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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梵那邊久久沒有回復, 阮芷音卻已經端著剛剛蒸好的螃蟹從廚房走了出來。

程越霖走到餐廳落座,伸手接過阮芷音遞給他的蟹八件。

劉管家知道阮芷音愛吃蟹,特意留了個頭最肥的一箱讓她帶回家。

她動作利落地將兩只蟹的蟹肉蟹黃剝好, 在手邊的碟子上堆出座小山。

程越霖沒有動手, 只靜靜端量著她, 片刻後突然道︰「你當年跑去學什麼格斗, ——的是因為楊雪?」

十五年前, 阮勝文夫婦在尋女路上不幸遭遇山體滑坡。阮老爺子沒了子女, 身邊只剩下林成這個女婿。

即便已開始不喜歡林成,但十幾年間林成都像個親兒子般殷勤討好, 老人家不可能完全沒有動容。

程越霖知道阮芷音對林成並非沒有準備,只是礙于她爺爺的身體還沒出手。

可她卻一回國就先把林哲開除,即便有林成不會——為了林哲和她硬對的原因, 也能看出她有多麼厭惡對方。

想到錢梵的話,程越霖深邃的眸底——多了幾分探究。

「不然呢?」阮芷音抬眸瞧他一眼, 笑——道, 「我還能有什麼其他原因去學這個?」

她還不想和程越霖講太多林家的事。

當年他在會館里瞧見她, 懶洋洋問她為什麼學這玩意,阮芷音只說是想再遇見楊雪那種人時多些籌碼。

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另外的原因確實和林哲有關。

林哲高中時常去阮家,林家人還打——吃絕戶的心思讓林哲討她歡心。

後來林哲不知受了什麼慫恿想去她房間藏東西,卻被她將計就計。

阮芷音大晚上拿著刀夢游的樣子, 是真的把林哲嚇破了膽。

本來林哲跑得快一點,阮芷音根本傷不到他, 可林哲嚇得倒在那,她只能意思意思地劃了他一刀。

自此,林哲見了她就躲著走, 再也沒敢來煩過她。

只是她明白那是因為林哲膽子太小,——男女天生力量差距大,女孩子學點防身的招數總不是壞事。

從回憶中抽離,阮芷音才看到程越霖跟前的螃蟹一動未動。

「你不吃?」

程越霖的視線在螃蟹上頓了頓,抿唇道︰「我不怎麼吃這些要剝殼的東西。」

阮芷音打量他一眼,見他眸底中透著懶得麻煩的——緒,以為他這是不想紆尊降貴地去剝螃蟹。

于是嘆了口氣,把自己手邊堆滿肉的碟子遞過去︰「這盤給你。」

反正她熟能生巧,剝得也快。習慣了他那點嬌貴,沒必要跟他計較。

程越霖的目光在那碟蟹肉上流連一瞬,繼而慢條斯理地接過,——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

「你拍照做什麼?」阮芷音狐疑望他。

「錢梵說,沒事可以往朋友圈里發發照片。」他揚了揚眉,聲音散漫,「我這頭回吃,正好記錄下。」

這麼說著,程越霖已經打開了朋友圈,添加照片,點擊發送。

正開——筆記本辛苦尋覓火葬場文學,準備給程越霖科普的錢梵,順手點開朋友圈時,就看到這張沒有配文的照片。

他——聲地驚訝了幾秒,——頓時了然于胸,含笑給對方點了個贊。

想想就知道,這盤螃蟹鐵定是嫂子特意給霖哥剝的!

望——屏幕,錢梵百感交集。

害,自己怎麼能質疑嫂子對霖哥如此深沉的愛呢!

/ / /

吃完了螃蟹,程越霖去廚房洗碗。

不得不說,他的龜毛不僅體現在語言,更體現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上。

例如,家里分明有洗碗機,程越霖仍然執意于親自洗碗。只因某次用洗碗機洗完時,在碗上發現了沒沖干淨的污漬。

雖然那點污漬只有芝麻粒大小,但從那之後,程越霖手動洗碗的態度就執拗得讓阮芷音難以評價。

不過反正勞動的是他,阮芷音也就收起了其他想法。

她靠坐在沙發上,跟康雨交代著入職的事,突然收到了秦湘發來的微信。

秦湘︰芷音姐,我哥他狀態很差,你還要不要來看看他?

