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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8 章 第 208 章

第208章

江南水系發達,若往北方去,還有京杭大運河。

銀線想知道溫蕙去世的真相,決定往開封去。她到了碼頭,尋了一條客船,談好了價格交了訂金。

但她出門帶了衣裳銀子,卻沒帶什麼干糧。便先去買些干糧。

碼頭上有許多小食鋪和小攤販,銀線轉了一圈買了燒餅、燻肉等等。一轉身,看到自己的丈夫陸通帶著幾個人直奔客船而去。

手里的燒餅落到地上。

銀線退了兩步,轉身就走,先找碼頭附近貨棧的倉庫遮掩躲了起來。遠遠地瞧著。

陸通問了幾條船,果然問到了她交了錢的那一條。

銀線便知道那條船她坐不了了。

陸通帶人上了那條船,守株待兔,沒有待到銀線。但既然知道她是要往開封去,他回去稟告了陸大管家之後,陸大管家讓他帶了人和銀子,直接往開封去了。

銀線當天沒敢上船,在碼頭附近找了個民宿躲了兩天,才悄悄又尋了一條客船。

她長了心眼,沒在開封下船,提前下了船,走陸路往開封去。

好在天冷,她裹了頭臉,旁人也不好認出來。

到了開封,打听到陸同知家,偷偷去看,前門後門都有家丁,人數多于正常時。銀線便覺得,這是在等她了。

的確也是,陸通比她先到開封,找了自己大哥二哥把事情一說,便先挨了一頓罵。

門子上便加了人,專盯著銀線來。

銀線守了好幾日,終于守到了一個熟人。

一個采買上的媳婦子帶著小丫頭,坐著小車往集市上去。銀線跟上了那輛車,待到那媳婦子在店鋪里坐著看貨,小丫頭去了淨房的時候,她喊了聲︰「青杏。」

青杏听到這聲音,霍然抬頭。銀線扒下裹著頭臉的布巾,露出臉來。

青杏大驚。

小丫頭回來,青杏給了她幾個大錢︰「去街上買零嘴吃去。」

小丫頭高興地去了。

青杏是大客戶,伙計專門給她安排了一間茶房,兩個人這才說起話來。166小說

「你怎麼來了?」青杏問。

「青杏,我問你。」銀線問,「少夫人是不是死得不明白?」

青杏頓住,垂下頭去。

許久,她抬頭道︰「沒有人知道的。少夫人貼身的人都發賣了,夫人貼身的人也發賣了。連夫人她自己都……」

銀線問︰「夫人怎了?」

青杏道︰「自少夫人去後,夫人看著一切都好,吃穿用的都是最好的東西,老爺三五不時就去上房看望夫人……」

「不知道的人看著一切都好。」青杏道,「只,我是從夫人的上房出來的,我知道,這不對,很不對。」

「前陣子,老爺讓書房的荃兒打理中饋,荃兒輕狂,冒犯了夫人。你知道……夫人做了什麼?」青杏道。

銀線問︰「做了什麼?」

青杏沉默了片刻,道︰「夫人扇了她一個耳光。」

銀線張開了嘴,無法想象。

陸夫人,在銀線的認知里是個神仙一樣的女子。遠遠的,高高的,朦朦朧朧的,永遠雍容,永遠高貴。

那些輕狂的或者腌的人根本就不能到她的跟前去。偶有一二輕狂的,陸夫人連眼角都不會夾一下,根本不會將這等人看進眼楮里。

自有管事僕婦去處置。

這樣的陸夫人,親手扇一個人耳光,對銀線來說,不可思議。

她的風儀、氣度、優雅和從容呢,都哪去了?

青杏道︰「後來荃兒就被老爺提腳賣了,改讓範姨娘主持中饋。對上院不清楚的人只覺得老爺敬重夫人,可……你明白的。」

陸夫人跟溫蕙關系有多好,她們都是知道的。

如果溫蕙是被人害死的,絕不可能是陸夫人。

銀線咬牙,道︰「青杏,我懷疑少夫人是被陸家害死了,你同不同意?」

青杏只看著她,沒說話。有時候不說話,表示默認。

「害她的人一定不是夫人。但夫人一定知道怎麼回事!」銀線捉住青杏的手腕,「青杏,我要見見夫人!你幫我!」

青杏咬牙許久,答應︰「好。」

第二日晚上,銀線將孩子托給客棧老板娘,自己悄悄地往陸府的後門去。

躲了許久,入了夜,那後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

銀線進了府。

內宅上院的門自然也是緊閉的。這道門,青杏沒有辦法。

但銀線早跟青杏說了,她自己想辦法。

于是夜色中,青杏目瞪口呆地看著銀線擼袖子爬牆翻/牆……

認識這麼多年了,從不知道銀線會翻/牆!

