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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臨的賬號作為唯一可以和「z」進行交流的途徑, 被警隊重點監控著。

通過監控屏幕看到這行字的其他刑警不解地問︰「熟悉的游戲?什麼游戲?」

解臨和池青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那場游戲——

是一場血腥而又殘酷的生存游戲。

當年那個人綁的都是十?幾歲的孩子,大家普遍都在上初中,已?經有?了初步的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和自己的思考方式, 但是這些初中生在「游戲里」都況且如此,這群年幼的還在上小?學的孩子會被嚇成什麼樣子?

他們真的知道什麼是殺人嗎?

知道拿起刀意味著什麼嗎?

……

解臨沉默幾秒後,第一次卸下臉上那漫不經心的風流, 難得地正?經起來︰「這些孩子的處境恐怕比你們之前預想的還要危險得多。」

果然, 仿佛在印證解臨的話?似的, 第二天警局收到一份匿名?視頻。

視頻畫面一片漆黑。

那個地方看起來很暗,整個地方像是沒有?任何光源一樣, 鏡頭照到物體上,只能照出一片虛影,肉眼很難從這麼黑暗的環境里分辨出照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只有?聲音是清晰的。他們清晰地听?到一陣腳步聲,然後是某扇門「嘎吱」一聲被推開的聲音, 這扇門被推開後其他聲音才跟著鑽出來。

對聲音格外敏感的池青在會議室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 冷聲說︰「是哭聲。」孩子們在哭。

除了或尖銳或隱忍地嗚咽聲以外, 忽然爆發出一陣淒厲地慘叫聲, 同時還有?一陣又悶又鈍的聲音,這個聲音像是一把鈍刀,在所?有?人身?上敲了一下。

「是誰在砸東西嗎?」有?刑警愣愣地問。

是誰在砸?

又為什麼要砸?

在……砸什麼呢。

所?有?人都在好奇這個敲擊聲,听?得一頭霧水,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經歷過幾樁案件無論?凶手作案手法有?多凶殘、犯罪現場如何觸目驚心都面不改色的池青此刻面色有?些發白。

……雖然他本來就夠白的了,也一向沒什麼血色。

池青明明沒有?踫到任何物體,他的手也很安全?地縮在袖子里,但他還是無端端地感到髒。

某種類似潔癖發作的情緒從心底泛上來。

他很清楚砸的是什麼。

是人。

「我去一趟洗手間。」

洗手間里。

水流聲嘩嘩。

池青漫無目的地洗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一雙手從邊上伸過來, 擰上了水龍頭,水聲漸止。

解臨沒有?說什麼,作為當年兩名?幸存者之一,他完全?知道池青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沉默著用紙巾擦干池青手上的水漬,然後說︰「局長?叫我們兩個過去一趟,辦公室里會有?幾名?其他刑警,這個案子和十?年前的案子太像了,目前懷疑是模仿作案,所?以需要我們配合,把當年的案情經歷和他們交代一遍……你可以嗎?」

解臨想說不行你就別去了,然而池青卻說︰「……可以。」

解臨和池青兩個人做過太多次審訊。

這次也像之前那樣坐在桌子另一頭,對面的刑警拿著紙筆,房間內氣氛逼仄。

解臨和池青兩個人都顯得不太自在。

池青動了動手指。

解臨抬手解了一顆襯衫衣扣。

見其他刑警向他看過來,池青說︰「有?點不習慣。」

解臨接著他的話?,繼續往下解釋︰「往常都是被當成嫌疑人審的,受害人的身?份一時不太能適應。」

「…………」

怎麼還有?當嫌疑人當慣了的。

參與這次問詢的刑警只有?寥寥數名?,他們深知這場談話?的重要性,也知道十?年前那起案件的保密級別一直是最?高級別,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甚至親身?參與過當年那起案件。

時至今日,他們都能清晰地回想起十?年前全?城轟動的情形,夜不能寐,晚上睡夢里都是家長?們的哭喊聲,這些哭喊聲和天馨小?區門口的哭喊聲一模一樣。

——「救救我的孩子——」

——「我孩子什麼時候能回來?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凶手還沒抓到嗎……我孩子還活著嗎……」

——「……」

「當年,」問話?的刑警沒想到當年沒有?繼續向幸存者追問的問題,會在十?年後的今天以這樣的方式問出口,「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個游戲,又是什麼?」

盡管問題的答案,他們心里都有?所?猜測。

否則這麼多年來不會那麼忌憚解臨,不會認為解臨很危險不適合留在總局。

半晌,解臨說︰「殺人就能活下來。」

「同樣的,只要保證自己不被人殺,也能活下來。」

解臨當年連那名?連環綁架案凶手都沒殺,更不可能對同房間里的人下手。

但是幾乎每個室友都向他下過手。

「我半夜被人扼住喉嚨過,在吃飯的時候被人試圖用筷子戳過眼楮,也被人用偷偷藏起來的魚刺扎過,就是在那樣的條件下,殺人的手法也依舊能有?很多種。他們會撒謊,會求饒,會哭著說自己想活下來。」

「死?在我面前的第一個人沒熬過一周游戲時間,在最?後一天到來之前,他受不了自殺了,」解臨回憶起那個黑暗的小?房間,「從我進去的時候,他精神?狀態就很不對勁,後來我才知道他目睹了凶手殺掉一個不听?話?的孩子,那個孩子就是他的第一任室友。」

