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修士體質要比普通人好上數倍，但那壺中裝的也不是凡酒，王堯明顯醉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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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酒意濃郁，面色酡紅，唯有一雙眼楮異常清明。
甚至借著醉意，他出奇的抬起眸子直視陳媛那張圓潤乖巧的臉龐，心亂之余，恰巧也將對方神色的細微變化收入眼底。
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些失望。
這枚簪花是陸師弟準備送給心上人的，可惜後來出了點意外，听說那女修拜入山門後便有點瞧不上小陸，這小子在烏木樹園里也不知借著夜色哭了幾回。
王堯先前只覺得簪子漂亮，並未放在心上。
後來遇見陳師姐，心間回憶被勾動出來，總覺得這首飾應該和對方極為相配才對。
「……」
眾人看著他的眼神略顯古怪。
其實陳媛先前說的雖是客套話，但同時也是事實，本就是個心意，沒人會因為賀禮廉價而去嘲笑誰，更何況這東西也不算特別便宜，主要看跟誰比。
問題就在于……這不是輔助修行的丹藥……也不是防身的符。
這是首飾。
而且一看就是送給心上人的款式。
現在事情就很明顯了，王堯相比較的對象從眾多弟子變成了劉鑫一個人，簪花在價值三十點功績的法器前顯得有些黯然失色。
「劉師兄剛才發火，似乎也不是沒道理。」有弟子偷偷笑道，若是換作自己，現在就算打腫臉也要充胖子，哪里還能做到對方那樣平靜。
所有人都想看看青年會有何等反應。
王堯立在人群當中，嘴角忽然多出一抹淡笑，他略帶感慨的喃喃嘆息道︰「也沒有那麼好看。」
自己只是看著呆，其實並不蠢。
從初入小院感受到劉鑫不善目光時，他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師姐偶爾投過來的兩個曖昧眼神的確讓王堯有些欣喜，但細想下來，對方似乎更像是故意做給劉鑫看的。
簪花配仙女。
但那個仙女只是自己初入宗門時，以陳師姐為原型臆想出來的。
連情竇初開都算不上，僅僅是少年對于未知的好奇而已，與對方分別後又在心底醞釀數年，終于蘊生出一絲情愫，還沒來得及萌發便被掐碎了。
跟法器價值無關，只要王堯願意，他馬上就能從腰間的小布袋里拿出一枚築基丹，盡情享受在場弟子的驚呼，被簇擁著坐回去，跟陳師姐推杯換盞，愜意的談論風月。
就像離開小青山時師父說的那樣︰別給我丟人現眼。
但那不是自己。
拿著師父的東西去擺闊，真的挺沒意思的。
王堯很有自知之明，他只是個運氣好拜入小青山的普通弟子，資質平庸，與這群人比起來毫無優勢。
若是踫到美差事，努力拼殺之下或許能掙個十幾枚靈石，但大多時候，依舊只能賺取著少到可憐的功績，勉強維持修行。
若是師姐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那麼。
在眾人注目之下。
青年略微拱手，灑月兌笑道︰「王某告辭。」
一身樸素青袍下背脊筆挺，兩袖清風亦能不卑不亢。
凡軀乃父母所賜，境界是努力修行得來，沒什麼好羞愧的。
聞言，陳媛皺皺眉。
方才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包括故意給劉鑫留出嘲諷的機會，打開盒子後假裝不介意，但眼底刻意掠過的失望，以及剛才弟子的竊竊私語。
都是在激起對方心中的怒火。
正常來說，即便不為自己，這位王師弟難道就沒有自尊心？
可眼前的一幕卻讓她覺得有些意外。
「喲，就這麼走了？」劉鑫面露譏諷，得意之色近乎溢出眼底，只覺胸口舒暢，總算是出了這口惡氣！
李知微臉上依舊噙著雲淡風輕的淺笑。
只是目光掠過劉鑫時，不自覺流露出幾分失望。
他並不在乎區區三枚靈石，哪怕送給師弟又何妨，外物而已。
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為何連那木訥的王姓弟子都能看清楚，劉鑫作為長老師父親自栽培的弟子，卻被一個女人輕輕松松的玩弄于股掌之間。
他輕輕搖頭，站起身子，無聲無息的離開小院。
王堯被眾人圍著，腦子已經開始糊涂起來，輕一腳重一腳的朝外面擠去。
男弟子趁機嬉笑著朝後方一同擠去，幾個女修趕忙捏著鼻子讓開一條路。
眼睜睜看著青年搖搖晃晃的朝外面走去。
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不見，她們目光齊齊聚在地上，那里安靜的躺著一個小布袋，做工粗淺，樣式簡陋。
東離峰弟子都有儲物袋，能配這種東西的只有王堯，應該是剛才不慎擠掉的。
陳媛緩緩走過去，彎腰將其撿在手中，正琢磨著要不要打開，卻見一只白女敕小手伸了過來。
她略帶不喜的朝後方縮了縮。
兩人一個扯著布袋下角，一個攥著袋口，竟是直接將布袋扯開來，圓溜溜的丹丸掉在地上，濃郁丹香撲鼻，連院子里的酒氣都褪去三分。
「杜鵑，你做什麼？」陳媛蹙眉看向短發少女，問到一半，雙眸不自覺的眯成縫，臉龐涌上驚疑，怔怔盯著那枚築基丹。
院落里只剩下吸氣的聲音。
趴嗒。
陳媛因太過愕然，另一只手上的青花法器掉在了地上。
劉鑫臉皮抽搐，忽然有種被抽了一巴掌的感覺，整張臉都火辣辣的，卻依舊控制不住手掌的顫抖。
他竟然也有種彎腰去撿那枚築基丹的沖動。
連長老弟子都是如此，更何況其他人。
反倒是陳媛強忍住動作。
她陰晴不定的立在原地，心思頗為復雜。
一個普通的小布袋很有可能是無意落下的，但一枚築基丹絕對不是。
姓王的在暗示自己什麼？
放在盒子里的叫做賀禮，扔在地上的叫做賞賜。
意味完全不同。
她有種被侮辱了感覺。
可……可這是築基丹啊！！
陳媛深吸一口氣，再次彎腰朝地上撿去，沒想到還是那道身影，又搶在了她前面。
「師姐，省省吧。」
杜鵑面無表情的將丹藥拿起來裝進布袋里，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的朝院子外沖去。
「……」陳媛發誓，這是自己離築基丹最近的一次。
眼睜睜看著對方沖出小院，她終于是尖叫出來，宛如一個瘋婆子︰「攔住這個賤人，那是我的東西！」
眾人被嚇了一跳。
見陳師姐這副模樣，相互對視，說不出話來。
劉鑫總感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眼熱與妒忌混雜在一起，他輕輕拍了拍陳媛的肩膀︰「師妹放心，我這就替你把她追回來。」
嗓音里帶著幾分委屈，那分明是情敵送的東西……這到底算個什麼事兒啊。
「還不快去！」陳媛也顧不得表面功夫，轉頭沖他咆哮道。
「……」劉鑫臉上有些掛不住，自己好歹也是個長老親傳弟子，被人這樣呼來喝去，連周圍師弟的臉色都古怪起來。
咬咬牙，他轉身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