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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咒術師的世界里, 無論是從人類負面情緒的「詛咒」誕生的咒靈,亦或是使用過術式的咒術師,只要使用過咒術, 便會留下被稱為「殘穢」的物質。

而我眼前所見的殘穢,大抵是來自于這個如深海鯨落般, 沉入吉原最深處的羅生門河岸, 吉原的貧民窟,最黑暗丑惡的地方。

在這條街道上, 連于這里從小長大的老人也不知道, 究竟覆蓋了多少年來自游女們的不幸與絕望,又會有多少的痛苦與詛咒在這片小小的土地上播種。

吉原的人, 可不就是孕育咒靈的絕佳之處嗎?

「你的媽媽,就在這里工作?」

我有些遲疑地看向那個看起來異常寒酸的游女屋。

掛在門口的青色布簾已經洗到泛白了, 門口也點不起電燈,依然學著幾十年前那樣, 掛著白色的紙糊燈籠,夜風吹來, 明明滅滅地晃動成一片, 看起來特別像祖國鄉下那邊辦喪事的屋子。

而來來往往進出的, 都不是什麼有錢的人, 各個均為一身吳服打扮,乍一看還以為夢回大江戶。

小女孩簡短地答道︰「嗯。」

我又往游女屋里面瞥了幾眼,心下反復猶豫, 到底要不要過去掀開簾子, 看看里面究竟是什麼場景,只能從資料上看到的現代靈魂真是好奇極了。

可是萬一場景很不堪入目呢?

「如-我是你,我就不會去看。」

小女孩話音剛落, 門口的見世番也注意到了我這個和切見世格格不入的洋裝可疑青年,他們相互對視一眼,不知道是覺-我看起來很需要特殊服務怎麼回事,他們還是在利益的驅逐下走過來,問我需不需要咳。

需要-麼?!我不需要!

你們快走啦!

見到我一臉嫌棄的樣子,見世番也有點不好意思,不敢再上來自討沒趣。

再三猶豫以後,我還是走過去,試圖掀開那扇布簾。

「哈哈。」

小女孩在我背後發出了一聲輕笑,就好像已經知道我後面會做出什麼蠢事了一樣。

見世番一看我這又不消費又想亂瞅的樣子,活像一個剛畢業的富家大學生記者,他們趕緊走過來,欲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攔住我。

「您要做-麼!如-不進去的話,是不能看的——」

見世番阻攔我的動作在我看來就太慢了,我一個閃就繞過了他們,利落地掀開了那扇宛如散發著潘多拉魔盒香氣的青色布簾。

我往地下一瞧,散著熒光的殘穢已經淡到看不見了,殘留的氣息已經被人踩來踩去,與普通的腳印融為一體。

怎麼就沒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陣要被各種地方重度和諧的聲音如浪潮般涌入了我的耳朵,此起彼伏,要是在夏日,這里怕是會像蒸籠一樣。

那些如同-山般此起彼伏、被掛起來的是竹簾?

那些竹簾就像是掛在心髒上的一道道隔瓣,怦怦跳動著,遮住了我的視線,也掩去了世人眼中的罪惡與骯髒,好像只要擋住視線,就能阻隔噴涌而出的血液一般。

正當我發愣的時候,兩個見世番聯手想把我從門口拖走,可我的腳就像在地上扎了根一樣,風雨不動安如山。

「這是??」我怔怔道。

小女孩收了我的錢,辦事倒也盡心盡力,幾乎可以說是有問必答。夜風拂過她清瘦蒼白的面龐,墨色的眼珠里連一絲波瀾都翻不起來︰「她們只是在接.客而已。」

「可是這里這有麼多人?」

我手一松便放下了簾子,就好像做錯了-麼事一樣惴惴不安,眼神游弋到小女孩身上。見世番一看到我懵了,與他們對抗的力道也不免松懈。

他們趕緊抓住機會把我往後推︰「您這種金尊玉貴的大少爺就不要來我們這里了,您該去看看仲之町的游女屋,那才是您該去的地方!」

我踉踉蹌蹌地被推回了小女孩身邊,乍一看還以是想霸王女票被打出來了。

剛-的那一幕,實在是太!

這麼多人,就在大廳里,甚至沒有隔間,只是用一道布簾遮擋。

穿著麻質吳服的客人在我身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他們或多或少會向我投去打量的眼神,好像我是一個闖入了泰坦尼克號三等艙的頭等艙客人一般,格格不入。

眼前的小女孩,就是在這樣的環境出生的嗎?

「她們不這麼做就會死。」

「無論是什麼別的死法,都比在睡夢中餓死要強得多。」

小女孩說這話的時候非常平靜,平靜地就好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未來一樣。

料峭的秋風又一次刮過這條匯聚了此世之惡的羅生門河岸,微微帶著些即將入寒的涼意,-一條街上的白紙燈籠吹地左右搖晃,微弱的油燈光線照在我的臉上,更顯得我整個人看上去透明縴細如白紙一般,就好像是恍惚游蕩在街道上的失魂鬼。

我好像,好像知道吉原的部分該怎麼寫了。

我低下頭,對小女孩說︰「你晚飯吃了嗎?」

「沒吃。」

說著,她就像覺-我看不見一樣,旁若無人地把之前手里那半塊餅塞進了浴衣的胸口。

我︰「」喂!

