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 魔都氣溫降到冰點。
受拉尼娜現象影響，今年冬天格外——冷，雪花飄落地上，居然也沒有立刻融化。
索性年底沒有大型比賽, 孫天嬌干脆給大家放了早假, 讓他們直接休到初七回來。
今年過年也早, 在一月下旬，所以這個假期也還算合理。
不過, 雖然沒有了比賽任務, 但商業任務還是不缺的，言易冰的直播時長已經拖到了這個月——最後一天。
他不像寒陌那麼刻苦用功，總是在第一時間完成計劃，他過得比較隨意散漫，能拖則拖，什麼時候想起來什麼時候再做。
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讓他這種人也能吃得起飯。
跨年夜前一天, 言易冰坐在沙發上剝橘子，他一邊往嘴里塞橘子瓣, 一邊輕描淡寫道︰「媽，明天寒陌也來我們家吃飯吧？」
言母——目光從狗血感人的偶像劇上移過來，眉間起了一道淺淺——折痕。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得問一下你表姐他們。」
他家每年跨年夜都和表姐一家一起吃飯，就在他爸最喜歡的那張歐式大桌子上，從各個飯店點十幾道名菜, 小資——有格調——慶祝一番。
十來年了，還從來沒加過外人。
至少對他家人來說，寒陌——確還算外人。
但言易冰不忍心寒陌一個人在俱樂部, 或是在家里呆。
寒陌有時候懂事——讓人心疼。
對于需要團聚——節日，比如中秋，跨年，他從不提什麼慶祝方式，也不提要跟言易冰做什麼。
因為他知道言易冰有個美滿的家庭，在這種節日，需要跟家人一起度過。
他不想讓言易冰為難。
昨天，言易冰無意中看寒陌——手機，發現他在跟歐美戰隊約練習賽。
雖然下一個全球賽迫在眉睫，但是老外對待工作——態度跟他們可不一樣，沒人能拒絕跨年慶祝——盛大狂歡，所以他們齊齊委婉——拒絕了寒陌——邀請，還驚訝的問寒陌，為什麼不去跨年。
言易冰給表姐打電話。
他表姐比他大五歲，從小跟他玩的就比較好，算是無話不談——朋友。
當初言易冰輟學去打電競，第一個支持他——就是表姐，後來表姐要嫁給曾是自己老師——外國人，最先送祝福的也是言易冰。
這麼——年過去了，表姐——外國老公也被家里接受了，他小佷子都三歲——了。
和曾經——老師談戀愛也沒發生什麼狗血——劇情，表姐一家生活的很幸福，對方也很寵表姐，那個一頭小金毛——佷子，帶著一口地道——吳儂軟語，受到了全家——喜愛。
「姐，明天你們幾點到我家？」言易冰沒先說是什麼事。
電話里傳來他小佷子興奮——尖叫聲，聲音嘹亮，中氣十足。
表姐一邊應付——兒子一邊道︰「五六點吧，等你姐夫下班。」
言易冰頓了頓，輕聲道︰「明天可能多個人來我們家，我——朋友，沒問題吧？」
「啊？」表姐愣了一下。
言易冰有很——朋友，但說要帶回家跨年的，這還是頭一個。
表姐有些敏感，心思一動，笑——問道︰「女朋友？」
言易冰攥了攥拳，心里掙扎了一會兒，吐了口氣︰「不是女朋友，男朋友。」
電話對面，表姐沉默了幾秒鐘，小心試探︰「你這話有點歧義啊，好朋友就好朋友唄。」
言易冰深吸一口氣︰「我還沒跟我爸媽說，我覺得你應該能接受。」
表姐那邊——沉默。
言易冰這話，她能听懂是什麼意思了。
半晌，她緩緩道︰「我倒是沒什麼不能接受——，不過你爸媽能不能接受我就保不準了，你搞這麼一出，我挺驚訝的。」
言易冰輕笑︰「我也挺驚訝的，但是事情就是這樣了，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嗯。」表姐認同——點了下頭，「我也沒資格說你，我在你這個年齡，正挖空心思怎麼跟我前老師談戀愛呢。」
言易冰︰「是啊，咱倆好像都挺離經叛道——，怪不得能玩到一起去。」
表姐︰「別這麼說，我不如你。」
言易冰︰「這種事上就不用客氣了。」
表姐︰「我——嘴問一句，你倆誰上誰下？」
言易冰︰「這還用問嗎？」
表姐︰「不用嗎？」
言易冰︰「這麼說吧，我比他大六歲，他以前在我手下當過青訓生。」
表姐︰「你是人嗎？」
言易冰︰「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比較畜生。」
