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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潮熱的倉庫里, 只有阮芷音所站之處有扇窗。而對面背光處的沙發上,坐著個長相粗獷身形壯碩的中年男人。

對方手中握著部黑色手機,時不時低頭瞧上一眼。

馮遷眼含打量瞧向阮芷音, 語氣還算客氣, 聲音帶著沙啞︰「阮小姐, 不好意思把你請來, 她說你是秦玦的未婚妻?」

阮芷音瞥了眼嘴被膠布緊緊糊住的林菁菲, 不動聲色地思慮著眼下的處境。

斂眸幾瞬, 她才——著回答馮遷︰「不,我丈夫是霖恆總裁, ——秦玦不過是迫于長輩壓力定過婚約。另外——」

「秦玦逃——我的婚,我——這個女人也有仇。」

馮遷見她神情不似做偽,——著點了點頭︰「我當然查過, 但林小姐非說秦玦喜歡的是你,我們抓錯——人。」

阮芷音像是听到什麼好笑的——話, 視線從林菁菲身上緩緩移過, 對上馮遷︰「秦玦為她投資電影, 送天價項鏈,怕她在娛樂圈受人欺負, 一直小心護著,上個月還為她在婚禮上逃婚。」

「你覺得秦玦這麼做,是喜歡我?」

反問後, 見馮遷不動聲色地垂眼沉思,阮芷音頓——頓, 又道——

「我——她的堂兄也有過節,可我前腳才把人趕出阮氏,後腳她撒——兩句嬌, 人就進——秦氏工作。秦玦為了她,可是連我的面子都不顧了。」

話畢,潔白如玉的面龐染上恰到好處的怒——,仿佛對秦玦的行徑多有不滿,但眼神中又無一絲情意。

沉默片晌,馮遷放下手中的手機,語調嘲諷地說——句︰「秦玦這種人,居然還是個痴情的,真沒想到。」

阮芷音心下有些意外,面上卻絲毫不顯。秦玦這個人行事溫和,幾乎不會——人結怨,可對方卻像是很恨秦玦。

雖然不知道——秦玦有什麼仇,但剛才的話對方似乎已經信了大半。

阮芷音稍安心神,繼而道︰「當年秦玦和林菁菲戀愛談得眾人皆知,後來分手沒多久就傷心出國,這些事在學校都不是秘密。我說的對不對,一查便知。」

既然對方和秦玦有仇,言語中還尚有幾分客氣,那麼撇清——秦玦的關系,暗示自己——秦玦不睦,是最好的做法。

林菁菲過往總是會耍些小心思,頻頻——秦玦一起上熱搜。她不怕自己會被拆穿,畢竟在外人看來,林菁菲在被綁架時才說秦玦另有所愛,實在站不住腳。

听完阮芷音的話,馮遷又悄然看——眼自己身旁的手機。

很難有人發現,倉庫的頂梁上,有一台對著林菁菲的攝像頭——

將林菁菲五花大綁,又用膠布封——嘴,是因為和彪子商量開直播時,不小心被她听到了。

但是阮芷音並不知道——開——直播,站的位置也沒進入直播畫面。

她顯然意識不到可以出聲求助,更無法用動作表情傳遞消息。

林菁菲是炙手可熱的女明星,從她被五花大綁出現在直播間的那刻起,直播間的觀看人數便節節攀升。

馮遷想用這種方法,逼秦玦不得不過來與——對峙。

而直播間里,觀眾自然也听見——阮芷音的話,彈幕已經徹底炸開——

【別查了,我能證明,我姐——林菁菲當年都是a大音樂系的。那會兒他們分手,有人去問當事人原因,是林菁菲覺得自己認識秦少爺太多年,還是把——當哥哥,給人甩了,秦少爺那兒也沒否認。】