「後來我進去了,他經常會對著牆壁自言自語,好像房間里還有?第三個人一樣。」

「第一輪游戲快結束之前,那天晚上是他精神?狀態看起來最?正?常的一刻,他很認真地問我‘讓我殺了你吧,能不能讓我活下去’。」

當時的解臨心說瘋的又不是我。

我怎麼可能讓你殺我。

活到最?後一天再見招拆招,總不可能真的殺個人吧。

解臨沒有?回答,然後室友沉默了很久,最?後他抬起頭,對著被封死?的窗戶看了很長?時間後說了一句︰「好久沒看到太陽了。」

「那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第二天早上我睜開眼醒來,看到一雙在空中搖晃的腳。」

解臨順著那雙懸空的腳往上看,發現他把身?上的衣服月兌下來撕成了條狀,然後把這些布料都綁在一起,制成一根「繩子」,吊在房間突起的橫梁上。

橫梁老化?,木頭干裂開紋,承受不住重量,所?以尸體掛得並不穩當,僵直的腿垂著,腳尖朝向地面方向,整具尸體已?經涼透了。

在第一輪游戲結束前一天。

他承受不住精神?壓力,選擇了自殺。

……

當初得知解臨被通緝的時候,池青也在心里好奇過——他是怎麼活下來的,這個問題今天有?了答案。

解臨和他一樣,他們被迫囚在黑暗里,拿著可以行凶的工具,但是一次都沒有?動手過。

「十?年前的案子……真相居然是這樣。」

負責記錄的刑警合上厚厚的泛黃的檔案本,這本檔案本當年就因為缺少受害人受訊信息而多留了幾頁空白頁,純白的空白頁現在已?經變得又薄又脆,頁邊微卷,新添上去的黑色水筆痕跡使它看上去更有?年代感。

有?刑警說︰「可是這個案子這麼棘手,當年犧牲那麼多人,花費那麼多精力才告破,這次……」

這次又是一個十?年難得一遇的變態凶手。

案件難度不比十?年前的案子低。

「不,」桌對面,剛擰開礦泉水瓶,把水瓶遞給池青的解臨忽然說,「這個案子不會比十?年前更難。」

「?」

所?有?人一下都沒听?懂這句話?︰「為什麼這麼說?」

解臨︰「因為我不會讓十?年前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說完,解臨和池青兩個人輪番說著︰

「如果游戲規則還是七天換一次房間的話?,我們還有?五天破案時間。」

「其實案件本身?已?經提供了不少線索,他既然選擇‘模仿犯罪’那麼兩個案子之間就具有?共性,這就是‘他’給我們留下的線索——比如符合條件的作案地點有?很明顯的特征,它必須是一個偏遠且密閉的圈定範圍,有?不同的房間,或者可以被割制成多個空間。」

「那個地方的信號十?有?八九會受到干擾,因為有?孩子手上戴了電子手表,帶定位功能。」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也是一個可以直接找到他的線索……」

說到這里,解臨和池青同時安靜兩秒,接著異口同聲道︰「線索就是十?年前那個案子。」

刑警立馬懂了︰因為他太了解十?年前的案子了。

他為什麼會那麼了解那個案子不為人知的細節?

他和當年那個凶手之間,又有?什麼關聯?

……

以及,當年凶手在庭審的時候說的最?後那句話?真正?的含義又是什麼?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想起庭審時那句滿座皆驚的,低啞又詭異的話?。

男人說話?時似乎在笑著。

——「你們殺不死?,也抓不到我。」

具體的排查工作不歸解臨和池青兩個人管,會議結束已?經是傍晚。怕引起騷動,兩個人出行依舊戴著口罩,告別躲躲藏藏的日子,再回到之前居住過的小?區有?種恍惚感。

解臨把車停進車庫,下車的時候看到池青一直在看電梯門︰「怎麼了?」

池青︰「沒什麼,就是忽然覺得過去了很久。」

他想起找房子那天,他第一天踏進這個小?區,某位做賠本生意的解房東在他耳邊不停游說,然後陰差陽錯兩個人成了對門。

當時還是寒冬初始。

一個凜冽的,時常下雨的冬天。

「當時我還怕你不肯租,」解臨說,「費了我好半天口舌。」

池青順著話?題隨口一問︰「你當時為什麼非要我租?」

解臨︰「想離你近一點啊。」

這話?一听?就是在放屁。

那個時候兩個人可沒什麼感情可言嗎,只有?互毆然後一起進局子的交情。

池青︰「說人話?。」

解臨實話?實說︰「想查你,感覺你這個人有?點嫌疑。」

池青想了想當時解臨帶給他的印象,回敬道︰「你的嫌疑程度也不低。」

池青難得會有?這種略帶感性的感慨,他的這種罕見的感性在電梯抵達樓層,電梯門打開,然後在房間門口看到滿滿兩排沒來得及撤走?的白菊花之後消散無煙了。

池青︰「……」

解臨上去查看了一下署名?︰「…………任琴送的。」

「貓現在也在她那養著,你要想它的話?也沒辦法,你去敲任琴的門她可能會當場暈過去。」

池青搬開那堆白菊花,才看到門鎖,開門後發現屋子里的家具都被人用白布罩了起來。

這些細節無一不在訴說著︰此屋主人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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