秦湘︰我就問這一次,千萬別考慮我!這只是看在他當了我十八年親哥的份上,你不來也是我哥活該。

阮芷音眉心微蹙,目露沉思。

並非是因為秦玦,——是因為秦湘。

秦湘從她回了阮家就愛粘——她,對她的親近比對秦玦還甚。提醒她豪門的彎彎繞繞,——處處維護她。

阮芷音能明白秦湘的想法,秦玦這個哥哥從小不僅照顧她還照顧林菁菲,——阮芷音卻只拿她當妹妹。

嘆口氣,她打字回復。

阮芷音︰湘湘,我和你哥已經結束,現在也結婚了。欠他那點情分早已還清,以後他的事,——論生死,都與我——關。

發完這條,阮芷音放下了手機。

她相信,為了不被自己疏遠,秦湘以後再不會同她提起秦玦。

沒有秦玦,或許她考不上a大,走不到現在。秦玦在她需要的時候幫過她,——她也在他孤立——援時還了那點情分。

若是好聚好散,她還不至于和秦玦鬧得更加難堪。可秦玦拿她的安危成全承諾,阮芷音對他是已經比陌生人還不如。

/ / /

周末結束,——到了工作日。

大清早,阮芷音洗漱完畢走出房門,卻沒在客廳發現程越霖的身影。

撇了撇眉,她又走回二樓,試探著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

「程越霖?」

同住的這段時間,程越霖都很自律,工作日從不晚起。一般她下樓時,他也差不多該在客廳看報紙了。

敲門聲過去了好一會兒,房門才姍姍被人打開。

男人挺拔的身姿出現在眼前,雖仍是筆挺硬闊的西裝,但——

阮芷音張了張嘴,凝眉道︰「大熱天的,你穿什麼高領?」

程越霖在外套里搭了件高領的針織衫,不算太厚,可也有些不合季節。

瞧見阮芷音眼神中的揣度,男人的臉色不太自然,深深望了她一眼,——後清聲笑道︰「阮嚶嚶,你是不是內心深處對我有什麼不滿?」

阮芷音聞言微哽。

心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咳,為什麼這麼說?」

她迎上程越霖的視線,——對方微微擰眉,骨節分明的手掌輕撫幾下脖頸。

阮芷音細瞧過去,這才發現男人藏在薄衫下的脖頸上,隱約露出了點紅痕。

「你過敏了?」她皺眉看他,想到昨晚吃螃蟹前他還好好的,——忍不住輕聲責備︰「既然不能吃海鮮,怎麼不早說?」

這家伙也是好運,過敏只有身上起了紅痕,倒沒影響他那無可挑剔的一張臉。

程越霖挑眉看她,悠然反駁︰「我以前——沒怎麼吃過。」

他慣來不喜歡海鮮的腥味兒,要不是她親手剝的,根本就不會吃。

阮芷音對上他理所當然的眼神,長舒一口氣︰「那我們去醫院吧。」

然後就掏出手機,開始預約掛號。

她記得公司附近就有家不錯的私人醫院,費用雖高,但臨時去也能掛上號。

預約完掛號,放下手機。

阮芷音才發現男人正眼含審視地望——她,漆黑的眼底辨不清——緒。

「你看我干嘛?」——後又瞥眉,「這麼大個人,難不成還怕去醫院?」

程越霖默默收回視線。

他當然不可能怕去醫院,只是昨晚被錢梵莫名其妙講了堆火葬場套路罷了。

秦玦可還沒從醫院出來呢。

他剛才瞥了眼她預約的頁面,貌似就是秦玦正住著的那家醫院。

眼下的——境擱到錢梵眼中,應該已經腦補成女主擔憂傷重住院的男主不自知,最終命運讓兩人在醫院相遇。

呵,去他的狗屁命運。

/ / /

盡管程越霖覺得沒有必要,但最後還是在阮芷音的堅持下去了醫院。

賓利緩緩開進醫院的停車場。

四周綠樹成蔭,郁郁蔥蔥。環境很是不錯,還有些趁晨間陽光下樓散步的病人。

阮芷音取了掛號的繳費單,陪著程越霖坐電梯上了三樓。

在門診室外面坐——等了一會兒,男人默默看了眼走廊,隨後獨自走進了門診。

等待有些——聊,阮芷音又想到今天康雨入職的事,準備先叮囑下項彬,帶康雨熟悉下日常工作。

可模了模包,才發現手機落在了車上。她搖了搖頭,起身朝電梯走去。

下樓去停車場取完手機,阮芷音又重新走進了醫院一樓大廳。

正朝——電梯走去,一道熟悉的男聲自背後傳來,似乎帶著意外的喜悅——

「芷音。」

阮芷音回過頭,就看到一身年輕休閑打扮的秦湘攙——秦玦立于幾步外,另一旁還站——表情復雜的蔣安政。

秦玦穿著醫院的病號服,身形瘦削,臉色明顯染上了蒼白。細碎的頭發長了不少,搭在眼前,更添幾分憔悴。

男人眼底的喜悅,在看到阮芷音手中的繳費單時頓住————

後盡數收起,眉峰蹙起道︰「你生病了?」

阮芷音沒有回答,亦未看他。

秦湘讀出她眸中的不耐,微笑開口︰「芷音姐,要是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阮芷音昨天才給她發了那樣一條微信,想必是不想看到哥哥的,更不可能願意和哥哥多聊。

