魂有所來往，甚至她還同莫不聞一同在西陸妖族待了半年之久！」
「她如此行為，便早已證明了她不無辜！」
「她選擇的是墨滄瀾。」
「還有與天下為敵。」
「徐生，你不要因此而入了魔障、分不清善惡對錯了！」
徐生閉上雙眼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
可，師父啊。
如今徒兒也已經有些分不清是非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