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文忍不住了,他的女朋友剛才被烏鴉抓傷了,正在他懷里發著脾氣,他催促道︰「看上去就是一戶普通人家啊!你們在猶豫什麼?難道今晚真的在野外過夜啊!」
方作鷹冷冷地看他一眼︰「那你去按門鈴啊。」
林伯文不作聲了。
慫貨一個,方作鷹越發不耐,上前按響了門鈴。
「來了來了——」
片刻後,伴隨著一陣腳步聲,門被打開了,一個模樣滄桑,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女人站在門後,看到門口站了這麼多人,打頭的還是一個肌肉虯結的男人,頓時嚇了一跳。
「你們是誰?」
她躲在門後,一副見勢不妙立刻關門的做派。
方作鷹掃視一圈,目光從滿頭黃毛的王興,神情畏縮的柳渡,只顧著哄女朋友的林伯文身上掠過,把夏至推了出來。
夏至︰「?」
「阿姨,您別怕,我們不是壞人。」他說。
眾人︰「……」
此話一出,他們都有點無語。
有一說一,在他們眼里,夏搖光長相挺優越的,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就是這交際能力吧,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大概是用情商交換了顏值吧。
面前的人從肌肉大漢換成了溫文爾雅的青年,女人鎮定了些許,听他說道︰「我們本打算上山探險的,半路車子壞了,知道這里有棟宅子,所以想來湊合一晚上,沒想到它是有主人的……」
夏至赧然一笑,將一個局促不安的年輕人演繹得活靈活現。
女人見狀神情越發緩和,主動說道︰「這樣啊,你們沒處去的話,倒是可以在這里住一晚,不過我要先問過夫人。」
她看著夏至,格外安撫一句︰「放心,夫人心地最善良不過了,不會不同意的。」
眾人︰「……」
看來臉還是可以完美彌補情商缺陷的。
女人關上門,過了一會兒回來說道︰「你們進來吧。」
玩家們跟著她穿過門廊,進入客廳,看到沙發上正坐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年輕女人,她生得很漂亮,眉眼溫柔,姿態優雅,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玩家們驚艷了一瞬,又回頭看夏至和易雲擎,忍不住在心里月復誹︰現在的npc,都捏的這麼精致?
至于柳渡,完全被他們忽略了。
夏至悄悄打量四周,大宅顯然是被好好收拾過的,更換了牆紙和家具,但某些地方仍然能看出荒敗的痕跡。
女主人自我介紹姓燕,全名是燕照水,可以稱呼她為燕夫人。
「燕夫人?你結婚了?」余清驚訝,她明明看起來特別年輕,手上也沒戴婚戒。
「我結婚好多年了。」燕夫人沒再多說。
她看到田悅兒手臂上的傷痕,小聲驚呼一聲,立刻讓保姆柳姐拿來醫藥箱,親自給她處理傷口。
她已經從柳姐口中知道了他們的經歷,溫聲道︰「今晚就在這里住下吧,明天我讓柳姐送你們下山。」
她的聲音也很悅耳,為人溫柔親和,放在現實里,肯定是女神一樣受歡迎的人物。
田悅警惕地看向男友,發現林伯文沒有盯著燕夫人,才滿意地哼了一聲。
燕夫人很熱情,讓柳姐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十幾道菜滿滿地擺在餐桌上。
玩家們依次坐下,動了筷子。
熱氣騰騰的食物,明亮的燈光,還有熱情好客的主人,讓他們進入死亡游戲以來一直緊繃的神經都慢慢放松了。
餐桌上,王興試探性著詢問︰「這荒山野嶺的,交通也不方便,燕夫人你們不害怕嗎?」
燕夫人微微一笑︰「害怕什麼?這座山上沒有野獸,也不是什麼知名景點,平時沒有人來的。對了,之前忘記問了,你們為什麼會來山上探險?」
幾人頓了一下,看向柳渡,柳渡有些尷尬︰「就是,听說這里有一棟很有名氣的廢棄古宅……」
燕夫人並不生氣,而是莞爾一笑︰「這棟宅子我們好幾年沒過來了,所以大家都以為它廢棄了吧,早知道它這麼受歡迎,我就收門票了。」
其他人忍不住也笑了,之前的尷尬氣氛一掃而空。
夏至一手支頤,看著她,內心盤旋著一個念頭︰好幾年沒來,為什麼最近突然又回來了?
他還沒忘記,這個劇本可是有著懸疑標簽,懸疑在哪里?
