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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2 章 第 222 章

第222章

「母親一切都很好,只是睡眠不好。」寧菲菲告訴陸睿。

她把陸夫人如今晨昏顛倒的作息情況告訴了陸睿。

陸睿耐心地听她講開封陸府那邊的情況。

陸夫人的衣食住行皆是最好的,陸正對她也十分愛重,日日都宿在上房。範姨娘掌中饋,對陸夫人也敬重有加。

她只苦于失眠之癥,所以身體虛弱,需要溫養。

「我請求過父親許母親與我來京城休養,但父親心痛母親,怕她到陌生地方更不適應,只不許。」寧菲菲道,「母親也是,叫我回來照顧夫君。我這才回來的。」

寧菲菲抬眸,看到自己的夫君臉上看不出神情。

這種看不出神情的神情,絕不是高興或者欣慰。寧菲菲垂下頭,有些不安。因陸睿叫她回去是想她帶陸夫人回來盡孝的,她到底還是沒做到。

只這個事,陸正若不許,誰都做不到。

許久,陸睿道︰「辛苦你了。」

寧菲菲長長松了口氣。

她看了看陸睿,忍不住道︰「夫君,母親是位十分溫柔的長輩。」

陸睿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我剛去時,母親幾不與我說話。我常惴惴,覺得母親待人冷淡,或者是不喜歡我。」她道,「後來才知,母親苦于失眠,精神疲憊,才不愛說話。後來,母親叫我回來,叫我跟你好好過日子,她還叫我過好自己的日子。她還模了我的頭,我才知她是個怎樣的人。實是羞愧。」

「她模你的頭了?」陸睿抬眸。

寧菲菲有點羞澀︰「嗯。」

陸睿的目光散在空氣里,過了一會才道︰「她也覺得你太小了。」

寧菲菲道︰「我馬上就十六了。」

這語氣有些撒嬌。

但陸睿好像沒听出來,只溫聲對她道︰「去休息一下吧,辛苦了。」

寧菲菲微微地感到失落。

听聞寧菲菲歸來,璠璠作為女兒,到上房來給她請安。

上房的東次間和梢間是寧菲菲的宴息室,寧菲菲日常都在這里接待她。

璠璠問候了繼母,又問候祖母。寧菲菲道︰「你祖母一切安好,她叫我好好照顧你。」

她說完這話,又有些失落。

因陸睿娶了她之後,名義上陸璠便在她的名下教養了。可實際上,在陸府里,是陸睿親自在教養陸璠。

寧菲菲只能在衣食住行上關心一下陸璠。總覺得,自己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她又安慰自己,大家子里,做女兒的便是跟自己的親生母親其實也不是最親的,最親的還是日夜陪伴在身邊的教養媽媽。

夏青家的是個頗不錯的媽媽,寧菲菲的媽媽也贊過她。

在寧菲菲的媽媽看來,這陸府內宅里值得贊的,一是陸璠身邊從開封府跟過來的人,一是陸睿內書房的丫頭們,一是劉稻媳婦。

這些個,看著就知道是大家出身的奴婢僕婦。

那些在京城采買的就稍遜一籌。

寧菲菲忽然想起這個,明明陸家調/教出來的僕婦都十分出色的,怎地開封陸府卻又亂成那樣?

想想,總覺得還是覺得是因為女主人病著的緣故。

只能一嘆,盼陸夫人心病早去,忘記前頭那個,早日安好。

待璠璠回去,寧菲菲的媽媽也在府里轉了一圈,巡視過了。回來便袖子掩口笑︰「猜我听到什麼?」

寧菲菲︰「?」

媽媽便將陸睿最近的事告訴了寧菲菲。

如意娘的名聲便是寧菲菲也知道的。她听見過兩個哥哥抱怨,花許多銀子,到底也是沒見著。

陸睿竟拒了如意娘,寧菲菲臉上飛起了紅暈,只覺得心里有化不開的甜。

皇帝行幸離宮的事最終確定了,六月三十出幸。內閣六部都要跟著過去,翰林們亦然。

玉泉離宮為萬壽山、玉泉山和西山環繞,有多片湖泊,比京城涼快許多。離京城又實在不遠,騎馬也就半個時辰就到,騎快馬,半個時辰都不用。十分方便。實是又近又好的避暑之地。

