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四公子念叨︰「她就是矯情!她弟弟——生辰, 跟我說一聲便是,我自會——去給她做面子。偏她就不樂意等到自己跟我提,非想要我早早替她想著, 早早先跟她提——說矯情不矯情!」
小滿哪敢說四夫人矯情呢, 他只能硬扯出笑容陪听著。
四公子又懷念起來︰「還是小安聰明啊。我原不知道怎麼每年舅子——生辰她都要跟我生一場氣, 還是小安早早提醒我,勸我搶先一步先提。想不到啊想不到,就一句話的事而已, 就能讓——家夫人笑靨如花, 溫良淑靜了。」
後面這溫良淑靜四個字, 純是打趣。因他的妻子方氏在家里是ど女,其實是個十分跳月兌活潑的女子,也有許多小性兒。但這恰也是他喜歡她的地方。
四公子這麼說, 小滿就恍然大悟了。
這小安……還真是純好心啊?他不禁感到困惑。小安這是突然轉性了?他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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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著,卻被四公子捏了把臉,笑著稱贊道︰「——小子,長進了。以後就這樣,我想不到的事多替我想著,機靈點。」
小滿︰「……」
小安怎麼突然轉性兒了他不管。
反正因為小安的提醒,他被四公子夸獎了是真的!
又隔了兩日再見到小安, 小滿等他回完事, 尾隨著出來, 喊住了小安。
小安在明媚春光里轉身, 已經月兌了少年的模樣, 初初有了青年的輪廓。他生得的確好——,從前雌雄莫辨時是個美人,如今長大了, 也是個俊俏的青年。
「咳,那個……」小滿怪不自在地,磨嘰了幾息,才道,「前個的事,謝了。」
小安一臉冷淡︰「什麼事?」——
他這樣子,小滿就老想揍他。他下巴一揚︰「咱是恩怨分明的人,前個你提醒我提醒公子方小舅的生辰,公子因此夸了我,那咱就謝謝。」
小安差點沒憋住,嘴角抽了一下,好歹還是把笑憋回去了,只「淡淡」說︰「哦,小事而已。」說完,轉身就走。
小滿個傻東西,要不問明白,肯定不會放他走。
一步,兩步,第三步的時候,身後那傻子喊道︰「哎,——別走!」
小安嘴角斜勾了勾,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又一臉「淡淡」的表情了︰「干嘛?」
小滿氣呼呼地上來,說︰「我就不信你這麼好心——說,——突然提醒我,到底是想干嘛?」
小安聳肩︰「順口一句話的事,什麼干嘛不干嘛的。至于嗎?」
他說完又要走,卻被小滿扯住了衣袖,一直扯到了稍遠的廊下才放開。
「小安哥呀小安哥,——別裝。」小滿叉腰,「——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小滿。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給我把話說清楚。」
小安哎呀一聲,一臉「竟然被——穿了」的模樣,扭捏了一下,才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永平哥罵了我一頓。」
小滿一愣。
小安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沉著聲音模仿霍決︰「小滿人不錯,——吃飽了撐的,老跟他斗什麼——兒?」
小滿一听,點頭︰「永平哥說得對,——干嘛老給我臉色?」
小安一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就破罐子破摔都招認了吧」的模樣,嘆了口氣,道︰「我沒好意思告訴永平哥,我——著——便討厭。」
小滿才要為這一句炸毛,卻听小安幽幽地說︰「因為你活月兌月兌便是從前我的模樣,關在書房小小的地方,不知道外面是是什麼樣。成天只想著怎麼討寵愛,公子給個好臉,便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是什麼有體面的人物了。豈不知,咱們這樣的,不——是公子的玩意罷了。只三四年得用,身體長高長硬了,公子便會尋來新人,將咱們從書房攆出去,然後便忘記。」
小滿听得愣了。
小安緩緩道︰「等從書房出來,待遇便一落千丈。從前賠著笑臉追著——喊‘小安哥’的,再見面喊——便是‘喂,小安’。吃的喝的用的,再別想有書房里的待遇了。一天天便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便像回事處的康亮一樣。」
小滿更愣了︰「回事處的康亮?是誰?」
「——,——都不知道他是誰。他是康字那一撥的,跟康順哥哥一起進府的。從前,我是說,我進書房之前,誰不得追在他**後頭殷勤喊一聲‘小亮哥’,可現在呢?」小安道,「——康順哥前幾年不顯,這幾年跟著永平哥做事,漸漸也成了公子得用的人了。可當年的小亮哥呢?只靠著臉生得還算好,在回事處負責接待和送帖子,每日里就是來回跑腿。」
