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榕只覺耳邊響起哭聲、笑聲、還有什麼東西的「嗷嗚」亂叫……總之非常嘈雜。
他在這一片嘈雜中睜眼,恢復了人形。
「哇!他醒了!」
一只小海東青在落榕面前撲騰翅膀,非常高興地道︰「尊上你看!我就說蠱毒小事一樁嘛!」
「……」落榕隔了幾秒才回過神,愣愣地道,「是你幫我解了蠱毒嗎?」
岳啾啾︰「是哦是哦!」
落榕點點頭,鄭重地沖她道︰「謝謝,我會記住你這份恩情的。」
他這麼一說倒讓岳啾啾有點不好意思,擺擺翅膀道︰「不用啦不用啦,只是一點小事而已。」
落榕卻道︰「不,這對我來說不算小事。」他說完又轉向雲蕭,道︰「也謝謝你,之前答應過你的事我會做到的,只是不知道你需要我給你什麼東西?」
雲蕭听到這話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看向岳啾啾,道︰「啾啾,你能先回房間嗎?」
岳啾啾︰「哦哦!好的!」
她知道雲蕭是要談事情,蹦蹦地回了房間。而雲蕭懷中的小黑豹則抬起頭,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師尊。
雲蕭無視小黑豹那灼灼的目光,對落榕道︰「我想要的是……你的一點心頭血。」
落榕一愣,道︰「我以為你會要我把葉子給你。」
他眉間的綠葉是他全身靈力所在,甚至與他靈魂綁定。而一點心頭血與靈葉相比,實在不算什麼。
雲蕭搖搖頭,道︰「不,只要一點心頭血就好了。」
落榕毫不猶豫道︰「好。」
他將手伸向自己心口,指尖刺入,臉色微微一變……片刻之後,又忍痛將手拿了出來。
——在他指尖之上,一滴鮮血緩緩凝聚,下一秒又化為一片蓮花花瓣的模樣。
這倒是落榕完全沒有想到的,他驚訝地看著那片血色花瓣,道︰「這是什麼?」
雲蕭道︰「是素心樊蓮的花瓣。」
落榕︰「素……素什麼蓮什麼?」
雲蕭道︰「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天地靈物,六十多前,一片花瓣落入你的體內,令你生出靈智,在那之後,這片花瓣就沉睡在你的身體里,直到不久之前才蘇醒。」
他每隔百年就會從世間找到七片素心樊蓮花瓣,而在他找齊之後,又會有新的素心樊蓮花瓣落入世間,寄宿于生靈體內。不過新生的花瓣往往會在宿主體內沉睡許久,直到多年後才會蘇醒……那也是他再次回到世間的日子。
落榕听完沉默一會,道︰「那你為什麼會知道?」
雲蕭︰「因為我比較聰明。」
落榕︰「???」
落榕在短暫的愕然後意識到雲蕭在糊弄自己,一聲不吭地將那片蓮花花瓣丟給了他。
雲蕭接過花瓣,指尖剛剛觸及的那一刻,花瓣就如歸巢的幼鳥,親昵地蹭了蹭他——下一秒,又化為絲絲縷縷線條,融入他的體內。
落榕眼看花瓣消失,仿佛身上一直存在的某處突然空缺,有種說不出來的疲憊。
雲蕭道︰「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那個修士也始終沒有露面——不如你先住在我這里,把傷養好再說。」
落榕道︰「……可以嗎?不會打擾到你嗎?」
「不會,」雲蕭溫和道,「你給了我花瓣,這也算我對你的補償。」
落榕沉默一會,點點頭道︰「謝謝你。」
他現在也確實沒有其他地方可去,至于林家……
想到林家,落榕微微低下頭,隔了一會道︰「我想改個名字,告別過去的生活。」
雲蕭道︰「也好,你打算取什麼名字?」
落榕︰「就叫我——」
他停頓了好一會,努力地在想名字。結果越想越努力,越想越努力……最後什麼也沒努力出來。
「想,想不出來……」
雲蕭︰「……」
「算了,就這樣吧。」落榕苦惱道,「等什麼時候我想到一個好名字再說吧。」
雲蕭點點頭,道︰「也行。」
他說完垂眼,對上小黑豹冰冷的目光,正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就听見手機鈴聲響起——是楚霞給他打來了電話。
