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認為如今的維德——是一只怪物。
他濕.漉.漉地泡——聖泉池——, 身上長著漆黑的甲片。果.露出的皮膚部分也蒸騰著白色的霧氣——那種霧氣像是——他過高的體溫，而——斷蒸發的、冰涼的聖池的池水。
還有那血紅的眼、完全失去控制的神情、與周身縈繞的恐怖氣息——
被黑影拖過去的那一刻路希安便感覺到了來自腳踝的、近乎被握碎的疼痛。他咬唇遏制住自己的尖叫聲，雙眼一眨——眨地看著維德。
維德的身上呈現出了許多種族的特征。無論是遮蓋面部的、亡靈族的骨面、屬于魔族的角、屬于龍族的龍鱗、屬于人族的面部、屬于墮神血脈的雙眼、屬于人魚族的魚尾……
更讓人恐懼的是，這些器官都——翕動著, 仿佛它們分別擁有生命, 想要從這具身體里一條一條地逃離！
維德的背部也長出了類似翅膀的東西, 那——是翅膀，而是許多條漆黑的藤蔓。漆黑的藤蔓捉住了路希安的身體, 掐住了他的喉嚨, 給他帶來喉嚨出血的、瀕臨窒息的恐懼感。
「臥槽, 這——是——說後期維德好幾次面——的血脈失控嗎？！所有的血滴拒絕融合，要從他的體內逃離。每次這個情況出現，維德都會大開殺戒，甚至有一次他自己都把自己撕裂成了好幾塊、又融合回來……」系統——路希安的腦海內尖叫, 「你快跑路啊路希安！！」
這真是——所未有的恐怖大場景。就連路希安也記得原著里——于這個場景的描述——失控的維德就是靠著它, 直接踏平了整個巨人王廷。
促使他重新融合的，則是巨人族的血滴，可如今巨人族的血滴——已經——他的身體里了——？
維德抓住路希安。他用長長的魚尾纏住、——開路希安的雙腿。系統還——叫路希安逃離，可路希安卻說︰「你翻翻後面, 屬于天族那段。我記得那段里描述了一個奧若拉使用的符咒, 她用那個符咒壓制住了維德……啊！」
他發出一聲吃痛的喘。怪物——滿他的分心，他尖銳的——爪割破了路希安——臂的皮膚。路希安繼續用力地道︰「快……快點……」
他的聲音里是系統從沒听過的冷靜。
系統于是連忙按照他的指示去翻，並且驚恐地想維德真是個怪物, 如今維德的模樣只剩一張臉還正常, 其他部分常人即使只是看一眼都能做噩夢……
可是路希安居然——逃也——害怕。他剛剛腳踝好像碎了……
他——是最嬌氣、最怕疼了——？
路希安默默地看著維德。他——挪開眼，也——逃跑。
他想，維德如今看起來可真恐怖啊……——是——？
可他居然一點也——害怕他。
盡管如今維德除了那張臉, 已經完全看——出為人的模樣。
而且如今維德看起來可怕至極，他的腳踝也疼得嚇人，他卻……
一點也——想逃。
冰涼的——爪扳起了路希安的下巴。路希安覺得自己的身體或許也被那些鱗片硌傷了。與此——時，他听——系統的聲音︰「那些咒文是……」
系統大聲地——路希安的腦內念出原文。路希安從來沒如此感謝自己的記憶力，可就——這時……
冰涼的魚尾徹底纏.繞住他的雙腿，夾緊。那一刻路希安想起了被巨蟒殺死的人類——幾乎能將人的腿骨纏碎的疼痛——，他被維德一起拖進了聖泉的水下！
「砰！！」
路希安听——系統撕心裂肺的叫聲——猝——及防——，水涌入了他的喉嚨與肺部，他開始——溺水而咳嗽。系統——心里大罵路希安錯過了跑路的良機，大喊著︰「路希安，快點讓我給你掛機……」
「——……——……」
路希安——水里掙扎著。他快要溺斃——維德的懷里了。可那些魚尾，那些藤蔓卻依舊纏繞著他，——讓他有任——離開的空間。系統的聲音里幾乎帶了哭腔︰「快點，那讓我給你屏蔽痛覺，快……」
沒有路希安的指令，它無法越過宿主、直接開啟痛覺的屏蔽功能。
可路希安也沒有回應它——那一刻，系統居然感覺到了路希安——識里的抗拒！——
水下，路希安看——自己的長發與維德的黑發，都——水——飄起。怪物就那樣看著他，——水波粼粼——看著他。可他——道那恐怖的身體里住的是維德。
‘是你為我——了毒——？’
他——心里輕聲道。或許那一刻，他居然覺得能和維德一起溺死——這里也——錯。
但還——是被溺死的時候——
即將徹底失去呼吸時，怪物吻上了他。
氧氣被渡入他的口——，路希安急促地吸著氧氣。耳邊是安靜的水波咕嚕咕嚕的聲音。
那一刻他想，或許這就是——呼吸吧——
水底孤獨的——呼吸。水底只有黑暗、頭頂亮晃晃的天光，沒有其他人。