秦湘話音剛落,不遠處,一道高拔卓然的身影從電梯走出。

男人邁——悠然的步子走到了阮芷音身邊,牽住她的手,話中是溫柔——奈的抱怨︰「不過就是輕微過敏,至于非拖——我來醫院?」

攙——秦玦的秦湘,發覺哥哥的身形在對方出現的那一刻陡然繃緊——

阮芷音的視線落在程越霖牽著自己的手上,卻已經有幾分習慣了。

她朝秦湘點了點頭,解釋道︰「他昨晚吃錯東西有點過敏,我們先走了。」

從頭到尾,都未施舍給神——愴然的秦玦一個單獨的眼神。

相攜的身影逐漸遠去,秦湘隱約听見阮芷音和身邊的男人自然交談。

「醫生怎麼說?」

「沒事,吃幾天藥。」

手臂緊接——傳來重量,秦湘這才回過神來,看向秦玦︰「哥,你沒事吧。」

「沒事。」

秦玦凝望——兩人遠去的背影,聲音有幾分悶沉的沙啞。

這已經,是第三次看到她留給自己這樣不留——分的背影。

秦湘瞧著他的神態,微微蹙眉,大概能明白秦玦此時的心。

他身受重傷住院大半月,——特意選了阮芷音公司附近的醫院療養,可芷音姐從未來探望過他一次。

除了她,秦玦身邊的人都已經被阮芷音拉黑。聯系不上對方,也不可能真去阮氏堵人,免得鬧得更加難看。

可要說等芷音姐回家人家現在可是跟老公住在一塊。

這每一件事,都讓哥哥深受重創。

秦湘知道哥哥一直欺騙自己,是芷音姐工作太忙才沒過來,可人家卻能在周一放下工作陪程越霖來看小小的過敏。

害,兩相對比,多扎心吶。

「哥,其實,芷音姐現在挺幸福的。」

想到剛剛那兩人的身影,秦湘忍不住出聲規勸。芷音姐既然能和哥哥斷得這麼決絕,應該是不可能再回頭了。

秦玦下頜緊繃,沉聲道︰「可程越霖只是為了北城項目。」

秦湘見他油鹽不進,撇了撇嘴,輕笑一聲︰「哥,你就自欺欺人吧。以前為林菁菲做那麼多,現在倒知道後悔了?」

這段時間哥哥對林菁菲冷了不少。

雖然對方解釋是因為被綁架時過于害怕才不小心說出了芷音姐的事,但哥哥依然對林菁菲存了許多失望。

他不僅發聲明撇清和林菁菲的關系,更和蔣安政直言,以後林菁菲工作上的事,他不會再沾手。

即便還有阮女乃女乃當初的囑托,也不會再對林菁菲予取予求。

眼下听到妹妹的話,秦玦看了秦湘一眼,神——默然,斂眸不語。

他後悔嗎?自然是有的。

可要說他自欺欺人

秦玦怎麼可能真的看不懂程越霖眼底的——緒,對方只是打——‘北城項目’的幌子才騙來了這場婚姻。

可再怎麼演,那人和阮芷音,都遠不是什麼夫妻——深。沒有人比他清楚,阮芷音有多難向人敞開心扉。

即便是他,以往也經常覺得阮芷音和自己隔了層什麼東西。

程越霖既然有顧忌不能直言,她也不會輕易對程越霖動心——

論付出怎樣的代價,自己都會求得她的諒解,他根本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結果。

想到這,秦玦苦笑一聲,長嘆口氣,淡淡道︰「我們回去吧。」

蔣安政見他這般頹喪,終于凝眉出聲︰「阿玦,要不,我去給阮芷音賠個罪。」

「呵,賠罪人家就能原諒你?你們男人都在想屁吃。」秦湘秀眉微揚,含笑道,「我說政哥,你不會還要慫恿我哥去當小三吧?」

「阿玦哪里就是小三了?」蔣安政沉聲否認。

「人家才是領了證的夫妻,我哥現在湊上去,不是小三是什麼?」

蔣安政︰「」

「政哥,你有這功夫,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訂婚宴吧。」

據她所知,這場聯姻,人家江小姐可是一點都不想嫁。

至于訂婚宴到時她可得讓芷音姐去看場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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