也的確是,過去這些年陸府的生活,從未給過銀線施展這項技能的機會。

陸夫人躺在床上睜著眼楮。

她如今就是夜晚無法入睡,白天睡不醒。

忽然,她听見有人在敲她的窗戶。她以為自己听錯了,再听,又輕響了三下。

「夫人,夫人!」那聲音壓低了喊她。

陸夫人坐起來,赤著腳踩在燒著地龍的地板上︰「誰?」

窗外那人道︰「我是銀線。我是少夫人陪嫁的銀線。」

陸夫人頓了頓,撲到了窗邊︰「銀線?你怎麼在這里?」

陸夫人想打開窗子,但陸正怕她逃,叫人在里面設了卡子,那窗子只能開一條小小的縫。

銀線把臉趴到縫上,借著星光往里看,大吃一驚。

「夫人!」她捂住了嘴,「你怎地……」

瘦成了這樣!

陸夫人也湊到窗縫上︰「銀線,你怎麼來開封了?你來干什麼?」

「夫人,我自己跑來的。」銀線道,「我就是想問問,少夫人是不是別人害死的!」

陸夫人流下眼淚來。

在所有被卷入這件事的人當中,其實每個人都看不到事情的全貌。每個人都只知道自己知道的那一部分。

陸正知道了霍決,知道了趙勝時的死,不知道溫蕙的狀態,不知道中間還有趙衛艱和趙縣令。

陸續知道趙勝時,不知道老爺和趙勝時之間的具體情況,只知道送出溫蕙和下葬的安排,知道弟弟去溫家那邊做的手腳,卻不知道其他,不知道溫蕙的去處和霍決的存在。

他的弟弟陸延知道的更少,只知道少夫人去向不明,和青州溫家的事。

到銀線的丈夫陸通,只知道少夫人死得不明白,哥哥要求他對妻子隱瞞這個事,並穩住妻子銀線。

比他們更不如的,其實是陸夫人。

陸正在陸夫人身上發掘出了新的樂趣,就是向她灌輸假的信息,看她受折磨,看她精神痛苦。

在她知道的信息中,竟只有霍決這個人的存在是真實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誰能想得到,一個丈夫為了獲得折磨妻子的快感,竟然以謊話欺騙她呢。

「你不要問。」陸夫人流淚道,「你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你過你的日子去。」

竟和楊媽媽說一樣的話。銀線嘴唇緊抿︰「夫人不告訴我,我就往青州溫家去!」

提起青州溫家,陸夫人的心髒就一陣絞痛。

在陸正為她打造的世界里,青州溫家已經被陸正坑害了。

「溫家已經沒有了。」她捂住臉,「他害了溫家……」

「什麼?」銀線呆住,「溫家怎麼了?」

陸夫人抽泣︰「溫家……已經沒人了……」

銀線驚呆了。是說溫家都被害了嗎?陸夫人剛才提到了一個「他」,「他」是誰?

銀線直接想到了陸正。

這個家里,夫人和公子都愛少夫人。唯一一個嫌棄少夫人的,只有陸老爺。

少夫人,一定是被這個家伙害死了!

七年只得一女,公子又中探花!

銀線的腦子里,進行了和溫松當時差不多的簡單的思維邏輯,也得出了幾乎一樣的結論。

畢竟由表象上來看,最容易得出來的就是這個結論。

「我……,我……」銀線心亂如麻,雖然來的時候就已經認定了這件事了,可現在幾乎是從陸夫人的口吻中得到了「實證」,她還是受沖擊。

如果連溫家都沒了,那她該怎麼辦?

「我……」她說,「我去京城找公子!」

但她說完,陸夫人瘦得見骨的手從窗縫中伸出來,抓住了銀線的手。

「不要……」她說,「不要去找嘉言……」

月光打在窗縫上,露出來的那只眼楮,眼窩深凹,眼楮里流露出了恐懼。

「你不要去找嘉言!」她嘴唇抖動,「我怕……」

陸夫人怕什麼呢?