「我從出生起,還從沒來過仲之町的茶屋點菜呢。」

小女孩倒也不拘謹,就好像自己家那樣,跟在我身後,一路走進這邊的茶屋,麻溜地跟我在大廳的窗邊坐下,看到菜單就開始不客氣地點了。

即使是來了大正也積極響應光盤行動的我︰「只要你能吃完。」

「那要是吃不完怎麼辦?」她狡黠地試探道。

我摁住她的頭,不客氣地揉了一把,比我更高的體溫從手下源源不斷地傳來。

「那你就給我去後廚幫人家刷盤子還錢!」我假意恐嚇道。

「那挺好,這里的服務員可不讓我來這里打工。」小女孩完全不接招。

「你是不是又偷吃了?」我狐疑。

「是又怎麼樣?反正他們也要倒掉的。」她理直氣壯地說,听到有吃的,眼神也比之前靈動多了。

「對了,你到底叫什麼名字?我也不好直接你來你去地稱呼。」我說︰「我的名字是櫻庭步夢。」

小女孩抽出桌上的筷子,漫不經心地說︰「阿雪。」

yuki?

我心說,這個名字還挺好听。

就在這時,大正服務員小哥來了,他一見阿雪,下意識驚道︰「喂,你怎麼回事,直接跑到我們店里坐著了?!還坐到客人桌上!」

呀 呀 ,看來是慣犯了啊!

我用「你看你怎麼這樣」的眼神看過去,阿雪跟我熟了以後,就顯得更不客氣了。她的眼楮就像一個扇形統計圖,劃過四分無奈,五分涼薄,還有一分的漫不經心︰「唉,都是這個奇怪大叔非要來請我吃飯,人家明明也很想拒絕呢!」

橋豆麻袋?

大叔?-

麼歐吉桑?!你說誰啊????是說我嗎????

我幽幽地看向她,密集的控訴眼神幾乎要把她拍到身後的牆上,用力摳都摳不出來。

阿雪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可見已經深諳在吉原生活的不要臉之道了。

哇,小小年紀就已經修出面癱絕技,表情管理的功夫可比現代有些流量好多了。

服務員小哥看起來就不像是吃她那一套的人,「您是不是被她騙了?這野丫頭可會裝了!上次在我們店門口踫瓷一位客人,還賴著要他醫藥費,幸好貴人善良,沒跟她一個小丫頭計較!」

阿雪︰「可他就是把我撞倒了啊!」

等一等,等一下!劇情太快了我跟不上了!這麼看來,不會上一次也是

踫瓷?

我怎麼老被人踫瓷?欺負我長得可愛?

而且還像個人傻錢多速來的傻白甜一樣,傻不愣登主動掏錢。

我惱火的目光瞪過去,阿雪照單全收,淡定的不行,還有空招呼眼前這個服務員小哥︰「喂!我要點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服務員很想再說點什麼,可礙于我-麼話也沒說,他只好憋著氣,給這個狐假虎威的小丫頭點單。

阿雪說完一溜串想吃的東西以後,問︰「你不點?」

我頗有深意的說︰「我不吃你吃的東西。」

不想再吐一次了,謝謝。

人類食物以及對我失去了誘惑力,問道也沒什麼食欲,反而我覺-這個阿雪看起來還挺好吃,就是肉少了點

「喂,你的眼神好惡心。」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閑來無事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自幼在野風里生長的阿雪很敏銳道︰「你亂看-麼呢?」

「看你這個膽大包天踫我瓷的小屁孩身上哪個部位最好吃。」

我逼真且夸張地吸溜了一下口水,真的也像假的了。

阿雪一听這話,臉上神色就瞬間肅穆起來︰「喂,在吉原不能隨便亂提這個的!」

我不滿︰「你能不能不要喂來喂去的,我有名字啊,櫻庭步夢。你要是嫌煩,叫我櫻庭也可以。」

「我說真的!我跟你說,你可別說出去啊!」她的聲音悄悄壓低了,左右掃視了一下,確保沒有人會听到以後,-壓著嗓子說道︰「大家背地里都說,吉原里有食人鬼。」

食人鬼?我知道啊,見過,而且你面前不就是嗎?

這回淡定的人終于到我了,我不禁感嘆風水輪流轉︰「哦,不會是說-麼吃游女?這我知道啊,听說其實是出逃了。」

「不是這個!」阿雪這次的表情終于凝-起來,非常認真地對我說︰「這我知道,可跟我有-麼關系?又不吃我這個年紀的!」

「我是說」

阿雪的聲音在我耳邊漸漸展開,如同一把滑開的折扇,終于顯露出了它真實的繪面。

「每天當有游女的孩子出生之時,就會有怪物出來,吃掉剛出生的嬰兒!」

她的瞳孔微微收縮,看起來是真的非常害怕了。

「我見到過一次,就在羅生門河岸的柳樹邊。」

「它的影子就像是趴伏在地上的惡鬼,從游女屋一路爬出來,嘴里還在咀嚼著些-麼,腳下散著宛如蝶翼粉末的熒光」

阿雪回憶起當時看到的畫面,神色不免漸漸驚恐起來︰「看上去,真的、真的很!」

她話音未完,黑色影子自頭頂落下,就好像鬼故事還原了一樣。

我下意識抬頭看去——

害,我-是什麼。

不過是服務員小哥來上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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