【項鏈誰不記得,林菁菲前段時間不是戴著那條粉鑽項鏈上過熱搜嗎?我剛查了,那條項鏈確實是秦少爺拍下的。】

【是啊,林菁菲《懸逃》開機前天好像要被梁導換角,緊接著就傳出來秦氏要投資梁導的電影。】

【這些都對上——,那婚禮逃婚是哪天?】

【某富二代微博不是暗示過嘛,就是林菁菲傳出割腕進醫院那天。】

網友們口中的富二代,正是那天特意去參加——婚禮,當場目睹好戲的汪鑫——

起了個拽里拽氣的微博名,時不時爆點豪門八卦,逐漸有——人氣。

網友們現在覺得,既然剛才那位小姐姐說的全對上——!秦少爺愛的肯定就是林菁菲,沒毛病。

可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幾個林菁菲的粉絲冒出來磕cp——

【嗚嗚嗚,秦少爺和菲菲是什麼神仙愛情啊!】

【所以按電視劇套路,現在一個是青梅竹馬的初戀女主,一個是被迫訂婚的未婚妻女配?】

【不是,磕什麼cp?剛才那些人還突然跑出來爆料,這會兒明顯是菲菲的安全最重——把。】

【而且綁匪不是說過,綁架菲菲是因為秦氏出的藥害死了——兒子,秦少爺真那麼好嗎?】

粉絲們鬧了翻內訌,最後又開始彈幕刷屏,試圖把剛才爆料那茬給刷過去,可點進來圍觀的觀眾卻開始不滿——

【本來喜歡的就是林菁菲,也不能讓未婚妻小姐姐無辜受牽連吧?】

【說得對,還在婚禮上逃婚,男方喜歡林菁菲先退婚啊,婚禮逃婚給未婚妻難堪算什麼?】

【渣男賤女配對鎖死吧,小姐姐都結婚——還被倆人連累,——姓秦的聯姻過真是夠倒霉的。】

【你們忘——小姐姐剛說了她丈夫是霖恆總裁嗎,這是踹——渣男又立馬和總裁閃婚——?】

【我記得霖恆總裁那張糊的不行的照片都帥得不行,每天睡這樣的男人,小姐姐性、福!】

【不是,難道就沒人關心綁匪說的秦氏新藥有問題嗎?真就娛樂至死唄?】

隨著涌入直播間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林菁菲的粉絲漸漸被埋沒了聲音。

發展到最後,屏幕上一般都是謾罵林菁菲和秦玦的。剩下一半,——麼是關于綁匪之前對秦氏新藥的質疑,——麼是祝福未婚妻小姐姐的彈幕。

/ / /

警局里,氛圍肅穆靜謐。

眾人都神色緊張地緊盯著綁匪的直播,企圖從中發現能夠鎖定倉庫位置的關鍵細節。

綁匪似乎找來了懂電腦的——手,定位出的位置全是國外的虛擬ip地址,且還在不停變換刷新。

秦玦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彈幕,神色緊繃,渾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息——

從不關注那些八卦新聞,雖然知道自己——林菁菲傳過緋聞,卻不知道已經傳——這個樣子。

當年和林菁菲‘分手’,她說女孩兒都要面子,不想讓人覺得是她被甩了。旁人來問他為什麼分手時,秦玦並未否認林菁菲的說法。

出了國後,——就更不知道隨後的傳言。既然外人都這麼看——林菁菲的關系,阮芷音又是怎麼想的?她是因為這些才跟自己分手的嗎?

原來當所有人都祝福她和其他男人情比金堅,認為她和自己再無瓜葛時,竟會是這般難以克制的暴怒。心像是被密密麻麻地戳下——針孔,升起令人煩躁的嫉妒。

秦玦知道她是因為馮遷記恨自己,才不得不——自己撇清關系。

可听到她說丈夫是別人,神情冷漠地表示對——沒有絲毫情意時,秦玦還是無法控制自己那股抓心的情緒。

而蔣安政看著越跑越偏的言論,擔憂林菁菲安全之余又有些煩悶,不知道之後該怎樣替她扭轉形象。

以往,林菁菲出現負面新聞時可以直接撤掉熱搜,可現在警方還在設法定位綁匪的位置,——總不能掐斷直播。

蔣安政心亂如麻,轉頭又看到剛——葉警官溝通完的程越霖,突然眼神冰冷地瞧向自己——秦玦的方向——

沒忍住情緒,失了幾分客氣問到︰「程總在看什麼?」

程越霖想到剛才的直播,嗤笑一聲,冷淡道︰「看兩個傻逼。」

「你!」

蔣安政頓時氣急,不滿程越霖那輕傲狂慢的態度,正欲上前,卻被旁邊的秦玦喝止,厲聲警告——

「阿政!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程越霖瞥了眼秦玦,冷冷收回視線,又轉過頭,低聲吩咐白博去找公司技術部的余勇來協助警方破解定位。

下班去接阮芷音時,程越霖才踫到焦急蹲守在阮氏門口的康雨。

婚禮時,康雨曾見過程越霖一面,對他印象深刻,甫一瞧見——的車,就匆忙上前拍響——車窗。

阮芷音給她打那通電話時雖靜默沒有開口,但康雨卻听到了陣亂糟糟的聲響,直覺對方可能出事。

果然,再打過去時,手機已經關機。

雖然已經聯系過秦湘,也知道秦湘會告知秦玦阮芷音失蹤的事,但康雨還是不怎麼放心,尤其是後面看到林菁菲被綁架的消息沖上熱搜。

康雨下意識覺得,求助程越霖應該要比秦玦靠譜。她問過阮氏的員工,知道程越霖會來接阮芷音下班,焦急等待——半個多小時,總算見到程越霖。

而後,程越霖匆匆趕至警局——

因為父親當年的案子,——葉警官有些交情。對方恰巧負責這起綁架案,不過也是等程越霖趕到,才知道被馮遷綁架的還有——新婚的妻子。

天曉得,當程越霖知道阮芷音是受秦玦連累和林菁菲的特意‘供述’才遭遇綁架時,有多麼想要罵人。

罵一句傻逼,簡直太便宜——

不是因為阮芷音還——人去救,——已經忍不下心里那股恣睢的戾氣,可程越霖知道,這種時刻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剛才的直播里,她的應對足夠沉穩,也很聰明。按照目前的情況,綁匪暫時不會傷害她。

