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談看——畢高認真問道︰「——在開玩笑?」
畢高臉上的焦急可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他搖頭說道︰「真的。」
劉談又問了一遍︰「——確定是霍都尉和江謁者?」
畢高用力點頭,劉談一臉不可置信說道︰「他們兩個……打起來了?」
畢高再次用力點頭,劉談這才相信畢高沒有忽悠他,連忙站起來說道︰「在哪里?為什麼——起來的?」
他一邊問著一邊覺得不可思議, 感覺這兩個人不像是沖動到會動手的啊, 尤其是霍光, 霍光給他的感覺就是哪怕吵架都不會用特別鋒銳得字詞或者語氣,最——也就是用一些隱喻, 見——識廣智商高的能听懂, 沒讀過書的可能听都听不懂。
而江充, 江充這個人他不好說,但他是個聰明人, 知道什麼人該惹什麼人不該惹, 他應該不會去招惹霍光才對啊。
不對,霍光明顯對江充看不上眼,而江充曾經從趙國太子劉丹派人追殺的情況下逃了出來, 身手肯定不錯,這真的——起來那霍光豈不是要吃虧?
想到這里劉談更加——急,他就想不通這兩個人怎麼會——起來。
這不是被人看笑話嗎?霍光怎麼可能這麼做?
不過, 當他知道霍光跟江充基本上算是約架, 兩個人只帶了隨從附近的小樹林之後, 他就知道這倆還是顧忌形象的。
劉談過去的時候, 霍光和江充的侍衛守在外面警惕地看——對方, 大有對方敢動一下他們就敢拔刀的意思。
不過在看到劉談之後,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驚慌,連忙行禮。
劉談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直奔事發地,順便還讓人將那幾個侍衛都給攔住。
因為沒人通風報信的緣故, 劉談到現場的時候在這兩位正在上演全武行。
哦,這麼說好像有點不太準確,準確的說法就是霍光正在單方面揍江充。
劉談站在原地︰=口=!
說實話,在過來之前,劉談滿腦子都是︰江充——是傷了霍光,他就把江充的腿打斷!
只不過,霍光似乎並沒——給他這個機會。
平日里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霍光此時顯得身手十分矯健,而且一看就是經受過正統訓練的,至于他對面的江充……因為天色比較黑,看不出什麼來,只能看出一個模爬滾——的身影。
不過只看身影也是覺得慘不忍睹了,看江充出手大概就是街頭混混那種吧。
最先發現劉談到來的是霍光,畢竟此時江充已經被揍的灰頭土臉,可能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霍光抬起長腿把江充踹的在地上滾了兩圈之後,抬頭看——劉談。
霍光的臉帶——運動之後的一絲紅暈,再加上動作可能大了些——一縷頭發垂下來落在臉頰旁邊,在火光的映襯下也可稱得上一句美人如玉。
劉談正在欣賞的時候,就听到霍光沉聲說了句︰「殿下!」然後就看到霍光帶著極其不美妙的表情朝他走了過來。
劉談當即一個激靈,總覺得霍光頗——揍完江充——繼續揍他的架勢。
劉談稍稍往後蹭了半步,嗯,——不是後退太丟人,他估計就不是蹭半步了。
「都……都尉,——話好好說,別動手。」劉談十分確定他這個戰五渣必然不是霍光的對手,最主要的是霍光到底為什麼生氣他也不知道啊!
這——是挨揍得——冤。
霍光站在他面前,拱手說道︰「殿下應親君子遠小人,此等鬼魅魍魎之輩,殿下不可與之為伍。」
江充此時十分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說道︰「霍光,——以為——是誰,憑什麼管教殿下?」
然而霍光一個眼神都沒給江充,權當他是狗吠,只是定定看——劉談。
劉談一臉懵逼︰「什……什麼?江謁者做了什麼?」
說完之後,劉談自己就反應了過來,他瞪大眼楮問道︰「都尉可是知曉他——對獵驕靡……」
霍光眼神一冷,劉談知道自己應該是猜對了,他——想說這是江充自己——做的,只是江充堅定是真的,可到最後劉談自己也動心,算是默許了江充的行為。
甩鍋倒是能甩,總感覺——些不厚道的樣子。
猶豫了一下,他才低頭小聲說道︰「知道了。」
一旁的江充此時又說道︰「此事是我一人堅持,與殿下無關!」
劉談抬頭看了他一眼無奈說道︰「——還是先去治傷吧。」
霍光便問道︰「所以……是與殿下無關嗎?」
劉談果斷說道︰「此事是我默許,錯在我。」
江充站在後面,眼眶一紅︰「殿下……」
劉談對身旁的畢高說道︰「——快帶他去治傷。」
江充一步三回頭地跟——走了,走之前還沒底氣的放狠話說道︰「霍光,——……你揍我沒事兒,但——敢踫殿下——就完了,我跟——說!」
劉談心說可拉倒吧,霍光就算現在把我按在這里揍一頓,我爹都不一定——什麼反應,說不定還會夸他揍的好。
江充走後,霍光表情稍微柔和下來低聲說道︰「殿下莫要覺得臣頑固,臣痴長殿下十歲,朝中鬼魅之輩見過不知凡幾,此等人雖一時痛快風光,但難有好下場,殿下初出宮廷,許多事情還不懂,正是需——學習之時,——為未來的王,不能墮入此等小道,還請殿下慎重。」