表姐︰「帶過來，我看看是個什麼如花似玉——小妖精。」
言易冰︰「好 ！」
言易冰回到客廳，樂顛顛——跟他媽說︰「我表姐同意了，我去跟寒陌說一聲。」
言母驚訝︰「這事你還沒告訴寒陌？」
言易冰︰「當然，這邊確定了才能告訴他，不然讓他白高興嗎？他本來就沒人陪，都準備去練游戲了。」
言母心里一酸，嘆氣︰「你說話委婉點，別讓陌陌覺得我們可憐他一樣。」
言易冰敷衍點頭︰「知道了。」
他披了件短款——羽絨服，扣上帽子，連拉鎖都沒系，直接開門跑了出去。
瑟瑟——寒風刮在臉上，毛孔一下緊繃了起來，身上——熱度頃刻間被帶走。
言易冰縮了縮脖子，半眯著眼，朝寒陌家跑去。
草坪上堆滿了雪，鵝卵石小路也斑駁錯落，石子格外滑，所以很——人寧願在石子旁邊的雪地走。
言易冰小跑到寒陌家門口，剁了剁鞋上——雪。
他將拇指按在門把手上，片刻後，門微微響動，彈開了。
寒陌讓他把指紋輸在里面，隨時可以到這里來。
言易冰進去，發現屋內和屋外一樣冷。
寒陌正穿——羽絨服用吸塵器吸地毯。
看——言易冰進來，他一愣，轉身拿空調遙控器，開到熱風最大。
言易冰關好門，嗔道︰「你怎麼連空調都不開，要凍死嗎？」
寒陌關掉吸塵器，朝言易冰走來，捏了捏他——手︰「開空調太干了，我也沒覺得特別冷，師父怎麼過來了？」
言易冰故意問︰「我前兩天看你在跟歐美隊約練習賽，約到了嗎？」
寒陌搖頭︰「沒有，年底沒人愛玩，prince——隊員也都想回家，我就放他們走了。」
言易冰有種深藏功與名——驕傲，用手指拍拍寒陌——臉蛋，輕描淡寫道︰「跨年夜來我家過，我表姐想見——你。」
寒陌怔了怔，半晌沒說話。
言易冰蹙眉︰「你這是什麼表情？跨年夜有安排，不願意跟我一起過？」
寒陌搖頭︰「你表姐」
言易冰淡淡道︰「她這個人比較open，自己也搞師生戀——，我告訴她我們的事了，她說想看看你是什麼如花似玉——小妖精。」
寒陌——問︰「不會在叔叔阿姨面前露餡麼？」
言易冰︰「應該不會，我表姐有分寸，對了，明天我佷子也來，我們給他買個禮物帶過去。」
寒陌眼瞼顫了顫，伸手摟過言易冰的腰，下巴曾在言易冰的頸窩里，低笑︰「好，師父是怕我一個人跨年傷心嗎？」
言易冰被戳破心思，臉有點紅，——有點氣急敗壞︰「誰怕你傷心啊，反正你也沒事，省得開火了。」
寒陌用唇擦了擦言易冰溫暖——脖頸，感受——淺淺皮層下脈搏的跳動，低喃道︰「嗯，我好喜歡師父。」
言易冰小心翼翼——將自己——脖子躲開，托——寒陌——下巴︰「你再給我留痕跡，就肯定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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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陌輕輕吐息︰「我給師父買了高領毛衣。」
言易冰︰「扎，我不愛穿。」
寒陌︰「冬天真不好，穿的衣服真。」
厚厚——羽絨服，毛衣，秋衣，每一個都很礙眼，讓隨時隨地吃櫻桃——福利變成了幻想。
言易冰眯著眼︰「你繼續打掃衛生吧，我回去了。」
寒陌︰「對了師父，你別忘了，明天就是十二月最後一天了，你還差三個小時的直播。」
言易冰︰「」
寒陌︰「知道你不記得，怕你被罰錢，我幫你記著了。」
言易冰真誠——問︰「那你能幫我播嗎？」
寒陌笑︰「那就是我們倆一起被罰錢了。」
跨年夜，天上竟然又下起蒙蒙細雪，雪沫在檸檬黃——燈光下顯出溫柔淡定——碎影。
路燈在地上投下一個個圓潤的光斑，光潔——，平整的，靜謐的，不知道是燈光更亮一點，還是雪光更亮一點。
這樣的天氣到很有新年——味道，只不過菜品配送費也因此上漲了一格。
寒陌早早來言易冰家幫忙整理，弄——言母非常不好意思。
對他們來說，寒陌才是客人。
在言母時不時的目光威脅下，言易冰不得不接過寒陌手里——活。
表姐一家在五點的時候準時到了。
大概是因為今年天氣冷，在外跨年——人少，所以小區里車位停滿了。
他們找車位花了不少時間。
外國姐夫身材高大，彬彬有禮，比表姐大七歲，手里拎著不少給言父言母——禮物。
表姐還是一如既往——漂亮，只不過頭發被風吹的有點亂。
她懷里抱著小佷子，金毛小佷子被裹成了一個圓潤的球，睜——大大——眼楮，朝屋里望。
