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降了一場小雨, 滴滴答答的從屋檐滑落下來，拍打在木質窗稜上，綻放成破碎的水花。
燈燭將盡, 朦朧的光灑落在軟榻上, 空氣中有種旖旎的幽香。
孟塵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疲倦的窩在軟榻里側，身上的素色薄衫被汗濡濕, 勾勒出脊背和腰身的清瘦線條。
偏偏某人食髓知味, 猶自精神的很, 像一頭纏人的豹子, 把腦袋湊到孟塵脖頸里，不消停的拱來拱去, 嗅著那令人難以自拔的幽幽冷香。
孟塵推不——他, 只好任他膩歪，在男人——湊上來想要索吻——，突——想起了什麼，伸手把對方的嘴巴捏扁，皺眉嚴肅問︰「等等, 你為什麼——麼熟練？」
薛朗扁著嘴巴, 無辜的眨眨眼︰「……唔？」
孟塵越想越懷疑。他們倆都該是……第一次才對, 但為什麼他慌亂無措，薛朗卻顯的那麼懂？
明明平——看起來那麼容易害羞，隨便撩一下耳朵都會紅，上了床卻一點不顯生澀, ——干什麼後干什麼……全都知道。
他微微眯起眼︰「我差點忘了，你三千年前就是魔尊了。遇見我之前，是不是沒少收什麼美姬爐鼎之類的, ——後發生點什麼不正當關系……」
听他越說越離譜，薛朗立刻急了，拉下他捏著自己嘴巴的手道︰「你說你，怎麼還污蔑人呢？什麼美姬爐鼎，我發誓絕對沒有過——種東西！」
孟塵哼了一聲︰「你都失憶了，有也不記——了……」
「我失憶了也敢保證對你的一心一意！」薛朗篤定說，「技術熟練，那肯定是在你身上練出來的！」
孟塵的臉一下子紅了︰「你少胡說八道。」
「我就說。誰讓你懷疑我。」薛朗哼哼一聲，報復一般趴下去，在孟塵溫軟的肩頸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
「嘶……你是屬狗的嗎？」孟塵抬手把男人的腦袋推開，肩膀上的衣衫垂落，能清晰的看見——玉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明顯的紅色牙印。
不僅是一個。脖子里，手臂上，腰側……還有其他地方，都有——種印子，全是某人咬出來的。
「你聞起來好香。」薛朗低低說，健壯有力的手臂攬著身下人的腰，低頭在青年殷紅水潤的唇上輕輕吮了一下，「我控制不住。」
孟塵身上本就有種淡淡的蘭草幽香，不知是不是受絲絲入扣影響，那原本偏冷的香氣變的濃郁香甜，勾的他……根本停不下來。
「……去你的。」孟塵紅著臉小聲說，拉起小毯子把自己蓋住，「我累了，要睡覺。」
「別啊，——才幾次，你的蠱毒還沒完全引出來呢。」薛朗連忙把薄毯扒拉下去，把青年整個往自己懷里帶，「不信你看——」
他不知道在哪里壞心眼的按了一下，孟塵頓——驚喘一聲，整個人都軟了，薛朗借機壓下去，帶人滾到了床榻更深的、燭火照不到的地方。
……
——
因著解毒的事，孟塵和薛朗——在梅花谷多留了一天，第三天清晨啟程離開。
梅笑寒和李鋒來送他們，梅笑寒拿了一個包裹，里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靈丹妙藥。他把包裹塞給孟塵，——額外掏出——個小瓶悄悄塞給他，低聲問︰「那什麼，你還好吧？」
孟塵︰「……」
「咳，——藥不僅治腰疼，還能祛腫，特別靈，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梅笑寒說，「事後——粒，你值——擁有。」
孟塵︰「……謝謝。」
「好兄弟，不客氣。」梅笑寒豪氣的拍拍孟塵的肩，——去同薛朗道別了。
李鋒在旁邊站了一會兒，突——到孟塵跟前。孟塵沒想到他會主——來搭話，有些驚訝的抬眸。
「我有個不情之請。」李鋒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那月霜花的種子……可否給我一些？」
孟塵輕輕笑開了，立刻道︰「當。待我回魔域，立即傳信寄給你。」
李鋒抱拳拱手，真誠道︰「多謝。」
四人彼此道別，孟塵和薛朗上了來——的馬車。
昨日解毒解的太累，孟塵的精神還有點沒緩過來，一坐上車就開始犯困。薛朗看的很是心疼，連忙搬來厚厚的毯子在座位上鋪好，道︰「你躺下睡一會兒吧，我就不抱著你了。」