「我從前便好怕自己以後出了書房便成了下一個被人忘記的。幸好我遇到永平哥,永平哥肯教我功夫,肯帶我做事。我不偷懶,勤練功夫,以後公子不寵我我也不怕,因為我能為公子做事了,我是個有用的人。」
說了這許多,小安終于對小滿發出了靈魂的質問︰「小滿啊,——,有沒有想過以後呢?」
小滿的眼中閃過了迷茫和恐懼——
來,還沒有傻到底,小安想著,忽地被小滿扯住了衣袖。
「我想過,我想過的!」小滿完全和小安共情了,「只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我不像你筋骨好能練功夫,小安哥,——教我,我以後該怎麼辦?」
從前叫「小安哥」都是語帶挖苦,今日這一聲,叫得發自內。
小安壓下——中得意。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教——,因我自己也正在模索。」他拍拍小滿的手臂,「只你別怕,永平哥是個可靠的人,我先跟著他干。等以後你出了書房,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跟我和永平哥說。咱們倆都是書房出來的,旁人看咱們的目光不一樣,咱不能自己窩里斗,誰敢拿那種眼光——咱,誰敢跟咱陰陽怪氣地,咱們一起戳瞎他的招子!」
小滿的眼楮濕潤了︰「小安哥,我以前錯——了!我……」
「別說啦!也是我以前不穩重。要不是永平哥罵醒我,我還傻傻地跟——斗——呢。有什麼好斗的,旁人看咱倆,都知道咱倆在書房是干嘛的。」
一句話便叫小滿垂淚,忙用袖子擦了擦。
小安知道火候足了,輕描淡寫地道︰「說以後都是空話,眼前我能幫——也不多,只四公子的脾氣習慣,我倒是了解得很,——有不知道怎麼辦的事,倒可以幫你想想主意。」
他果真便提點了幾處,都是以前四公子覺得他做的好,而小滿沒有做到的地方。
小滿感激涕零,——中把原先的偏見全拋了,只把小安當成了親哥哥似的。
小安回到居住,——到小芳蹲在院子口抓石子玩。
他喊了一聲「小芳」,道︰「來我屋里吃點心。」
小芳眼楮頓時亮了,又期期艾艾,猶猶豫豫。小安失笑,道︰「放心好了,我屋里有漏刻,——掐著時間回去,不會叫你干爹回來找不著——的。」
小芳便蹦蹦跳跳地跟他去了。
他吃點心吃得十分香甜,樣子分外可愛。
小安笑︰「慢點,別著急。」
小芳夸︰「真好吃。」
小安微微一笑,道︰「這不——是外面鋪子里買的而已——呀,沒見——好東西。以前我在四公子書房里,吃的都是府里鄭師傅親手做的細點,喝的都是鮮榨的果汁。書房里燒著地龍,冬天里一點都不冷,成日里暖烘烘的……」
小芳漸漸听得住了。
四公子的書房,听起來……那麼美好。
這日下起小雨,四公子見——了襄王說了些事情,待走出長游廊後,小廝撐著傘護送著他回到自己的院子。
門口有當值的丫頭,見著主人回來,迎上去接——小廝手中的傘。
四公子一只腳邁——門檻,忽然心中一動。
他轉頭——去,那撐傘的丫頭細皮女敕肉,生得俏麗。
只是能到這院子里來的,哪有生得不好看的呢,大丫鬟們個個風情,四夫人更是個美人,想出頭太難了。
俏丫鬟撐著傘,一雙妙目含著情,怯生生地望著四公子。
四公子問︰「——是芋兒,還是青梅?」
丫鬟眼中閃過驚喜,羞澀道︰「賤名污了公子的耳朵,奴婢是芋兒。」
芋兒應該是……那個為了在下雨天搶門口的位子拿樹枝子甩了別人新裙子一串泥點子的。
四公子撲哧便笑出來。
他喜歡有小心機,有小性兒的女子。就譬如他嘴上抱怨四夫人矯情,其實很愛她耍那些小性子。都是閨房之樂。
芋兒茫然,不知道他因——而笑。
四公子捏了捏她的臉,風流一笑︰「生得不錯,進來伺候我更衣。」
芋兒的——怦怦地跳起來!
永平哥讓小安哥給她傳的話,果然是真的!
若富貴,大恩大德,必不相忘!
小安在永平面前並不算吹牛。他若是肯,的確是能讓小滿心甘情願管他叫親哥哥的。
不到一旬的功夫,小滿和他已經是交——的關系了。
這一日小安問小滿︰「有沒有想過,以後離開書房,找誰接替?」
小滿愣了︰「這是我們能想的?」
「怎麼不能。」小安扯扯嘴角。不敢做倒也罷了,連想都不敢想,那可真是慫包一個——
永平哥在想什麼,他想做牛貴!這就是差距。
「小亮哥離開書房,我干爹把我送了進去。我離開了書房,——干爹又把——推了進去。」小安說,「怎麼就不能下一個進書房的人,是咱們送進去的呢?誰規定只許老家伙們養干兒子,不許咱們養干弟弟啦?」
小滿想想,他如今在書房,他干爹不僅跟著威風,還吃他的孝敬,十分舒坦。
「只是,——哪去找這樣的人呢。」他抱憾道,「這得生得好,還得年紀合適,還得慢慢教他。」
「——天天關在書房里哪也去不了,天上又不會掉個人給。」小安嗤笑,笑完,道,「我為什麼跟——說這個,自然是因為我見著合適的人了。」
「在我隔壁院子,他干爹是世子那里的興慶——知道興慶吧,那老家伙以前和我干爹不太對付的。做事迂腐得很。」
「那孩子生得好,年齡正合適。先把他帶在身邊慢慢教,等將來你出書房的時候,正好把他放在公子身邊。」
「哦,他叫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