「小景,你在林家做了什麼?」電話一接通,楚霞驚愕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剛剛林利群來問世廳鬧了一通,說是你毀了他們林家,還與妖私通,助紂為虐……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蕭「哦」了一聲,漫不經心道︰「他的動作還挺快。」
他將林家的事情告訴了楚霞,中間隱去了自己和落榕的交易。楚霞听完低罵一句,道︰「他怎麼還有臉過來!」
雲蕭道︰「問世廳會對落榕做什麼嗎?」
「你放心,我們還是很講道理的,」楚霞道,「至于那個林利群,你不用管,交給我處理吧。」
她掛斷電話後,雲蕭再次與小黑豹對視幾秒,戳了它一下。
小黑豹︰「吼!」
雲蕭心想,凶巴巴的,好像又生氣了。
不過他也能理解這只小豹子為什麼生氣,對落榕道︰「你先休息吧,我們出去買點東西。」
落榕點頭,又變回榕樹,鑽進了花盆里。
雲蕭出門,沒過多久又回來,拎著一個新的花盆。
之前的花盆對于落榕來說有點小了,這次他出去買了一個大的。已經變成盆景大小的榕樹抖了抖葉子表示感謝,從原來的花盆中拔地而起,根須像八爪魚一樣飛快在地上移動,挪到了新花盆里。
雲蕭見落榕安安穩穩地待在花盆里,好像已經適應了新環境,便抱著小黑豹起身——也在這時,他的懷中突然一輕。
「師尊。」
慕景深再次變回人形,一手環在雲蕭腰間,重重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雲蕭只覺耳垂微疼,又見榕樹樹葉驚恐地抖動,只能輕輕抓住慕景深手臂,道,「回房間再說。」
慕景深冷笑一聲,卻也真的听了雲蕭的話,回到房間。
——一進臥室的門,雲蕭的手腕再次被緊緊扣住。慕景深桎梏著他,一定要自己的師尊給自己一個說法。
「師尊不是說,要找宗門法器嗎?」慕景深冷淡地挑眉道,「那個素心樊蓮又是什麼東西?」
雲蕭道︰「那個就是宗門法器。」
慕景深聞言冷嗤一聲,道︰「師尊以為我會信嗎?既然是宗門法器,我怎麼不知道!」
他扣住雲蕭手腕的力氣猝增,雲蕭只覺手腕一陣陣發疼,語氣依然溫柔道︰「我沒有騙你,那是天一宗第一任宗主在飛升之時留給天一宗的至寶,因為某種原因被封存已久,連同存在也被掩埋了。」
慕景深緊緊盯著雲蕭那雙墨玉般的眼眸,靠近自己師尊,用近乎逼問的語氣道︰「那它為什麼會流落世間,而且,和師尊有什麼關系?」
「——為什麼這種事情,千年前的師尊從不對我說起?」
雲蕭︰「……」
「師尊,你到底瞞了我多少東西。」慕景深見雲蕭沉默不語,嘴角彎起,眼中卻不見一點笑意,「你就這麼確定,我的耐心不會被你耗盡嗎?」
雲蕭對上他冰冷的目光,再度沉默幾秒,垂下眼道︰「抱歉。」
他知道慕景深想听什麼,但是他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
雲蕭的這句話無疑激怒了慕景深,他當即冷笑出聲,道︰「所以你才一直瞞著我,打算能瞞多久瞞多久,對嗎?」
他話音剛落,森森黑氣涌出,在房間肆意彌漫,隔絕光線,連唯一的出口也徹底封閉。
屋內頓時黑暗下來,雲蕭似乎意識到慕景深要做什麼,神色微變,想要起身——
「師尊,別動。」慕景深輕而易舉地將他壓了回去,指月復輕輕磨蹭自己師尊蒼白的臉頰,在他耳邊低聲道,「我現在很生氣,所以,我要對師尊做點什麼。」
他的語氣很輕,輕咬著雲蕭耳垂說出來的時候,甚至有點撒嬌的意味——但那森森黑氣卻猝然纏上雲蕭手腕,如鎖鏈般將他禁錮,甚至沒給他反應的時間。
雲蕭︰「……景深。」
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的尾音陡然一顫,微顫的指尖瞬間抓緊慕景深肩膀。
「我不會關師尊太久的,放心。」
慕景深反握住雲蕭的手,與他十指緊扣,又低頭,親昵地挨著自己師尊臉龐蹭了蹭。
「只是一晚而已……如果師尊能撐過這一晚,那我就再也不逼問師尊了。」
他說到這里,甚至微微笑了起來,那雙冰冷的赤色眼眸在黑暗中更加分明,如同危險的野獸自夜色中浮出,即將開始自己的掠奪。
「師尊應該能撐過去的,對吧?」
雲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