他怕孟塵多想，解釋說︰「我大腿硬，你——會兒坐著不舒服。」
孟塵︰「……」
他抬腿踹了薛朗一腳，扭臉用毛毯裹住自己，躺下睡了。
夢魘馬拉車——快——穩，身邊的人——是薛朗，孟塵很快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後有點不知今夕何夕，睡眼惺忪的問薛朗︰「到哪了？」
薛朗給他倒了杯茶潤嗓，神神秘秘說︰「你自己看。」
孟塵不明白他賣的什麼關子，掀開簾子一看，微微怔住了——
不是回魔域的路，看——滿目煙火繁華，竟似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城鎮。
「——是哪兒？」
「歸元城。」薛朗把茶遞給他，笑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慌著回去。以前你不是說過，想看梅花谷的梅花，大雁彎的瀑布，喝歸元客棧的桃花酒嗎？前——個咱都去了，現在再來歸元城逛逛。」
孟塵沒想到一句隨口之語，對方能記到現在，心頭微微一熱，捧著那杯茶，笑著「嗯」了一聲。
歸元城地處梁國，是最繁華的城鎮之一，安寧和樂，繁榮富庶。歸元客棧更是鼎鼎有名，其菜品一絕，獨——釀制的桃花酒更是聞名天下，因此——歸元城雖是凡人的城鎮，卻也有許多修士慕名——來。客棧環境也——分怡人，——前青旆隨風招展，——有幾枝桃花依著窗邊，客舍敞亮，桌椅清潔，故生意極好，進進出出的客人絡繹不絕。
孟塵和薛朗進了客棧，立刻有小二滿面笑容的上前招呼︰「二位，打尖還是住店吶？」
薛朗︰「要一間上房，再上些好酒好菜。」
小二見多識廣，一見——人便知身份不凡，鐵定是不差錢的，立刻眉開眼笑的親自帶著——人到了一處靠窗的亮堂位置坐下，沖好茶上菜去了。
以前在宗——的——候，除了做任務很少下山，偶爾出——住客棧，也甚少有——般悠閑的——候。孟塵左手托腮，轉頭望著窗外熙熙攘攘、沾滿煙火氣的街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淺淺笑了。
薛朗看見他笑，自己的心情就跟著開心，湊過去含笑問︰「想什麼好事呢？給我說說。」
孟塵扭過臉說︰「我在想以後年紀大了，只想安——度日的——候，可以考慮到——里買一座宅子，每天養養花逗逗鳥喝喝茶，好像也不錯。」
「好說。」薛朗立刻道，「到——候我負責每天給你做好吃的，打掃屋子，給花施肥除草，你呢，就躺在院子搖椅上曬太陽就好了。」
孟塵托腮看他︰「你的魔尊不做了？」
「誰愛做誰做。」薛朗捉住他的手，「我反正跟定你了，不許嫌我煩。」
孟塵抿唇笑了，他——副垂眸淺笑的模樣著實——人，薛朗看的心里直發癢，奈何大庭廣眾之下什麼也不能干，只好很登徒子的在孟塵手掌里捏了——把，——後咕咚灌了杯茶。
等上菜間，客棧里——進來了幾個人，那小二轉頭一看，臉上頓——露出比見到孟塵薛朗——還要熱情的笑容，亮著嗓——就迎了上去︰「貴客呀——孟將軍，快請進快請進！」
他——一嗓子讓許多客人都好奇的轉頭看去。只見打頭的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面容端正，一身英武之氣，他環視廳堂一周，回身去扶身後的一位中年婦人，笑道︰「——里的菜品不錯，你們應該會喜歡。」
婦人身旁還有個及笄少——，——相嬌俏，嘟著嘴撒嬌︰「大哥你別嗦了，在外面逛了一上午，我都快餓死了。」
另一青年伸手彈了一下少——的額頭，笑罵︰「就你貪吃。」
幾人情狀親密，看起來當是一家人。那孟將軍似是——里的常客，謝絕了小二的引領，帶著自己的娘親和弟弟妹妹去了常坐的位置。
薛朗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卻見孟塵一直側著臉看向那個方向，以為他是對——家人好奇，正好小二來上菜了，于是問︰「——孟將軍什麼來頭？」
小二放下——瓶桃花酒，笑道︰「——位肯定不是本地人。在梁國，沒人不知道孟昭——前段——間，趙國率二——萬大軍進犯，孟昭以一敵百，立下汗馬功勞，被陛下親封驃騎大將軍。孟將軍出身貧寒，——八歲參軍，一身功勛全是靠自己打下來的，——且還特別孝順，發跡後把爹娘弟妹全都接了過來，前段——間還給妹妹說了一——頂好的親事呢。」
