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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桌上那張被喻揚拆開的紙星星是藍色的, 因為被人緊緊攥在手心里,折痕已經變得凌亂模糊。包括上面的字跡也是。

「這是你姐姐的字跡?」

「是。」

「你以前見過這些……紙星星嗎?」

「沒有,——上——中之後就很少進她房間了。」

「……」

原本散落在地上的紙星星已經被喻揚撿了起來, 重新裝進透明盒子里, 如果不是那只貓忽然把盒子扒拉出來, 就算事後他整理起喻嵐的遺物,也不——留意到這些紙星星里居然還——東西。

池青和解臨兩人本來都準備下班了,結果總局——議室里電話響起,喻揚卡頓的聲音說著︰「——、——找到了……一樣東西,可能和——姐姐的死有關。」

「那是一盒……紙星星。」

池青一進門, 那只貓聞到味道似的立馬從屋里竄出來, 一溜煙竄到他腳邊,只不過這位昔日的臨時主人並沒有——它眼神。倒是邊上那位討人厭的蹲想模它的腦袋, 討人厭的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又見面了,小貓咪,最近還好嗎, 看你是不是瘦了點。」

闊別多日, 喻嵐死後家里基本上沒什麼人, 那只貓也就不介意解臨靠它那麼近這件事。

那只貓分——解臨一點眼神,敷衍——一下︰「……喵。」

下一秒, 解臨拎著它,讓它的爪子離開池青褲腿︰「蹭一下就行——, 別蹭。」

邊上,蘇曉蘭他們把透明盒子里的星星都倒出來,數了數︰「一共一百零八顆,顏色是隨機的,一共七種顏色, 一周七天,估計一天換一個顏色。」

「顏色倒是不重——,」解臨蹲在門口像是來逗貓的,整個人狀態很松散,——人感覺他壓根沒在听房里的動靜,然而在松開那只貓的同時下——一個結論,「看來那個人布局的時間遠比——們想象的還——早。」

一百零八顆。

每一顆都代表一天的話,那個人和幾名死者加上好友的時間在三個月以上。

「符合凶手作案的特征,行事縝密。在這麼短的時間里連殺四個人,還能做到不留痕跡,沒出任何紕漏,他為此準備過很久。弘海的放學時間,王遠的課表,靳鴻博家庭情況、喜歡混跡網吧,甚至到馬暉——去廁所換衣服這種細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池青不得不承認。

他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凶手產生——一絲好奇。

這份好奇來源于虛擬網絡帶來的距離。

嫌疑人不再是一個他可以試探著踫一踫對方手就能獲取關鍵信息的人了,那個人隔著網絡,沒有具體的身份,沒有任何信息,像一個模不著的人。

蘇曉蘭不忍心讓喻揚站在這里听他們做這些殘忍的——析,試圖讓姜宇把他帶去外面,但喻揚搖——搖頭。

「——想听。」

「——得知道——姐是怎麼死的。」

解臨最後捏著一顆離他最近的紙星星說︰「把這些紙都拆開吧。」

一百多顆紙星星,一個個拆開費了不少功夫。

這些星星拆開之後,一行行字跡便也隨之展露在眾人面前。

紙條上並沒有特別明確的信息,只有一些閑言碎語-

他很可愛-

其實昨天晚上——好困呀,但還是強撐著一直沒睡——

今天說的話太多——,他——不——覺得——很煩?其實——平時不這樣的-

他說想听我的聲音,不敢告訴他——不能說話。

……

還有兩張紙條時間順序估計緊挨著-

他為什麼不開心呢?-

想讓他開心點。如果明天是個晴天,就把陽光拍下來給他看。

喻嵐在社交賬號上很少更新近況,不——自拍,也鮮少——一些文字,她不善與人交際的毛病在網絡上改善很多,但依舊不是個喜歡博取關注的人。

這些折成星星的紙條才是她真正的內心世界。

幾個人合力拆紙條,蘇曉蘭拆到最後一顆,上面是一句很長的話-

今天生日,許願的話,就許願……未來的某一天能夠見他一面。

這句話的最後喻嵐還用黑色水筆畫了一個雙手合十許願的小表情。

這些紙條上的文字,小女生氣十足,男生看——或許不——有太大觸動,尤其是他們總局那位沒有感情的,但是蘇曉蘭看——之後只感覺心底某一處柔軟的地方被人戳了一下,戳得她又心軟又難受。

只因為那個女生曾那麼期待著,見他一面。

……

她知道網絡對面的人可能是個魔鬼嗎?

不止蘇曉蘭這樣想,解臨也對那位看起來就沒什麼感情的人沒什麼信心。

他看——池青一眼︰「能看懂嗎。」

池青︰「——難道不識字嗎。」

「……」解臨說,「你劇本都看得懂,也沒見你把戲演好。」

池青拆紙星星的速度慢了一點。

解臨沒再逗他︰「開玩笑的,生氣——?」

池青卻說︰「雖然我不懂她有話為什麼不直接說要——在這里藏起來,但——看得出她喜歡這個人。」

這位沒有感情的即使戀愛後變得稍微正常了點,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很難理解一些情緒,比如這種小女生的絮叨。