入了六月,各家便開始派遣僕人往別苑去收拾打掃,提前送各種東西過去。

陸侍郎家在玉泉山那里也有別苑。陸侍郎與陸睿道︰「你伯母的意思是,讓寧氏帶著璠璠一起住在家里就行。」

所謂家里,指的就是陸侍郎家的玉泉山別苑,區別于寧家的別苑。

因陸睿自己在玉泉山沒有別苑,這東西也不是說買立刻就能買得到的,現修造更來不及。寧氏若跟去,便有兩個選擇,陸侍郎家的和寧家的。

孰料陸睿卻道︰「璠璠不去,她得守孝。」

陸侍郎道︰「又不是叫她去飲宴,不過是家中別苑小住罷了。」

陸睿卻道︰「她與她親娘緣淺,最後這點緣,須得認真守住。」

孝是正道,陸侍郎雖覺得陸睿對孩子太嚴格,他作為祖父輩的長輩也不能公開說出這種話,只作罷了。回去告訴了妻子︰「嘉言對璠璠嚴格,叫她守孝,不帶她去玉泉山。」

陸侍郎夫人十分喜歡璠璠,頗失望,抱怨了幾句。只終究也不是自家的孩子,還是得听人家父親的。

陸睿回家則對寧菲菲道︰「我會隨侍去離宮,你若去,住在六伯家的別苑或者你娘家的別苑都可,隨你。只璠璠不去,她得守孝。」

寧菲菲也沒想到陸睿對陸璠會這麼嚴格。她本來都跟寧五夫人說,想帶著璠璠去娘家別苑去住,也給大家認認璠璠的。

她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道︰「既然璠璠不去,家里不能只有孩子,我留下吧。」

陸睿頷首︰「如此也好,只辛苦你了。」

寧菲菲嗔道︰「我有什麼辛苦,我本就是她嫡母。」

她語氣帶嬌,只陸睿不接,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靜甚至是有些肅然,與她交待要收拾的東西。

就是一個標準的丈夫。

寧菲菲的心里總是有一些說不出來的失落。

她的媽媽察覺了,問她怎麼回事。她與這媽媽無話不說,便吞吐地說了。

媽媽嘆了一聲︰「你呀,也想想,翰林已不是少年飛揚的年紀了。他如今皎皎簡在帝心,正因年輕才更要穩重。小女兒家的心思于他,自然遠不如賢惠持家重要。你這回主動留下,就很對。讓他看看,你是真心對大姑娘好。」

讓他別老在大姑娘這事上防著你——只這句,媽媽含在嘴里,沒說出來。

寧菲菲心里還有許多小女兒的緋色綺夢,媽媽不想打擊她。只這二婚,豈能如初婚?

只希望她能盡快明白過來。夫妻最好,便是相敬如賓,其他多出來的都是幸運了。

如今陸府里消息傳遞十分快捷,且陸璠的消息,已經不經霍決或者小安的手了,都是直接便送到溫蕙手上來。溫蕙在陸睿與夏青家的交待的當天就知道了。

「璠璠不去?」她微微詫異。

「璠璠才多大呢,做什麼拘著她。」她呢喃自語,「陸嘉言,真是的……」

有些心酸,有些說不出來的感受。

待霍決回來,她道︰「我不去玉泉山了。」

霍決把一口血默默咽回去,道︰「不過離京城才二十里,騎快馬片刻就回來了。」

「她一個人在家呢。我想守著她近點。」溫蕙抱住他的腰,「便是去了玉泉山,離宮不比京城禁中,天子的護衛是重中之重,你根本離不開的,還不是我一個人玩耍。」

她抱緊他,仰頭看他︰「你不是一直都想讓我好好逛逛京城嗎,等大撥人都走了,我就好好去逛。好不好?」

這一句「好不好」竟然帶了嬌。

霍決那些氣悶堵心,突然間就煙消雲散了。

猶記得先前,溫柏來過之後,溫蕙為著璠璠將自己縮起來,那時候他的戾氣都要從皮膚里鑽出來了。對陸璠都動了殺心。

什麼時候,那些戾氣都消散了?

「都行。」他也抱住她,「你開心就好。」

說完這話,忽然心中通透釋然。

她開心不就好了嗎?