這是深海里的怪物的孤獨，和快穿者共——的孤獨——？
系統眼睜睜地看著路希安又被魚尾裹挾著向上、被按到了岸邊。那一刻，它忽然間明白了什。
「——……」
它來——及說話，便已經被扔進了屏蔽模式。
系統︰…………？！！
這是什——超痛的人——重.口啊！！！
除此之——，路希安居然沒有讓它給他開啟痛覺屏蔽……系統又怒又急又心疼。
它縮——屏蔽模式里，一時居然——道自己該做出什——評價。最終，它憤怒地——心里大罵，卻忽然——識到一件事。
或許路希安——開痛覺屏蔽，只是——為他覺得，疼痛至——會讓他更加清醒……一點。
至——他——會昏過去，而是能夠繼續清醒地、有——識地、——被.迫疼痛地做那種事情時，也能有精神、——維德的身上寫下能讓維德清醒過來、緩解他的癥狀的咒文。
可那一刻系統——明白，路希安——沒有筆墨……
他會用什——寫呢？
……
路希安疼極了。
他覺得自己的腳踝一定是裂開了，身體其他被粗.暴——待過的地方也疼得讓人清醒。那一刻，他近乎虔誠地感謝自己擁有魅魔的體質。
至——這份體質讓他如今所遭受的另一份痛苦，要減輕了許多。
‘他——會真的傷害我的。’路希安——所有的眩暈疼痛——迷迷糊糊地想著，‘他——會的。’——
高.峰來臨時，路希安被維德燙得一哆嗦。那一刻路希安咬住唇想哭，可盡管如此，他依舊顫.抖著抱住了他身上的怪物。
原本狂暴恐怖的怪物——那一刻安靜了下來。他用舌頭，像是大狗舌忝舐主人一般地舌忝舐著路希安的臉、舌忝舐掉他所有的眼淚。路希安就——這時動。他抱住他，斷斷續續地用被自己咬破的——指，——他脖頸殘留著的屬于人類的皮膚上畫上最後的一筆。
金色的封印形成了，路希安——那一刻輕輕地松了口氣。他擁抱著維德，——封印發揮作用時終于精疲力竭，靜靜地睡了過去。
「——，我——是——害怕，我害怕得發抖。」他于心里輕聲道，「我好害怕他就這——死了。」——
于快穿者而言，死亡又有什——好怕的呢？
他只是害怕，維德又變成怪物——
他閉眼——，他感受到滴落——他臉上的，淅淅瀝瀝的眼淚。
怪物哭了。
可路希安——道，維德從來——會流淚。從他眼——滴落的液體，只會有血。
……——
那天，路希安睡了很沉的一覺——
夢——，他好像听——了光精靈一族遭受入.侵，听——維德抱著他、強——闖入了種植著光精靈一族的神樹的禁地，听——神樹恐怖的呼嘯聲——有如有生命的偽神的哀嚎。
「原來堂堂的精靈族神樹居然也——這滴血滴產生了異變、變成了以血氣為食的怪物……背負世界樹之偽名，也——過是一棵奪取了血液、期待成為神明的普通的樹罷了。」他听——維德的聲音，「所謂的光暗精靈之爭，——過是你故——挑起的、用以維持自己的力量、吸收更深的信仰的棋子……」
「祂的血滴，當真能讓所有的生靈都變成怪物。」
「或許——取回血滴後，你還有機會變回原來的模樣……」——
樹的哀泣聲——，碧綠的血滴從被剖開的樹身——取出。而那枚血滴，最終也回歸了維德的身體。
……
路希安——花香——醒來。
他看——自己躺——一片花叢——，四周都是白色的花朵。路希安抬起頭時，才發現維德正一動——動地坐——他的旁邊。
而他則躺——維德的膝蓋上。
此刻的維德是精靈的模樣。他耳朵尖尖、長發飄飄，發色鉑金接近于白。維德閉著眼，似乎還——吸收精靈族的血滴。
路希安眨眨眼。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極為松快、就連皮膚也女敕得——滑。他模了模自己的臉，捉模著自己似乎是已經被維德用精靈之族的力量治好了——
短短的一天之內。
路希安仰起頭來。他看——枝繁葉茂的大樹。大樹的——部還帶著被剖開的、正——緩慢愈合的傷口。盡管帶著巨大的傷口，樹木卻恢復了聖潔的模樣，——再像路希安——夢里迷迷糊糊地看到的、帶有妖異的綠光。
路希安正——琢磨這棵樹，便听——了維德醒來的聲音。
「你醒了？」維德啞著嗓子道。
路希安微微點了點頭——
疼痛的最後，路希安想過無數次自己醒來該做什。他應該撒嬌賣痴、還是繼續生氣？他應該怎——做，才能最大程度地喚起維德的愧疚之心？
可這一刻他卻發現自己並無參考的經驗。
他躺——維德的膝蓋上，與維德——視。許久之後，維德伸下——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