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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塵在白碧面前時一派淡靜自若, 但要說心中沒有一點震動,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那震動也只是一瞬間的——,漣漪尚未擴散, 便已經消散不見。

鐘離靖對他, 無論是師徒情亦或是其他什麼感情, 其實都無所謂了——鐘離靖收他做徒弟的目的沒有變,上輩子想殺他證道的——實也沒有變。包括這輩子, 距離鐘離靖下定鏟除他的決心, 也已經——遠了。

他淺淺蹙眉, 陷入思索, 繼而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走出地牢的路, 好似比來時漫長了許多。

孟塵猝然止住步伐, 抬頭四顧。果然,這周圍,哪里還是太玄地牢?

華麗卻籠罩著陰森氣氛的宮殿,半空中躍動的幽藍鬼火,以雪白骷髏做成的裝飾擺件……

這分明是上次他在夢中見——的地方!

佩劍「鏗」的出鞘, 然而方將劍握在手中, 一股熱潮裹挾著刺痛便 的一下在四肢百骸炸開, 孟塵手腕一顫,無——的松開了握劍的手。

——絲絲入扣發作了。

絲絲入扣不僅是情蠱,還會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人的氣——,削弱修為和反應速度。在孟塵竭力伸手想去拾劍時, 四面八方悄無聲息的涌來一道道淺灰色的霧氣,層層纏住了他的四肢,興奮的——他拖到了一方雕飾華貴的柱子上, 牢牢綁了上去。

灰色霧氣消散,殷遲含笑出現在他面前,伸手撫上他泛紅的側臉。

「師兄,」他像小孩子一樣喜悅饜足的笑起來,「你——,這一次,我終于能踫到你了。」

孟塵猝然偏頭避開他的手掌,嫌惡的閉上眼,竭力壓制著體內翻騰的蠱毒。殷遲迷戀的欣賞了一會兒他隱忍的表情,最後還是不舍得讓他這麼受罪,于是控制著蠱毒暫時蟄伏。

「師兄,我——是故意讓你這麼難受的。」他掏出一片干淨的帕子,一邊仔細的給孟塵擦去額角滲出的冷汗,一邊小心翼翼的道歉,「因為師兄太厲害了,——這樣做的話,我抓——住你。」

孟塵已經懶得去對他可笑的說辭發表什麼——法,閉眼將痛楚稍稍緩解後,終于抬眼看向殷遲。

殷遲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面對面的——到孟塵了。如今孟塵什麼都不做,只是用冰涼的目光這樣看著他,竟就讓他渾身無可抑制的竄起一股熱切的戰栗,忍——住靠近喚了一聲︰「師兄……」

「——敢當。」孟塵譏諷道,「認一個鬼族當師弟,我還沒這麼大本事。」

殷遲微微一怔,小聲說︰「你知道了?」

孟塵漠然移開目光,似乎是厭于看到他這張臉——

前,在殷遲潛入夢中給他下蠱——後,他就知道了。

因上一世並未出現這種情況,異常的變故引起了孟塵的警覺,在那之後,他立刻去藏書閣查閱了大量書卷,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詞——入彀。

入彀術是鬼族獨有的術法,且尋常鬼修是使——出來的,只有流著鬼族血脈的王室才能施用。低級的入彀術可憑借精神體潛入他人夢境,而高階入彀術,則可化虛為實,偷天換日,神——知鬼——覺的——對方整個人帶入幽冥界,故稱「入彀」。

「我本來也——想的。」殷遲垂眸,喃喃道,「師兄,在這——前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我體內還流著鬼族的血……還是不純的血。」

殷遲是孟塵從凡間撿回來的孤兒,從小——知父母,——知身世。後來拜入太玄宗,入了仙道,更是斬斷塵緣,從沒想過要回頭去尋自己的雙親。

可一年前,他那親生父親卻主動找上了他。他的父親,竟是幽冥界的鬼王;而他的身世,既俗套又可憐︰他是鬼王與人類女子風流一夜誕生的雜種,親爹看——上他,親娘懼怕——敢要他,于是他出生就被無情拋棄,全靠運氣和強悍的血脈——能苟活到那麼大。結果後來,鬼王的幾個純種兒子爭權,自相殘殺死了個干淨,鬼王心塞——下重病臥床,想再生一個繼承王位卻有心無——,山窮水盡——下,突然想起了他這個雜種兒子。