何拘于在哪里,做什麼。何必本末倒置,強求于她。

溫蕙卻眨眨眼,不錯眼珠地看他。

霍決問︰「看什麼?」

「你這人,說話不可信。」溫蕙道,「我得好好看看你。」

霍決失語。只的確理虧,沒辦法。只好模著她的臉親下去︰「那你看,好好看,隨便看。」

溫蕙閉上眼楮,感覺他的唇舌手心,都溫柔。

溫蕙放心了。

時間很快過去,轉眼到了六月底,就快要啟程。

這幾日很多事,各個衙門都散值得早,放大家早早回去。陸睿騎著馬走在路上,卻听到喧嘩,再一看,前面堵了路。

一個女子音叱道︰「還敢頂嘴!下次張嘴之前,先看看我是誰!再看看自己是誰!」

陸睿騎在馬上,看得清楚,一個錦衣女子正揮著馬鞭向地上抽打。

視線被圍觀的人群阻擋了,但想也想得到,地上必然是有一個人在挨打的。

小郡主喜歡打人,尤其喜歡用鞭子抽人。

有一年上巳節,她與哥哥們騎馬冶游。水邊有許多賣花少女,有一個湊到渝王家這些人的面前,希冀貴人們能買些花。

那賣花少女生得著實不錯,小郡主最小的哥哥便贊了她一句「美貌」。

上巳節哪個女孩子不賣力打扮,自家哥哥卻當著她的面贊旁人美貌。小郡主二話不說夾馬上前,一鞭子抽毀了那賣花少女的臉。

今日她被一個賣炊餅的婦人沖撞了,雖則是她的下人撞了婦人,但這婦人竟敢頂嘴,小郡主這鞭子的癮又上來了。

一鞭又一鞭,婦人的衣衫爛了,皮肉都裂開了,血染了衣裳。街上的人都發出抽氣聲,不敢上前。

小郡主抽得興起,一鞭子甩下去,再次揚起蓄力,正準備再抽下,斜刺里忽然伸出一柄折扇,架住了那鞭子。

小郡主愕然轉頭,看見了她朝思暮想的那張面孔。他風華雋秀,一雙眸子動人,正看著她。

「陸、陸探花?」她猝不及防,轉怒為喜,竟有些結巴。

懷春少女,大抵是一樣的。即便是這樣的宗室貴女。

小郡主全然忘了自己正在做什麼,生平第一次和陸睿離得這樣近,竟覺得頭都有些暈。

「可是渝王家的郡主殿下?」陸睿問,「殿下何故發怒?」

「是,是我,你認得我?」小郡主激動起來。

陸睿道︰「郡主的馬上,烙著渝王府的標記。」

這京中騎馬的貴女貴婦加起來也沒幾個,渝王家小郡主一個,霍決夫人一個。其他幾個,都不如她們兩個知名度高。

只若說當街揮鞭子抽人,那必定就是渝王家小郡主了。

陸睿其實不太能理解,趙氏皇族明明大多數人性子都還算溫和,皇帝本人更是那樣的性子,威嚴之外又十分有親和力,只怎地,每一代都有那麼一兩個異類?

上一代是景郡王,這一代是渝王家的小女兒。

陸睿看了眼地上血淋淋的人,收回扇子,道︰「這婦人想來是沖撞冒犯了殿下,只百姓討生活艱難,有欠教化,不是那麼懂禮數,還望殿下寬容,饒恕她吧。」

「好說。我又不是小氣的人。」小郡主笑靨如花,眼神里甚至有幾分嬌羞。單看這眼神,很難把她和剛才那副沉浸在鞭撻人的快樂中的人聯系在一起。

她含羞帶怯地問︰「探花怎地今日在這里?」

「因陛下不日即將啟程,這兩日各個公署都散值得早了。」陸睿一邊回答,一邊向前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小郡主不由自主地就跟著他往前走,歡喜道︰「探花也伴駕嗎?我也跟著去,我可以住在離宮里,能不能見到探花?」

陸睿從小郡主的從人手里接過馬韁,道︰「臣在離宮,住在公署官舍里。前朝後宮,兩相隔離,怕是不太能得見殿下的。願殿下在離宮,消暑散心,玩得開心。」

小郡主失望︰「見不到嗎?」

「殿下,上馬吧。」陸睿道,「街上人多,殿下騎慢點,不要踢了人。」

小郡主道︰「好,我小心便是了。」

陸睿抬手又做了個「請」的動作,小郡主便翻身上馬了。

陸睿將韁繩遞給她︰「殿下慢走,再會。」

小郡主戀戀不舍︰「探花,再會。」

從人們都看傻了。

陸睿淡淡地橫了他們一眼,他們醒悟過來,引著小郡主的馬離開。

小郡主猶自轉頭,痴痴看陸睿。

陸睿叉手傾身,行禮告別。

他便是連行禮的姿勢都這麼好看啊,小郡主露出痴痴的笑。

直到走過了這條街,迎面吹來了風,小郡主猛地才醒過來。

「我?我怎地就上馬了?」她呆住,「我怎地不跟他多說兩句?我傻了麼?」

從人們心想,可不是傻了麼。

陸探花行雲流水一樣,就哄得他們家這位祖宗乖乖上馬。他們也都看傻了。

小郡主一走,陸睿轉身。

圍觀的人都發出畏懼、憐憫的抽氣聲。地上那婦人渾身是血。

陸睿過去問︰「她家人可在此?鄰居,親朋可有?」

路人道︰「沒有。她是何家炊餅幫著散賣的婦人,提籃走街游巷的,我們都不認識她。」

陸睿便道︰「平舟、劉稻,你們兩個留下,送這位大嫂就醫。」

平舟聰穎,劉稻有力氣,他們兩個人留下,夠用了。

陸睿轉身從劉麥手里接過馬韁,準備上馬。

身後忽听二人驚呼——

「通嫂子?」

「是通嫂子!」

陸睿霍然轉頭!

丟了韁繩疾步走過去,那昏迷的婦人已經被劉稻掰著肩膀扳了過來,露出一張沾了灰塵泥土和血污的臉。

正是平舟他們尋了好久不見的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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