池青對紙條的內容不是很感興趣,但是他能看出來,喻嵐很喜歡這個「他」。

趁著季鳴銳他們在拍照取證,忙作一團的工夫,池青又說︰「因為有些念頭,——也有過。」

解臨極少從池青嘴里听到過這種話。

印象里池青是直白過幾次,但其他大部分時候依舊是那副「最好別跟——說話」的樣子。

不過作為對象,他還是有一點特權,這個「別跟——說話」的氣場沒有那麼強,弱化成「你跟——說話——就勉強回應回應你」這樣子。

解臨挺想听他接著說的︰「比如說?」

池青手里拿的是那兩張緊挨著的紙條,他把晴天替換成自己喜歡的天氣︰「如果明天是個陰天,想把雨拍——你看。」

「……」

一般來說陰天應該不——讓人感到高興。

解臨還是很感動。

甚至感動到希望每天都是陰天。

解臨正要說點什麼,季鳴銳拿著手機擠進兩人中間︰「讓讓,——把你們這邊的紙條拍一下,晚點還——交給斌哥。」

蘇曉蘭對著這些紙條,——出一句疑問︰「這些紙條上——的都是‘他’,可是王遠他們的聊天記錄里,加他們的——明是女孩子,所以這個‘他’到底是男是女?」

是了。

網絡上什麼都可以作假。

身份,性別,年齡,職業。

……

如果喻嵐字條里的這個「他」和加王遠他們的那個「她」是同一個人,那網絡背後的那個人到底是男是女?

「——不——是蔣依芸?」姜宇問。

「不——,」池青說,「在這之前她的確有嫌疑,但她沒有必——殺喻嵐。」

解臨︰「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既然那麼多證據都指向蔣依芸,卻殺——這麼個不可能指向蔣依芸的人。」

最後蘇曉蘭將這些紙仔仔細細疊起來裝回盒子里。

幾人準備回去再議之際,出門的時候——現那只貓安安靜靜地蹲坐在門口看他們。

喻揚最近已經精疲力盡,很難再——出精力來照顧這只喻嵐生前領養的貓,他說︰「池顧問,這只貓是前不久——姐從你家接過來的……現在我們家這個情況你也看到了,這只貓我暫時沒精力養了。」

池青和那只貓靜靜對視——一眼。

十——鐘後,解臨把貓砂盆扛進車里,車後備箱里裝滿了當初喻嵐從池青家拎走的東西。

池青坐在副駕上,煙灰色貓包擱在他腿上,貓包里那只蠢貓把臉貼在凸起的玻璃罩上看著他,臉都被它自己貼變形。

兩撥人回家的方向不同,季鳴銳坐進車里,開車之前搖搖頭,只想說︰「這只貓可能不光上輩子造孽,它上上輩子可能也造孽了吧,居然要淪落到池青手里兩次。」

「喵。」

貓一進池青家就熟門熟路地在客廳里轉悠——一圈,它還記得池青的習慣,沒有往他臥室里走。

在貓舊地重游巡視領地的時候,兩人把東西搬回陽台。

然後池青摘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幾根貓毛的手套,去洗——個手,想掏手機看一眼時間,看到喻揚發來的好友請求。

他們走前,喻揚借著貓的名——加——池青好友。

池青本來想說「跟你不熟,不加好友」,解臨卻幫他把手機遞——過去,一眼看穿喻揚那點小心思︰「不是真想加你好友,就是想第一時間知道案件進展,平時應該不——煩你。」

池青本來想隨手點個通過。

然而他目光觸及到喻揚社交賬號id的時候,驀地愣住。

解臨在陽台喊︰「它貓砂快用完——,記得買,算——,還是我買吧……」

他拍——拍手上的砂塵,看到池青站在洗手間門口走神︰「看什麼呢。」

解臨目光順著池青看過去,落在那一串熟悉的數字上。

——之所以說熟悉,是因為他們對著喻嵐的社交賬號查了那麼久,而喻揚的社交賬號id和喻嵐的幾乎一樣。

喻嵐的賬號id是yang0811。

他們查過,0811是喻揚的生日。

唯一不同的,是喻揚這個賬號里面多——一個g︰yangg0811。

就算兩個人感情好,又是親姐弟,喻嵐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賬號按照弟弟的名字+生日設置。

兩人同時出聲︰

「他……」

「這個賬號……」

為了印證這個讓人驚訝的猜測,池青通過喻揚的好友請求之後,主動發過去一句話︰你的賬號名字和你姐姐的一樣。

過幾——鐘,喻揚回復︰啊,因為那個賬號很久以前是我在用,——姐她工作之前也不怎麼上網的,後來我初一的時候成績下滑,為了學習就把賬號給她,讓她幫我每天登陸領經驗……後來就直接——她用了,——又重新申請——一個。

對喻揚來說,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

他根本沒有多想。

但是池青和解臨卻意識到一直纏繞在案子上沒辦法解開的線,終于有——眉目。

為什麼喻嵐一直是一個邏輯之外的人物。

為什麼所有事情本來看似很明朗,卻混進——一個根本沒有辦法解釋的受害者。

以及,為什麼死的是喻嵐。

另一邊,季鳴銳還在開車,他先送蘇曉蘭回去。

蘇曉蘭家離得遠,開車開——半個多小時,兩人正聊著案情,電話忽然響起。

「喂?」

季鳴銳剛接起電話,就听到對面傳來一句︰「喻嵐的死是意外。」

哪怕解臨平時說話總是輕描淡寫,但在這一刻,語氣也壓——下來,他緊接著說︰「凶手找錯人了。」

季鳴銳猛地踩下剎車,他和蘇曉蘭兩個人都往前狠狠地撞——一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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