殷遲在听完鬼王——淚縱橫的訴說後只是冷笑一聲,丟下一句「你做夢」就走了。

一開始就對他棄——如履的人,如今假惺惺的說要彌補,——會讓他感動,只會讓他覺得惡心。

更何況,什麼鬼王寶座,幽冥之主,無上權——,他一點也——稀罕。

他只想待在天極峰,待在有師兄的地方。

可事——盡人意,他發現他無論如何也得——到師兄的心,更別說周圍還接連——斷的冒出心懷叵測的人,一個一個的都要和他爭。

眼見孟塵月兌離掌控,離他越來越遠,殷遲終于意識到,只有擁有絕對的——量,——能讓師兄徹底屬于自己。

「所以你就從一個堂堂正道子弟,心甘情願的成了一個鬼修。」孟塵點點頭,道,「我屬實佩服。」

「師兄,你——必這樣諷刺我。」殷遲笑起來,「我知你素來光風霽月,——上我這般行徑。可我和你——同,心里從來沒有什麼仁義道德,只要能達成目的,我什麼都可以去做。」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這個?」孟塵說,「把我帶到這里,和你玩過家家?」

「——是過家家。」殷遲異常認——的告訴他,「師兄,我對你是認——的。我要和你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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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塵的目光中盡是荒唐。

「我馬上就會繼承王位,到時候,師兄便是我的王後。」殷遲目光熱切,「幽冥界獨處一域,並不比三界——中任何一個地方差,只要你想,我什麼東西都可以給你弄來,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和我一起留在這里,難道——好嗎?」

「听起來是不錯。」孟塵在殷遲陡然亮起的眼神中繼續道,「可是我——喜歡。」

殷遲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變暗。

「你喜歡什麼?」他一字一頓問,「你喜歡和薛朗在一起是嗎?」

孟塵——言。

「師兄,你別想。」殷遲貼近,如毒蛇露出險惡的信子,在他耳邊低語,「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他,你的余生只會和我在一起度——,只、會、和、我。」

孟塵︰「若我——願,你打算這樣綁上我一輩子?」

「你會願意的。」殷遲溫柔說,「師兄心志堅韌,連絲絲入扣都奈何——了你,我——的佩服。但——要緊,我們還有一樣東西可以試一試。」

他說著,像小孩子展示收藏的寶貝一樣,把一根香在孟塵眼前輕輕晃了晃。

「銷骨噬心香,師兄應該听過吧?」他輕輕一彈指,香開始燃燒,白煙裊裊,一股獨特的清甜氣息漸漸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孟塵的瞳孔漸漸失去焦點,眼前的白煙和殷遲一點一點開始虛化,最後消失不見。

再有感覺時,是有人在用鞭子狠狠打他。

他睜眼看去,發現自己在地上抱著腦袋打滾,周圍是一群默——作聲的僕役,面前則是一雙瓖著金邊的靴子。靴子的主人是個大月復便便的男人,正拿了根馬鞭,一下一下重重抽在他身上。

「叫啊,你叫啊!」男人越抽越上火,抬腳狠狠把他踹了個跟斗,「狗奴才,你是啞巴嗎?為什麼——叫?為什麼——哭著求我!?」

孟塵抬手擋了一下呼嘯而來的馬鞭,**的小臂上頓時多了一條火辣辣的血痕。

他突然想起來這是哪里了。

這一年他九歲,剛被爹娘賣進這戶富貴人家里。這家老爺性情暴虐,平日總是鞭打下人取樂,還最喜歡听他們慘叫求饒的聲音。孟塵是最瘦弱的那個,可挨打的時候從來一聲不吭。他越——吭聲,——爺氣性便越大,便越把他往死里抽。

鞭子再度劈空甩來,這次是沖著臉上,孟塵下意識伸手去擋,然一只手比他更快的握住了那鞭子,反手一甩,——中年男人狠狠抽了出去。

他抬起頭,——見了一張含笑的明艷的臉。

「別怕,——會再有人打你了。」那人沖他攤開手掌,溫柔哄,「跟我回去好——好?」

孟塵怔怔的——著這張臉,總覺得有些熟悉,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于是小心翼翼的問︰「你是誰?」

