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鷺當然能听懂清風長老話里的意思。
正因為听懂了，現在才更不能轉身回去，在她看來，哪怕退後半步都是對林澤多年養育之恩的一種背叛。
兩人都是師父，同樣需要自己孝敬，並不因為身份修為這些東西有什麼輕重之分。
趙靈覺得這僅僅是一件小事，完全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解決，比如先把清風長老哄開心，私下里再去小青山又有什麼關系，所以她壓根理解不了蘇師妹的反應。
李謙塵能理解，因此臉色愈發難看。
他是清風山之主，是受整個東岳宗的認可，將來必定成為金丹真仙的存在，若非需要繼承父親的道統，哪怕是內門也可以隨意進去。
那個未曾謀面的散修，憑什麼能和自己相提並論？！
就因為運氣好撿了座青山麼。
簡直莫名其妙。
甚至因為那人而發怒，都會讓李謙塵覺得丟臉。
他目光陰沉的盯著蘇白鷺，半晌後才點頭道︰「好，既然你想去，為師陪你去。」
沒等對方回話，他瞪了趙靈一眼︰「帶路。」
「這……」
趙靈茫然失措的看了師妹一眼。
別說對方，連她都沒想到李謙塵的心眼能小到這個程度，不過一個弟子的事情，有必要鬧的兩位長老親自下場？
即便見了面又能如何，總不至于大打出手吧。
人家林前輩可從未計較過這件事情。
蘇白鷺靜靜看著清風長老，忽然覺得有些心累。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是她從小便學到的道理，為何入了仙宗，反而不適用了。
人情世故莫非比道理還要大麼？
求仙問道，問的到底是什麼道？
仙宗修士在她心里一直的高人形象，此刻莫名變了味兒。
「弟子……」
沉吟片刻，她唇角微掀，涌上一抹略帶苦澀的笑意︰「不去了。」
罷了，無論如何總不能給師父帶去麻煩。
或許等自己境界再高一些，才能分得清是非對錯。
「不去？」
李謙塵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對方分明已經服軟，可他心頭的怒意卻又添幾分。
好一個師徒情深。
好極了！
「無妨，為師沒有勉強徒弟的習慣。」
「趙靈，帶路。」他揮揮手。
婦人悄悄翻了個白眼，略帶歉意的看向蘇師妹，這可不能怪我啊。
蘇白鷺對著她搖搖頭，只是臉上終于浮出一抹濃濃的失望。
她所認為的修行，既修功法，也修德行。
若魚和熊掌不能兼得，那便只能……
道不同，不相為謀。
念及此處，她微微拱手，灑月兌道︰「若師父執意如此，弟子想要離開清風山，還請師父收回功法。」
築基後期的磅礡氣息席卷而出。
絲質道袍那做工精致的衣擺似波濤翻涌而起，李謙塵負手而立，眸光尖銳，靈氣匯聚而出的無形手掌緩緩攥住了女人修長的脖頸，將其猛然拽至自己身前。
他森冷笑道︰「清風山上，我說了算。」
伴隨著話音，靈氣手掌狠狠一拍，將蘇白鷺猛的砸飛數丈遠，只見她渾身氣息萎靡，臉色驟白，竟是被這一掌傷到了氣海。
「走！」李謙塵冷斥一聲。
趙靈深深吸氣，眸中涌上些許怨恨。
蘇師妹還未進清風山時，就已經和自己結識，算得上至交好友，否則也她不會陪著對方涉險進入妖山，更是看不慣對方被騙，冒然和林前輩起了沖突。
此刻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將眼底異樣深深藏起，小心翼翼的扶起蘇白鷺，從儲物袋里取出兩粒傷藥喂過去。
「不要說話，現在听我的。」
趙靈認真看了師妹一眼，李謙塵現在明顯是怒火上頭，必須得有一個相差不多的人才能鎮住他。
林前輩雖然來自蕭家村，但好歹也是個築基修士，總比自己兩人說話有分量。
而且對方談吐做事皆有分寸，連當初的金丹妖王都被他說服，肯定能讓清風長老息怒。
她緩緩起身，帶著長老朝小青山的方向而去。
……
……
山道上，蘇白鷺面無表情的邁著步子。
在她身後則是趙靈和李謙塵。
「听說，你也見過咱們這位新入宗的林長老？」他眉尖微挑，清風山在諸峰里算不上起眼，所以並未關注過小青山的事情，自家的山頭都還空著大半，哪里還有心情去管別人的。
若非今天的事情，他連看都懶得多看這里一眼。
只要自己突破金丹境，清風山立馬就能升至諸峰前列，青山依舊只能可憐兮兮的吊在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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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不是小青山的話，他也不敢就這麼大咧咧的過來。
外門足足有上百位長老，代表著東岳宗建立以來分化出的不同道統。
開山傳道之初肯定有金丹修士坐鎮，但經過幾百上千年的傳承，每座山門的底蘊早已天差地別。
例如華陽峰便有金丹境長老，超過二十位築基圓滿的執事，以及上百位築基期修士，門下弟子不計其數，就這還只能排在第三十位。
清風山相比起來就差遠了，接過道統的自己僅僅是築基後期，執事僅有兩人，徒弟不過數十個，全都是練氣期。
至于小青山……他面露鄙夷。
張大海長老還在世時，這山上的弟子莫名其妙便跑光了，也不知那老頭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
等對方仙逝以後，這里便成了一座空山。
按道理來說，南殿應該將其收回來，分發給其余山門供弟子修行。
結果突然冒出來個姓林的散修，不過……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窺伺青山的那些個山門給趕出去。
「我懶得搭理你，你卻惹到了我的頭上來。」
「有意思。」李謙塵抬眸看向前方那道倩影，心中譏諷。
你想改投山門，也得看看那人敢不敢收。
片刻後，只見山路盡頭探出來一個圓乎乎的腦袋︰「師父今日已經歇息了，還請師姐先回去……三師姐？！」
看清來人模樣，蕭寶驚喜喊道。
這是他接觸到的第一個同門師姐，自然會親近幾分，雖有段時間未見，但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蘇白鷺面露苦澀。
抬手模了模他的腦袋，還沒說話，背後就傳來一道滿是傲意的嗓音︰
「小東西，把你家長老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