薛朗點點頭——麼看的話，——將軍確實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小二放下酒菜離開了，薛朗見孟塵還沒回過頭來，頓——不滿了︰「嘖，還沒看夠啊？」
孟塵——才回神，緩緩轉過頭來。
「那將軍有那麼好看嗎？」薛朗哼哼著去夾醋溜花生米，「怎麼看也沒我帥吧。」
「嗯。」孟塵低聲道，沉默片刻說，「不過，他好像是我大哥。」
薛朗一呆，手里的筷子嘩啦一下掉了。
孟塵怔怔的看著桌面。
他被賣出村子——九歲，孟昭那會兒已經——六七了，即使過去——幾年，模樣變化也不會太大。
最關鍵的是，那位婦人——他的親娘，他決計是認不錯的。
孟塵從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遇見自己的親人，還是在——種毫無預料的情況下。當年村里鬧饑荒，爹娘靠把他賣了才換了——袋子米。他後來也想過，那——袋米夠一家人吃多久，能不能讓一家人都活下來。
現在看來，應當是都活下來了——
且過的很好。
還有他的妹妹，當年還是襁褓里的小嬰兒，——今竟也已許了人家了……
正當他漫無目的的出著神，只听凳子 當一聲，對面的薛朗猛的站了起來。
他微微一怔，連忙伸手拽過一臉凶神惡煞明顯要去干架的薛朗，低聲道︰「坐下。」
薛朗蹙眉，滿目憤怒的想說什麼，但看到孟塵的臉色，忍了忍還是坐回位子上，狠狠吸了口氣︰「對不起……我不該帶你來——，我不知道會遇見他們……」
孟塵的過去，薛朗自——一清二楚——果不是幼——被親生父母狠心的賣掉，孟塵根本不會吃那麼多苦，受那麼多罪，甚至——果沒有遇到鐘離靖，他或許早就凍死在大雪夜里了。
可誰能想到，拋棄親生骨肉的——家人，居——踩了狗屎運，過上了——般好日子。
「你有什麼好道歉的？」孟塵笑了笑，——道，「我沒事。已經過去那麼多年，我早就沒——覺了。」
剛被賣掉、一個人在外流浪的那幾年，他心中偶爾還會有怨恨。但後來踏入仙途，斬斷塵緣，他便已經把過往放下了。
那些人是死是活，過的是好是壞，都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吃菜吧。」孟塵神色——常的拿了雙新筷子遞給薛朗，自己也拿筷子夾了口小菜，「再不吃就涼了。」
薛朗看著他平靜的神色，一顆心——酸——疼，越發堵的難受。
孟塵是什麼樣的人，他能不知道嗎？
他表面看起來冷冷淡淡，卻實則比任何人都重情——隔多年，把自己拋棄的一家人其樂融融、有說有笑的聚在一起吃飯，沒有一個人認出不遠處的孟塵也曾是——個家的一員，是——他們血脈相連的親人——他怎會沒——覺？怎會無所謂？
薛朗替他憋屈的難受，——不可能真的把那些人打一頓，沉默片刻後對孟塵道︰「你在——等我，我出去一下。」
孟塵立刻捉住他的袖子︰「你別……」
「你放心，我不是去找他們。」薛朗撇撇嘴，「我還不至于和凡人——手。」
他不——一根指頭就能讓那些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可他明白，——不是孟塵想看到的——且說起來，始——俑者是孟塵的父母，其他人，尤其是當年襁褓里的小孩子是無辜的，他不可能對他們做什麼過分的事。
孟塵看他一眼，松開了手。
薛朗果——沒沖著孟昭那邊去，——步就沒了蹤影，不知道干什麼去了。孟塵心不在焉的等了一會兒，——後覺——左邊的衣擺被拽了拽。
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名約莫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站在自己身邊，生的白女敕可愛，一雙烏溜溜的眼楮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孟塵︰「……」
他一——完全說不出話來，眼前——小男孩，分明是不知縮小了多少號的薛朗！
小小號薛朗看著他，女敕的能掐出水的小臉蛋上露出一個乖巧——有些羞澀的笑，他沖孟塵張開短短的手臂，女乃聲女乃氣的喊了一聲︰
「神仙哥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