銀線腦中才閃過這念頭,有人忽然道︰「誰在那里?」

銀線一凜,掙月兌了陸夫人的手,轉身就跑。黑咕隆咚的,那起夜的丫頭也不敢靠近,只大喊起來︰「抓賊啊!有賊啊!」

整個上院被驚動了。

窗戶合攏了,院子外面有了火光和人影,腳步聲嘈雜。

陸夫人跪在地上,手扒在窗欞上,額頭貼著牆面。

「別去找嘉言……」

「我怕……」

她呢喃。

「蕙娘還活著……」

「我怕……」

內院鬧起來,驚動了陸續。他猜到,該是銀線。

銀線畢竟曾經是少夫人的貼身大丫頭,她在內院里,該是有些門路。

銀線這個事,陸續本來是瞞了陸正。誰知道門子沒能堵住,讓她鬧到了內院,到這會兒,也不能再瞞了。只得跟陸正說了。

陸正十分惱火︰「肯定跑不出這個宅子,把她給我搜出來。」

陸續得了命令,帶著護院開始搜宅。當然重點是僕人的居住區,尤其是當年跟銀線同時做過溫蕙大丫頭的青杏梅香,還有後來的寧兒彩雲幾個的家里,都搜了。

竟沒搜到,竟讓她逃了。

陸正听到匯報,臉色十分陰沉。

「去追。」他道,「她肯定是往京城去了。」

陸續困惑︰「不該往青州去嗎?」

但陸正卻篤定︰「不會去青州,一定是京城。讓你弟弟去攔。」

開封這邊正在給陸睿準備聘禮,離不開陸續。這事便交給了陸延和陸通。

陸正自己穿上衣裳去了上房。

他舉著燭台進入陸夫人的內室,看到陸夫人坐在窗下的地板上,披著頭發,赤著腳。

他忙放下燭台,嗔道︰「怎麼坐在地上,小心著涼。」

過去硬把陸夫人抱了起來。

陸夫人現在,入手極輕。

待把陸夫人放到床上,陸正坐在床邊,撢撢衣擺問︰「是陸通家的吧?」

陸夫人道︰「她只是一個丫頭。」

陸正嘆道︰「我原本沒想動溫家,溫二到處瞎打听。我原本都不記得還有這麼一個丫頭,她拋夫棄子跑到開封來。你說說這些人,都是怎麼回事?」

陸夫人不說話。

陸正問︰「你都跟她說什麼了?」

陸夫人不回答。

陸正道︰「你放心好了,我待會就知道,陸續已經捉到她了,我待會親自問問就知道了。」

陸夫人流下了眼淚。

陸正嘴角微微地勾起來。

虞玫憑什麼看不起他呢。他也是余杭出來的才俊。

不過是迫于形勢,犧牲一個軍戶女罷了,虞玫她憑什麼像看什麼髒東西似的那樣看他。

陸正如今,最喜歡看虞玫無力流淚的模樣。

他輕撫衣袖,走了出去。

到了大門,婆子們都垂著頭不敢說話。

陸正想了想︰「隨隨便便就讓賊人進去了,太不安全了。」

「以後這個院子,鎖上吧。」

第二日,範姨娘來到書房︰「听說昨天夫人受了驚嚇,我想去多融寺里拜一拜,為夫人祈福。」

失去了丘婆子,發配了楊媽媽之後,陸正曾經讓他寵愛的書房丫頭打理中饋。那丫頭卻輕狂了,竟想羞辱虞玫,虞玫打了她一耳光。

陸正知道後大怒,將那丫頭提腳賣了。

左思右想,將家里的隱形人範姨娘提了出來,讓她掌中饋。

範姨娘雖常在書房丫頭們這里受氣,但總體來說,平平穩穩的,陸正還算滿意。

他聞言,贊她︰「你有這孝心,甚好。去吧。」

範姨娘福身退出去了。

天氣冷,範姨娘裹著斗篷,丫頭們都戴著風帽包著頭臉,上了車。

這車離開了陸府,卻沒有立刻去多融寺,在半路上範姨娘指著路邊一間鋪子說︰「哎,我先去那里一趟。」

範姨娘以前根本沒有出府的自由,掌家之後自由多了,一出門想閑逛逛,很自然。

車便停在了鋪子門口,範姨娘和丫鬟們進去了。

塞了店主一錠銀子,範姨娘和一個丫鬟被領去了店鋪的後門。

那「丫鬟」扒下裹臉的布巾,正是銀線。

銀線問︰「姨娘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只是姨娘你……為什麼要幫我?」

昨夜慌不擇路,跑到了範姨娘那里,範姨娘藏匿了她。

陸續重點搜了下人的居住區,對內宅也掃了一遍,但不像在下人們那里那麼細致。

像範姨娘那里,只問一句「有沒有見到什麼可疑的人」,範姨娘答一句「未曾」,便過去了。

實是對陸續來說,前少夫人的陪嫁丫頭,和老爺的老妾,實不像會有什麼交情的樣子。

他想的也沒錯,故連銀線都不明白。因她和範姨娘,幾乎沒有說過話,範姨娘為什麼要冒這個險幫她?

範姨娘道︰「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夫人。」

「我無子無寵已經十多年了,如我這樣的老妾,在別人家里,要麼打發了出去,要麼配給了下人。」

「我在陸家這麼多年,卻還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受磋磨,不是因為有老爺。」

「是因為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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