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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1 章 第 131 章

第131章

元興帝本來就肥胖,身體一直有些毛病。

元興四年的四月,春闈剛結束,他因為太高興,飲酒過度中風了。

眾皇子齊聚,當然只有那幾個年長又有帝寵的皇子才有資格站到病榻前。

閣老們也在,牛貴也在,老內侍也在。

一起看著太醫令給皇帝問診。

其實不用等結果,用眼楮看都知道元興帝無法問政了。

他躺著動彈不得,口歪眼斜,直流口涎。

太醫令切完脈,也不過就是說出大家都已經看到了的事實︰皇帝無法親政了。

但是皇帝也沒死,他還好好活著呢。

這種情況下,內閣表態︰「請太子監國。」

內閣滿員應該有七個人,讓元興帝殺得只剩下三個人了。三個人態度一致。

因為國有儲君,就可以按照禮法和律例走程序。

多簡單。

太子心里怦怦直跳,好在持重,沒表現出來,按照禮儀堅辭。

內閣再請。

三請三辭,最終太子只能無奈道︰「父皇龍體違和,孤權且代父皇監國。」

趙烺也在房間里,只能看著,沒有一點辦法。

這就是正統。

走出乾清宮的時候,趙烺的心里都是陰沉沉的。終究,還是敗了嗎?

但他抬眼望去,看到了外面等著他的霍決,不由怔住。

霍決的嘴角有一絲微微的斜度,眼楮中有火焰在跳動。

趙烺非常熟悉霍決,他是個自控力極強的人。他得是有多興奮,才能控制不住地流露出這樣一絲情緒?

趙烺心底的陰霾忽然便一掃而空。

還沒輸呢!父皇還活著,太子只是監國而已!霍決都還沒放棄,而且他肯定已經有了什麼主意!

趙烺走過去,看了霍決一眼。霍決也看了他一眼。

主僕兩人心有靈犀,在這場合不方便說話,一直憋著憋回了齊王府。

「說吧。」趙烺目光炯炯,盯著霍決,「你有什麼主意?」

霍決抬起眼,道︰「陛下聖體違和,太子監國。這……真是,太正統了。」

趙烺問︰「所以呢?」

「所以……」他的眸子中有火焰跳動。

趙烺在乾清宮外就看到了,那是野心的火焰。熊熊燃燒。

霍決道︰「讓正統,變成不正統吧。」

霍決笑起來。

他的唇脂顏色深,這樣笑起來的時候,有種妖異的好看,莫名令人興奮又驚悚。

太子監國一個月,太平無事。

太子畢竟一直在學習如何治國,真上了手,覺得也沒那麼難。

因為從元興三年持續到上個月的動亂,造成現在一個是人手空缺,一個是奏折積壓。

太子每天勤奮努力地批閱奏折,展示自己的治國能力;還要仔細地閱讀每一份薦上來的履歷,甄選合適的人才,放到合適的位置。

大周朝采用內閣制,內閣的存在很大程度地分散了皇權,但軍事權和人事權一直都抓在皇帝的手里。

現在,太子正要行使皇帝擁有的人事權。他將決定誰可以坐到什麼位置。

行使這份權力的感覺真是美妙無比。元興帝大刀闊斧地清理了景順舊臣,騰出來的空位上還沒來得及安置新人。如今,都要安置太子的人了。

這些人以後,就是太子的力量。

每當想到這一點,太子就體會到這份權力的美妙。

因為太忙碌,太子每天只能早晚去一回探望元興帝。

而齊王趙烺,則幾乎是不眠不休地陪在元興帝身邊。

太子見他如此,也不是沒有猶豫過。但他比較了一下,終究還是覺得處理政事比較重要。他畢竟是國儲,正在監國。于是假惺惺地灑淚︰「孤代父皇監國,實月兌不開身。只能讓齊王弟代孤盡孝了。」

齊王趙烺什麼也沒說,似乎就認了,吃了這個悶虧。

太子內心爽極了。

趙老四平時再得寵又能怎麼樣呢?小婦之子罷了!除了抱親爹的大腿,沒有別的能耐。如今親爹這樣了,他便一絲辦法都無,只能盼著親爹好起來。

可就元興帝那個樣子……

而他就不一樣,父親的寵愛對他不重要。不用在父親的腳邊蠅營狗苟。

因他是正統,是國之儲君。當皇帝不行的時候,每個人都知道該擁他上位。

太子的這份自信,在知道了一個秘密消息的時候瓦解了。那個消息聲稱,元興帝立有遺詔,遺詔的內容是廢太子,立齊王。

皇長孫質疑這消息︰「是真是假?為什麼立這樣的遺詔?什麼時候立的?是陛下病倒前,還是病倒後?」

「是真的。不知大何時立的,知道的時候,便已經有了。」太子很相信,「是我放在乾清宮的人送出來的消息。」

太子很慌。因為他相信這個消息,因為元興帝從來就是偏疼趙四。

會不會是因為他忙于政事,而趙四一直陪在皇帝身邊的緣故?

事實上,這一個多月,元興帝的情況好了不少,他能勉強地說話了。手臂也能動一動了。

太子一想到那份「遺詔」真的存在,就充滿了恐慌。

因為如果元興帝死了,則遺詔可能被趙四拿出來奪位。如果元興帝康復了,則他已經起了廢立太子的心思。他這個監國太子可能馬上就要變成「前太子」了。

怎麼著都是死路一條!