言易冰抱著他和寒陌一起買——巨大遙控賽車過來，朝小佷子揚了揚下巴。
「小豬，我們給你買的賽車。」
金毛小豬圓溜溜——大眼楮一蹙，氣鼓鼓道︰「舅舅才是小豬！」
他在媽媽懷里掙扎，要下地跟言易冰決一死戰。
表姐听到那個「我們」倒是意味深長的挑了下眉。
她把兒子放下，朝寒陌——方向看過去，細細打量。
寒陌稍微垂眸，努力讓面部表情柔和一點，低聲道︰「表姐好。」
言易冰介紹道︰「這就是寒陌，prince戰隊——隊長。」
表姐若有所思——點點頭，笑眯眯道︰「好的好的。」
姐夫也跟了一句︰「prince我也听說過，好像和ice——戰隊一樣出名。」
表姐不經心——應了一聲，但眼神始終落在寒陌身上移不開。
她曾經想過言易冰的女朋友會是什麼樣，肯定要特別寬容，心大，溫柔，樂觀，不然成家之後，柴米油鹽各種雜事，就言易冰那種生活白痴，早晚把女朋友氣死。
不給她萬萬沒想到，搞定言易冰的會是個男人。
長得倒是真清冷英俊，屬于特別招小女生喜歡的款。
但怎麼都不像個小妖精，這麼一對比，反倒是她弟弟長得更溫柔一些。
金毛小豬已經撲到言易冰身上鬧開了。
言易冰一用力，熟練——將金毛小豬抱了起來，揉了揉他蓬松柔軟的頭發，然後再看他皺著一張臉，蒲扇——濃密卷曲的長睫毛，喃喃——小女乃音控訴。
言易冰躲——他——小手，歪著頭，杏核眼彎——，在燈光下，顯得脖頸非常細長白皙。
金毛小豬打不贏他，于是開始哼唧哼唧的撒嬌︰「舅舅！」
他撅——嘴，自然的撲倒言易冰的肩膀上，扭著**，埋怨言易冰總是欺負他。
表姐嘖嘖感嘆。
言易冰小時候打架打不贏她，所以現在才以欺負她兒子為樂。
就這，居然能壓旁邊的小哥哥。
牛逼！
等坐到一個飯桌上，金毛小豬被言母抱走玩遙控賽車了。
表姐偷偷給言易冰發微信︰「挺帥啊！」
言易冰︰「也就還行吧，比我差點。」
表姐︰「不過你倆比起來，你更像是如花似玉——小妖精啊。」
言易冰︰「？？？你說這話不昧良心？」
表姐︰「？？？你就沒有點自知之明？」
言易冰︰「看出來了，你在給你兒子報仇。」
表姐︰「呵，不過人家比你小那麼——，你可得負責任啊，這不算小事，你既然告訴我了，就代表認可他了唄。」
言易冰︰「嗯，我挺喜歡他。」
表姐︰「你倆在一起，是誰照顧誰啊，你那麼廢。」
言易冰︰「你都知道我那麼廢了，當然他照顧我更多。」
表姐︰「人家才十九歲啊！」
言易冰︰「你要是早幾年認識他，就會感嘆‘人家才十六歲半啊’。」
表姐︰「」
表姐放下手機，拄——下巴，看——寒陌溫柔——笑。
寒陌︰「？」
表姐用公筷夾了一個烤生蠔，放到寒陌碗里︰「陌陌啊，別拘束，就當這是自己家。」
寒陌垂——眸，看了一眼生蠔︰「好，謝謝表姐。」
表姐軟聲軟語道︰「平時工作也很累吧？」
寒陌︰「還好，跟師父差不。」
表姐笑眯眯湊過來，親切道︰「哎呀，真厲害，小小年紀就有現在的成績，長得還這麼帥，怪不得招人喜歡，你一個人在魔都，以後有什麼事別客氣，都跟姐姐說啊，不是外人。」
寒陌嘴唇繃成一條直線，有些拘束，半晌，低聲︰「好，謝謝表姐。」
言易冰在桌子底下撞了撞他表姐——腿，然後用手遮著嘴巴，壓低聲音︰「干嘛呢？」
表姐也遮著嘴，擠眉弄眼，用氣聲道︰「你爸媽都不知道，我不得盡點婆家的義務？」
言易冰︰「」
言母環視一圈，覺得氣氛有點微妙。
不知怎的，言易冰表姐對寒陌格外關注，好像不是第一次見面。
言易冰輕咳一聲，站起身來︰「我工作還沒做完呢，不然要扣錢，寒陌跟我上去直播吧。」
寒陌立刻放下筷子︰「好。」
表姐嗔怪道︰「你要工作自己去，人家陌陌還沒吃飽呢，你真是。」
言易冰扶著他表姐——肩，低聲︰「不勞您費心了，我會把他喂飽的。」
表姐驚道︰「唉喲這種話！」她扯著嗓子沖金毛小豬喊，「兒子快把耳朵睹上，小孩子听不得——！」
言易冰有點絕望︰「我不是那個意思。」
言母仍然在狀況外，忙問︰「什麼意思？」
寒陌擦了擦唇，淡定——解釋︰「我家里還有女乃油，師父說晚上要給我做女乃油櫻桃當甜點。」
言易冰想到了某些場景，驀然臉紅，咬著牙反駁︰「我沒有！」
寒陌摟——言易冰的肩膀，一本正經道︰「我可以幫師父一起做——，不過現在還是工作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