玩家們的房間被安排在二樓。
吃過晚飯,柳姐給他們收拾了房間。
方作鷹和王興一間,小情侶一間,兩個高中生一間,夏至和他男朋友一間,剩下柳渡和中年女人,單獨自己住。
進了房間,王興說道︰「方哥,這次副本挺奇怪的,到現在還沒有發任務。」
方作鷹神情淡淡的︰「一般來說,任務會在剛進副本的時候發放,如果沒有——那就要等到死人之後了。」
王興看他用冷淡的神情說出帶著血腥氣的話語,後背漫上一股涼意。
他其實跟方作鷹不熟,只是見過一面,在他剛進入副本的時候。
那一次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死亡游戲的副本往往比較血腥粗暴,通關之後主宰者也不會給他們獎勵,玩家想要壯大實力,只能自己模索。
比如轉化為吸血鬼,比如成為邪神信徒,方法不一而足。
方作鷹就是獲得了石人血統,因此實力大增,在那個副本中一路呈碾壓之態。王興再次見到他,就決定抱上這條大腿了。
方作鷹輕描淡寫地說︰「今晚警醒點,我們輪流守夜。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這次多了三個npc,說不定先死的會是他們呢。」
「您說的是。」王興不自覺用了敬稱。
他巴不得這樣呢。畢竟那些npc,也就一條命有價值點,可以給他們探探路。
夏至這時正在房間里收拾東西,只是住一晚的話,倒不必講究太多,把換洗衣服拿出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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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話,你先還是我先?」
易雲擎側過頭,微微挑眉,夏至突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對方一個盲人,也不可能自己洗澡的吧。
而夏至,他長這麼大,還沒有給成年男性洗過澡呢,在孤兒院做義工的時候倒是洗過不少小朋友,想來也不會有太大差別。
他哼著《鱷魚小頑皮愛洗澡》的bgm,滿懷信心地捋起袖子。
事實證明,易雲擎比那些小朋友乖多了,讓抬手就抬手,讓轉身就轉身。
他身上有著流暢的肌肉線條,身材很好,大概是得到過不錯的鍛煉,很符合探險愛好者的身份。
簡介上他的家世相當好,是一個富二代,名校畢業,愛好廣泛,生活充實。可惜命運對他十分殘忍,奪走了他的親人,還讓他從此深陷于黑暗之中,無法擁抱光明。
而夏搖光,美院學生,性格內向,除了柳渡幾乎沒有相熟的朋友,時間多用于打工,也不參加校內活動,生活三點一線︰宿舍-教學樓-打工地點。
夏至突然生出一絲好奇︰幾乎不可能產生交集的兩個人,他們是如何認識的呢?
手機上沒有相應聊天記錄,他們大概率是在易雲擎失明後開始戀愛的,那場事故距今也不過五個月,這五個月間,肯定有一個契機讓兩個人產生了交集。
可惜他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
浴室的水流聲喚他回神,夏至突然意識到,距離他開始發散思維,已經過去了八|九分鐘,這也意味著,在那麼長的時間里,男朋友的頭發一直在他手下飽受蹂|躪,洗發露的泡沫都流到肩膀上了。
夏至︰「……」
搓澡工的自信突然破滅。
「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夏至連忙把他頭上的泡沫沖掉。
「是今天太累了吧?坐了一天的車,還要照顧我。」
夏至︰並不,坐車的劇情嗖的一下就跳過了。
「沒有的事,一點都不累。」夏至由衷感慨,男朋友的脾氣真是太好了。
不僅沒生氣,還幫他找理由,過于善解人意了。
「脾氣好?」此言一出,易雲擎立刻就笑了。
「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他說。
夏至︰「?」
不過只看臉的話,確實很難得出「這個人脾氣不錯」的結論。
男朋友生著一張桀驁不馴的臉,濃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相貌。
易雲擎︰「不過我現在確實可以稱得上脾氣好。這也正常,任誰被……任誰經歷了這樣的事,什麼脾氣都會被磨光了。」
奇怪,夏至直覺他口中的「這樣的事」,指的好像並不是那場事故。
而他也不像是自己說的那樣,被磨光了脾氣,他只是把它們很好地隱藏起來。就像是大海,在風平浪靜的水面之下,潛藏著洶涌的浪潮。
男朋友本人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謎團,夏至現在越發想要探究了。
一只好奇心旺盛的貓貓,發現了一個毛線團,怎麼可能忍住不去撥弄呢。
夏至給男朋友洗完澡,吹完頭發,打開語音讀書讓他打發時間……隨後自己走進了浴室。
被人細心照顧的感覺相當不錯,易雲擎面上不顯,不過要是相熟的人在場,一定能發現他心情不錯。
然而這樣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
「吱呀——」衣櫃門上出現了一條細縫。
這聲音實在很微小,在浴室的水流聲、語音軟件的朗讀聲中掩蓋下幾不可聞。
正坐在床邊的男人仿佛也沒有發覺。
不過,就算他發覺了又能怎樣呢,他不過是一個瞎子罷了。
于是,那條細縫後,便探出了一雙通紅的眼楮,貪婪而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唔,這也是很好的一只獵物,可惜,它真正想要的獵物不在……
下一刻,讀書軟件的聲音戛然而止。
易雲擎起身,走到衣櫃前,無神的眼眸對上了那雙血紅的眼楮。
一人一「鬼」隔著衣櫃門「對視」。
就在這時,浴室的水聲停了。
下一秒,那雙眼楮消失得無影無蹤。
……
夏至走出浴室,發現易雲擎正安靜地坐在床邊,位置好像沒有變動過,讀書軟件正讀著一個笑話,而他連一個笑容都欠奉。
夏至懷疑他根本沒有在听,正打算去關掉它,易雲擎突然說道︰「衣櫃里有一只老鼠,一直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太吵了。」
他只提醒一次,要怎麼做,就看對方了。
有老鼠?夏至悚然一驚。
很合理,畢竟這是棟老宅,荒廢了那麼長時間,老鼠昆蟲在這里做窩再正常不過了。
這游戲,總是在這些奇葩的細節上真實。
老鼠這種生物,夏至一向拿它沒辦法,但是打不過,他還躲不過麼。
夏至翻了翻行李箱,拿出一卷膠帶,將衣櫃的門縫貼得嚴嚴實實,甚至還多纏了幾圈,確保老鼠無論從哪里都鑽不出來。
易雲擎啞然失笑。
夏至纏完膠帶,一轉身,發現了他臉上還未褪去的笑意。
夏至︰「?」
你笑什麼?
他狐疑地看向對方,因為怕老鼠而往衣櫃上纏膠帶……很好笑嗎?
易雲擎張口就來︰「唔,剛才的笑話太好笑了。」
嗯?沒記錯的話,那是十幾分鐘前的事情了吧。
夏至︰「哦,那你復述一遍。」
易雲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