人不逼到那個份上,是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麼來的。

不管皇長孫怎麼反對,太子還是決定,現在就登基。

首先,得拿到那份遺詔銷毀,然後就可以放心地登大位。

但要拿到遺詔,只能……逼宮了。

親王按制可以擁有兩千到五千的府兵。但元興帝沒有讓兒子們就藩,皇子們都在京城,不可能允許他們有這麼多兵。

所以元興年間,允許太子有五百禁衛,諸皇子各有二百府兵。景郡王最寒酸,他只是個郡王,而且元興帝不待見他,只給他一百府兵的名額。

太子扒拉了扒拉,弟弟中他比較信任的是老二、老五,再帶個老十一。

太子把這三個弟弟拉上了自己的戰船,許諾了肥厚食邑,子孫富貴。

三個皇子都把自己的府兵借給了太子,正好跟太子的五百禁衛湊了個一千整數。

接下來是宮城的防務。

皇長孫堅持︰「當與牛都督合作!」

太子卻不想。

太子也不願意承認,他除了厭惡牛貴之外,其實還怕牛貴。

太子的心態一如從前霍決分析過的那樣,他覺得自己根本不需要牛貴這樣的人。他是正大光明的正統繼承人。

太子妃巫蠱一事,牛貴幫過他一次。太子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因為自己是正統儲君的緣故。

牛貴號稱只效忠皇帝一人,所以他得維護皇帝的儲君。

太子這個思維,始終跳不出自己是「嫡」這個圈。

皇長孫問他為何要將牛貴排除在計劃之外。太子沉著臉道︰「他若拒絕怎麼辦?我們根本沒有能力能將他滅口。」

皇長孫無法反駁。

但他內心里,有極為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沒有牛貴的支持,前方充滿了陰影。

只太子從未這麼堅定果決過,事已至此,皇長孫阻止不了。

五月底,西華門附近走水,因為發現得及時,損失不大。

但監國太子發了很大一通脾氣,令牛貴暫時交出宮城防務,回家閉門思過七天。

太子既然監國,那就是代替天子行事。牛貴號稱忠于天子,沒有為自己爭辯一句,便交出了宮城防務,真的閉門思過去了。

這讓太子生出了一種,氣運加身的錯覺。

太子不知道,當他選擇放棄牛貴的時候,便是選擇了讓牛貴放棄他。

六月朔日太和殿朝會,太子登朝,指使他自己的人站出來,諫太子登基,奉元興帝為上皇。

這一諫議立刻遭到了反駁。

因閣老們每日去探望元興帝,並將元興帝的情況公布于眾。大家都知道元興帝雖緩慢,但的確正在康復中。

且最重要的一點,經過了大清洗之後,還留在朝堂上的,自然都是元興帝的人。

這一點太子倒是料到了。他說︰「這樣大的事也不是一下子能決定的。諸位愛卿慢慢討論,待爭出個結果來,再告訴孤。」

說完,他走了。

群臣愕然,待想要走出太和殿,發現出不去——太子已經兵圍了太和殿和乾清宮。

百官這才明白,太子這是——逼宮哪!

他瘋了嗎?他是正統儲君啊!

他只要踏踏實實地,就能按部就班地接過江山社稷,不存質疑地登上大位啊!

太子在乾清宮里,使人將刀架在了老內侍的脖子上。

「喜伯,你非得逼我嗎?」太子痛心疾首地問,「你說出來,對大家都好!」

但老內侍卻道︰「殿下所說遺詔,老奴從未听說過。」

太子沒有辦法,仰天長嘆了一聲,下令︰「殺了他!」

元興帝躺在龍床上看著這一切,嘴角流著白沫,一直喊︰「住手……住手……孽子……住……」

但他阻止不了,兵士的鋼刀高高舉起,就要落下。

元興帝閉上了眼楮。

老內侍也閉上了眼楮。

終究是……不能善終嗎?

才這麼想,暗處的弩/箭射穿了兵士的喉嚨,鮮血四濺,噴了老內侍一頭臉。

老內侍又睜開了眼楮。

外面殺聲四起——

「太子逼宮篡位!保護陛下!」

「太子逼宮篡位!保護陛下!」

太子明明把一切都計劃得很好,安排得很好,所以他始終不能明白,他的四弟趙烺是從哪里調來這麼多的兵。

到死他都沒明白。

反倒是太子的禁衛首領,在激戰中被砍殺,听到了對方那一聲帶著口音的暴喝,忽然明白了。

「北疆軍……」他喃喃,倒在了地上。

只怎麼會有這麼多北疆軍出現在京城,禁中?

他想起來,齊王趙烺受命重新督造北疆軍備。的確有北疆軍來京城與他交洽軍備的事宜。他們帶了士兵來,準備護送押運新的軍備。

只他們都在城外,京城守衛不可能允許這麼多士兵入城。

京城守衛可是掌握在牛貴的手里啊!怎麼可能這麼多士兵瞞過牛貴偷偷進城呢?

太子禁衛首領的思緒忽然斷了一瞬。

是啊,不可能的!所以,這麼多的北疆軍……是牛貴放進來的啊!

禁衛首領是太子心月復,參與了幾乎所有事,知道全部的前因後果。

他躺在地上,從他的視角看去,四周巍峨的宮牆高不可及。那牆上都站著人,穿著跟他的人一樣的服色。那些人,是宮城禁衛。

他們一動不動地站在牆上,仿佛看不到下面的激烈廝殺一樣。

他們是牛貴的人。

牛貴在哪呢?

太子的禁衛首領看不到牛貴的身影,忽然想起來,牛貴被太子貶斥,交出了宮城守衛之權,在家閉門思過。

太子的禁衛首領臨死前全都明白了。

可牛貴掌著宮城,所謂太子放在乾清宮的人,對他而言,如同果奔吧?

太子啊,真該早听皇長孫的建議,真該早早籠絡牛貴才是。

真的不該,放棄牛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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