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談和墨時微微一愣, 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剛剛還——駛比較平穩的船此時已經倒在了水面上。
他因為剛剛跟墨時討論墨家的事情沒有注意到船到底是怎麼翻的,便問道︰「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翻了?」
陸懸解釋說道︰「剛剛吹過來一陣妖風,船就倒了。」
劉談感受了一下,發現風向竟然變了, 想來這船就是因為變風向而倒的。
他轉頭看向墨時問道︰「怎麼樣?知道了風帆根據風向轉動的重要性了吧?」
墨時用力點了點頭︰「是我們的疏忽, 接下來我們還會努力重新設計一下, 還有剛剛殿下所說的船頭和船尾加帆。」
劉談應了一聲,陸懸此時說道︰「先回去吧, 外面風大。」
劉談雙手籠在袖——里, 一點也不在意形象, 一邊走一邊說道︰「墨時,你剛剛說的事情我知道了, 不過你要知道, 墨家既然如此看重有關于船的資料,那麼或許只有父皇他老人家下令,墨家才會拿出來, 就算是我出面他們也是可以拒絕的。」
墨時微微一愣︰「這……不會吧?北境王殿下乃是諸侯王……」
「你也知道殿下是諸侯王。」陸懸眉眼冷淡說道︰「墨家擔——戰船的資料被蠻夷偷走,當然也擔——會被諸侯王偷走,萬一諸侯王做船謀反攻打長安呢?你要知道北境國可是有黃河的。」
墨時微微一愣, 頓時有些慌亂說道︰「是臣思慮不周……臣……」
劉談含笑看了陸懸一眼︰「——了, 別嚇唬小孩子。」
墨時︰……他記得他好像比北境王大來著。
然而剛剛他雖然自認為坦誠, 但——際上還是做錯了, 所以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說什麼。
劉談也沒指望他說出什麼來, 只是說道︰「——了,你既然已經能夠代表墨家出來行走,想必墨家也沒把你當外人,你自己也不必自怨自艾, 我要做的是游船又不是戰船,墨家那些記載還未必有用,唔,回頭你寫信問問,有關于船帆的問題墨家有沒有研究,反正別涉及到武器應該沒什麼。」
墨時低頭說道︰「是。」
他記下了劉談說的話之後就走了。
劉談看著他的背影說道︰「怪不得我總覺得這小子有點不太對,原來不是墨家人。」
陸懸說道︰「墨家將他教的倒也不錯,知道凡事直道而——,沒有暗中耍手段。」
劉談嗤笑︰「就算他暗中耍手段,我還能怕了他不成?雖然這船翻了,但目前看來也是有進步的,說不定等——春的時候我們就能坐船游玩了。」
陸懸笑道︰「那感情好。」
兩個人說說笑笑回去,雖然嘴上說著坐船游玩,但——際上他們兩個誰也沒真的把這件事情當真。
船不同于車,車沒做好危險系數不是那麼大,但是如果船有哪里做得不好,回頭在水上出問題,那真是有一個算一個,一不小心就都要葬身河底了。
劉談不算是膽小的人,但他也不想莫名其妙的送死啊。
所以在造船上面,劉談會提供他的知識,嗯,當然前提是他能想起來,但是他絕對不會著急的。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墨家竟然還真的肯幫他。
墨時回去就給長安寫了一封信,然後在正月初十的時候,墨家的回信就到了,隨之而來的則是一部分手抄本的資料。
墨時收到信之後就立刻去王宮去見北境王。
劉談在听到這件事情之後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詫異︰「給你了?這是不是說明你已經進入了墨家核心弟——的位置?那本王可要恭喜你了。」
墨時立刻擺手說道︰「沒有沒有,我知道自己還不夠格,只不過,師父他們應該是網——一面,看的是殿下的面子,並且師父說,殿下若是想看也可以看。」
劉談瞬間警惕,墨家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這可是他們的秘籍,怎麼會隨便給外人看?
他——玩笑一般說道︰「條件呢?不會是讓本王拜入墨家吧?」
墨時立刻說道︰「不不不,墨家不敢做此想。」
他們墨家敢讓北境王入門,陛下還不氣死,到時候只怕整個墨家都要成為過去式了。
一說就是墨家門人遍天下,似乎很厲害的樣子,但如果惹怒了皇帝,就算真的遍天下也會被一個個找出來收拾了!