劉談愣了一下,老老實實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他本來以為霍光揍江充是覺得江充手段不夠,容易攪合了大漢跟烏孫的聯盟,卻沒想到霍光是為了他揍的江充。
說實話,如果劉談真的只是十五歲的話,身邊——這麼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那的確不是什麼好事,這個年紀的孩子懂事再早也處在一種十分敏感的時候,被影響到的話說不定就也變成江充這樣的人了。
霍光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髻說道︰「更深露重,殿下還請早些回去休息吧。」
劉談應了一聲說道︰「都尉一起過來吧,讓我看看可曾受傷。」
霍光一臉不在意︰「不過小小擦傷,殿下不必在意。」
然而最後他還是被劉談拽到了帳篷里,等到了明亮的地方,劉談才發現霍光的手背上是有擦傷的,至于身上,他穿得嚴實,也看不出有沒有傷口。
劉談臨走的時候劉徹給他準備了一堆藥,陳阿嬌又塞給了他一些,最後李不厭又帶來李息那里所謂的治療外傷很管用的藥,反正基本就是這些東西拿出去他都可以開一間藥鋪了。
是以他索性給了霍光一堆藥說道︰「——傷口就擦一擦,幸好天氣冷不必沾水。」
霍光微微一笑行禮道︰「——謝殿下。」
劉談遲疑了一下說道︰「下次……都尉若是覺得——何不妥,可以直接來找我,毆打朝廷大臣說出去只怕于都尉聲明有損。」
霍光表情一肅說道︰「臣教訓江充不僅僅是為殿下,也為他魯莽亂來,他自認機智百出卻不曾想若有朝一日事發會如何,他沒想過烏孫會不會和大漢反目也沒想過丹陽公主會——尷尬,殿下,他口口聲聲為大漢,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功業罷了。」
劉談點頭,他知道江充——私心,只是江充的提議太——誘惑力,他也是真的沒忍住。
霍光低聲說道︰「江充並不能停留許久,他做事情必然急功近利,我等初到烏孫,——事情都尚且不明,若是被人發現,不僅公主——危,更危險的是殿下您啊。若殿下真——此心,干脆讓江充留在這里,做不到不許回去,——看他可還——這心思?」
劉談失笑︰「他在大漢——光明前景,怎麼會留在烏孫?」
霍光點頭︰「是了,他必然不會,不過殿下也不必灰心,公主隨侍之人中已有安排。」
劉談抬頭驚訝地看——霍光,霍光坦然說道︰「臣並非想讓殿下一味做個不諳世事的好人,只是事情——所為有所不為,謀劃長久方得始終,否則半途而廢恐怕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之前霍光教育他——當個好人的時候,劉談其實並沒怎麼往心里去,那時他以為霍光只是擔心他年紀小,不懂事被帶偏,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線。
如今霍光卻真的像個諄諄善誘的君子,行義——正卻並不迂腐頑固。
劉談這才心服口服,卻也——些疑惑,霍光這麼擔心他長歪了到底是為什麼啊?
他知道這種事情不太該問,但還是沒忍住問道︰「霍都尉何以如此憂心忡忡?」
他問的隱晦,霍光不明白也就算了。
霍光怎麼會看不出他的疑問,他看——劉談抬了抬手似乎想要做什麼動作,最後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嘆了口氣說道︰「子侯若是長大,也該如殿下這般年紀了。」
劉談懵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霍光說的應該是霍去病的兒子霍嬗。
提起霍嬗劉談也覺得——可惜,據他所知,霍嬗應該也十分——領兵天賦的,否則劉徹不至于一直想讓他繼承父親衣缽,對比衛青的兒子,劉徹就沒想過讓他們跟衛青一樣出征匈奴。
然而人都沒了說什麼也沒用,劉談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至少他們父子團圓了。」
說完之後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地下團圓,這特麼是什麼好話嗎?
倒是霍光直接笑了出來,輕咳一聲說道︰「殿下早些休息吧,臣告退。」
劉談看——霍光離開,沉思自己現在最需——的是不是學習說話的藝術。
霍光跟江充動手的事情似乎除了劉談和他們的侍衛之外並沒——人听到風聲,至少劉談沒有听到有人議論。
此時隊伍已經行進到距離赤谷城百里範圍內,就在劉談覺得一共就這麼點距離應該不會出問題的時候,軍須靡忽然找上門來說道︰「五殿下,——事相商。」
劉談對軍須靡的觀感還可以,畢竟無償為他提供了那麼——情報,于是他伸手說道︰「岑陬請坐,不知是何——事?」
軍須靡說道︰「匈奴公主出降烏孫,已至赤谷城外,阿爺擬同日行禮,不知殿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