那人回答︰「我叫殷遲。」

他跟著殷遲走了。對方把他帶到一座華麗的宮殿里,比那大戶人家的宅子還要大好多好多倍。殷遲待他也特別溫柔,幫他治好了身上的大大小小的傷,給他穿上柔軟溫暖的棉衣,還給他吃從沒見——的可口的食物。

他漸漸放下了防備,一天天在這座宮殿里安心的住了下去。某一天,殷遲牽起他的手,溫柔的望著他問︰「孟塵,和我成親好——好?」

他一愣,轉頭——向身側銅鏡,發現自己——知何時已從一個小孩子變成了青年模樣。

但他還是疑惑問︰「成親?」

「對。成親之後,你就可以永遠和我在一起。」殷遲循循善誘,「我們就可以永遠在這里生活下去。你——用再擔心受凍挨餓,——用再擔心有人拿鞭子打你,——用再害怕下雪天無家可歸。我會保護你,照顧你,——會讓任何人再來欺負你。」

這樣的話……孟塵想,好像也挺好的。

于是他點了點頭︰「好。我們成親。」

……

殷遲——著在銷骨噬心香的白煙中變的神色空茫的青年,輕輕揚起了嘴角。

銷骨噬心香,可以根據使用者的心意制造出幻覺,讓受術者深陷其中,分——清幻境和現實。

殷遲調查過孟塵的身世,知道他兒時受過許多苦。所以他重現了孟塵兒時的經歷,然後讓自己進入他的幻境,把他從苦難折磨中救出來,放在身邊細細呵護。時間久了,孟塵自然會放下戒心,把他——成最親近信賴的人,繼而把他當作最親密的愛人。

孟塵心志堅韌,非常人能及,縱使是銷骨噬心香,一次兩次恐怕也難以——其徹底馴服。

但沒關系。他可以每天點一支,讓孟塵一遍一遍的重復這樣的幻境。

五天,十天,百天……到時候,孟塵就會徹底分——清幻覺和現實,然後听從他的話,永遠留在幽冥界,徹徹底底成為他的所有物。

想到那個場景,殷遲唇角的笑容不斷擴大,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期待和欣喜,迫不及待的再次進入了孟塵的幻境。

幻境中,他和孟塵馬上就要成親了。

縱使目前的一切還是假象,殷遲卻也絲毫不肯含糊。他吩咐手下備置了最隆重的儀式,挑了最好的繡娘縫制了兩套大紅喜服。新婚夜里,他喝完喜酒,迫不及待的進入洞房,顫抖著手挑開了孟塵的喜帕。

喜帕下是一張如玉無暇的臉,雙眸如水,溫柔澄澈,眸低好似含著萬般情意。

他被對方的目光——的無法自抑,忍——住月兌口喚出了那句稱呼︰「師兄……」

孟塵竟也沒覺得奇怪,只是淺淺一笑,伸手去拉他。

殷遲一顆心熱烈的幾乎要躍出胸膛,他唇干口燥,雙眼燒的幾乎發紅,顫著呼吸任由孟塵拉住他的衣領,附身向他靠去。

下一刻,胸口一涼,激烈跳動的心髒突然停滯了。

他低頭,發現一枚匕首已沒柄捅進他心口。

「和我成親很高興,是不是?」孟塵依舊淺淺笑著,手指握在刀柄上,溫聲告訴他,「我也一樣。」

「為了在這一天親手殺死你,我已經等了好久好久。」——

可能……

殷遲怔怔——著面前這張臉,腳步踉蹌的後退一步——

可能!

師兄早就應該愛上他了——對,為什麼會這麼對他!?

一定是哪里出錯了……一定是哪里錯了!

他紅著雙眼,——顧胸口的劇痛,一字一頓問︰「為什麼?師兄,你——喜歡我了嗎?」

孟塵歪了歪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著他︰「我沒有和你說過嗎?」

「殷遲,我永遠——會喜歡你。」

「即使在幻境中,也永遠——會喜歡你。」

「————!!」

殷遲心髒痛的好似被人徒手撕裂,他大喊一聲,滿臉絕望痛苦的睜開眼楮,目光失神了好一會兒,——重新找回焦點。

然後他愕然發現,情況有些——對。

他竟被一道鎖鏈綁在柱子上,而孟塵已經月兌離了轄制,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著一支點燃的香。

「師弟。」青年目露譏誚,薄唇輕啟,「銷骨噬心香的滋味,好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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