劉談微微放心︰「說說你們的條件吧。」
墨時猶豫了一番說道︰「師父說,如果殿下願意,以後想要看任何相關資料都可以,但前提是殿下願意同墨家互通有無。」
「互通有無?」劉談重復了一遍問道︰「什麼互通有無?」
墨時擦了擦手掌——的汗說道︰「就是殿下發明的一些東西,若是跟那些資料相關,比如說這地造船,殿下圖紙上的那些特殊之處,希望能夠允許墨家使用。」
劉談听後頗有興趣問道︰「允許墨家使用?我把圖紙都給你們了,你們不就是想用就能用?」
墨時正色說道︰「當然不是,這是殿下所制,墨家雖然對機關術一途追求至高,但也不會貪戀別人的技術,哪怕知道了,在主人未曾同意使用的情況下,我們也是不會使用的。」
劉談品了品,感覺好像有後世專利權那個味道了,只不過墨家是做等價交換,而不是用金錢。
這墨家竟然還都是君——嗎?
不過想一想,從墨——的主張來看,墨家的整體素質應該不錯,而且對方應該是十分靈活。
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他們知道惹不起,所以選擇等價交換,但是在面對別人的時候可就不一定了。
最主要的是就算他們跟劉談等價交換也是不虧的,因為墨家很清楚,劉談在這方面說不定就是一時興起,不可能一直長久深入的研究下去。
他要管理北境國,要想辦法發展北境國的經濟,要防備匈奴,還要分出一只眼楮盯著西域。
這麼多事情要做,他哪兒有那個時間去研究機關術?
但是墨家就是做這個的,所以到最後還是墨家受益。
不過不管怎麼說,墨家這個態度倒是讓劉談舒服了不少。
他原本也沒打算藏著掖著,墨家要是真的需要,能夠在戰船方面有所突破,他知道的那點東西送給墨家——能怎麼樣?
如今雖然大漢最大的敵人就是匈奴,但——際上南邊百越也對他們有威脅。
百越並不是一個國家,而是嶺南眾多國家合起來的稱呼,因為那邊山多,所以也跟西域一樣,一批人躲在某個山溝里或者某個平原就能稱王稱霸,導致那邊的各種小國比西域也不少。
只是因為那邊的地形太好隱藏,大漢甚至不知道都有什麼國家,數次派使者過去想要往南走卻每一次都失敗,使者被殺,帶著的錢財被搶,甚至還找不到人。
所以對那邊的了解反而還不如對西域的了解,——因為確定知道那邊有一個越國,所以干脆統稱百越。
西域這邊絲綢之路正在一點點成型,劉徹的目光很可能開始聚焦南邊,到時候說不定這船就派上用場了。
劉談想了想問道︰「你們要的只是那張圖紙?」
墨時認真點頭說道︰「是的,這個已經夠了。」
如果換成別人墨時肯定還要多提一點要求的,但是換成北境王,反正他們墨家可供交換的東西很多,不能因為這點事情惹惱了對方。
劉談干脆地應了下來︰「可以,那張圖紙我都給你了,你就自己看著辦。」
墨時也很痛快的直接讓人抬上來了幾個大箱子。
劉談看到之後就十分頭痛︰「不會——是竹簡吧?」
墨時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原本我們是想抄錄在紙上再給殿下的,但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將原件交給殿下比較好,更何況我們最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抄錄。」
劉談看了墨時一眼,一瞬間墨時就覺得仿佛自己的那點小——思都被洞察了一樣。
不過劉談什麼都沒說只是說道︰「嗯,我會讓人整理抄錄收藏王宮之中,若無墨家許可,絕不會外傳,等抄錄完畢便將原件歸還。」
墨時躬身退下,歡天喜地地準備去將那張圖紙復刻一份傳回長安。
一旁的陸懸忽然說道︰「墨家這是擔——你不信他們啊。」
劉談看了一眼那些大箱——說道︰「他們將這些東西當成寶貝,自然也會怕我不信他們如此大方。」
陸懸走過去數了一下說道︰「一共六個箱子,就算是抄錄也要費一番功夫。」
劉談笑了笑說道︰「是讓張安世賣力氣的時候了。」
陸懸詫異︰「不是說不讓外傳嗎?」
劉談攤手︰「我也沒打算外傳啊,但總不能讓我自己親自抄寫吧?」
陸懸頓時哭笑不得,這跟外傳——有什麼區別?
劉談總不可能讓張安世一個人來抄寫,既然用了學宮的學子,那必然是選擇最優秀的一批,那些學子一個個不說過目不忘,抄寫一遍也能記個七七八八。
陸懸問道︰「你也不怕墨家翻臉。」
劉談隨手抄起一份竹簡說道︰「格物一道,自學或許能成才,但少之——少,他們若是抄寫一遍就能學完,那我怕是要把他供起來才。」
他一邊說笑一邊看了一眼竹簡,結果就看到竹簡上寫著︰至風浪漸大,恐有傾覆之險,需加持船身。
他看到這里就想到昨天船翻的景象,加持船身四個字仿佛一道閃電劈——了迷霧︰上減搖龍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