葉警官——同事交流完情況後,面色凝重地走到秦玦跟前︰「綁匪讓你親自去換人,現在有兩種方案。一是冒險同意綁匪的——求誘導綁匪給出地址,二是加大人力擴大搜尋範圍,——待警方鎖定目標。」

表面上听確實是兩種方案,但想要盡快找到人,顯然只能先同意綁匪親自換人的——求。一味地搜尋,還不知道——到什麼時候。

馮遷針對的人其實是秦玦——

兒子馮鴻禎是柯康綜合征患者,也是秦氏新藥mn的臨床試驗病人。柯康綜合征屬于絕癥,但秦氏的這款新藥卻有不錯的抑制效果。

只是柯康綜合征患者很少,研發投入大,這款藥目前還屬于天價藥品,馮遷為了給兒子治療幾乎傾家蕩產。

上個月馮鴻禎突發急癥不治身亡,盡管醫生說是他自己吃——相沖藥物出現嚴重過敏反應,可馮遷卻不信——

覺得是秦氏的新藥有問題,又因為當初是听了秦玦的講座才選擇這款藥物治療,于是便偏執地盯上——秦玦,想給兒子報仇。

馮遷早年混社會,本來就有案底,後來妻子去世才為了照料兒子收手。

現在唯一的兒子沒了,自己也傾家蕩產,——只剩下報仇這一個信念。

上回被拘留時警方開導過——,看來是沒有什麼用,反而讓他選擇劍走偏鋒。

不過馮遷剛剛也說,只要秦玦親自過去換人,——不會傷害其他人。馮遷肯定知道自己逃不——,恐怕——也不想活。

听完葉警官的話,秦玦幾乎沒有思索,點頭道︰「我去換人。」

葉警官松了口氣,秦玦的身份畢竟不一般,——能同意涉險配合,顯然最好。

而程越霖淡淡看——眼秦玦,沒再說話。說句不好听的,——根本就不想去管秦玦的死活。

這時,沉寂——許久的屏幕中,再次傳來了阮芷音的聲音——

「大哥,倉庫就只有我頭上這一頂窗戶的光,怎麼還這麼熱?你們也都流汗——,這兒就沒有風扇?」

葉警官眼神略頓,凝眉一瞬,快步走到另一位警員身邊︰「找一找,窗口朝著西南方向,只有一頂窗戶的倉庫。」

/ / /

另一邊,昏暗的倉庫中。

阮芷音話音剛落,闔目坐在沙發上的馮遷突然睜開——眼楮——

看向旁邊那個身材魁梧,戴了口罩,鼓搗著破舊風扇的男人,捂嘴咳嗽一聲道︰「去把直播關了吧。」

那個男人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風扇,走到一台電腦前,沾滿灰塵的手快速敲了幾下鍵盤。

站起身後,正好看到對面瘋狂搖頭的林菁菲,男人緊緊擰起眉,滿不客氣地開口︰「你——媽搖什麼頭,費盡心思騙我們去抓人,是盼著我們露馬腳給警察?」——

跟蹤林菁菲三天才把人給綁來,對方當時撓花了——的臉,害他回去被媳婦揍——一頓,故而對林菁菲很不客氣。

馮遷在確認男人關上——直播後,突然啞聲開口,「行——彪子,你們幾個都趕緊走吧。」

「遷哥?!」彪子驚訝看。

馮遷又咳嗽了一聲︰「你們都有老婆孩子,我卻沒想全身而退。人在這,——秦玦聯系就行——,你們不必陪我。」

「彪子,你自己有本事。以後收手別再干了,出去避避風頭,賺錢養家。」

說完停頓一會兒,馮遷嘆了口氣,又道︰「萬一還是被我連累進去了,出來了也記得好好過日子。這回就算我對不住你——阿振,快帶——們走吧。」

馮遷原本想開著直播和秦玦對峙,可這樣就需——彪子留下幫他。臨到此刻,——還是念著往日情誼,放棄——這個想法。

只要秦玦過來,——總能幫兒子報仇。

「可是」

馮遷凝眉看——︰「听我的,走吧。」

阿振攔住——還想再開口的彪子,頓了頓,低聲說到︰「那我們走——,遷哥,你保重。」

說罷,——拽著彪子,招呼著另外幾個戴了口罩墨鏡的男人離開——倉庫——

們走後,偌大的倉庫中,只剩下阮芷音、林菁菲和馮遷。

馮遷看——阮芷音一眼,隨後把她拽到林菁菲身邊,又將她一只手銬在倉庫的水管上,但卻解開——她手上原本的繩索。

同時被上——手銬的還有林菁菲,只是她比阮芷音的待遇差了不少,不僅被馮遷銬上——雙手,還被拷了雙腳。

即使停止了直播,林菁菲嘴上的膠布也沒被撕下,似是被馮遷給直接忽視。

「——秦玦來了,我會放你走的。」

這句話,像是對阮芷音說的。

說完,馮遷又走回——倉庫另一邊那個破爛殘缺的沙發,闔上——眼楮,似乎沒什麼興致再看她們。

林菁菲眼神復雜地看向阮芷音,糊著膠布的嘴支支吾吾。

阮芷音看——眼默不作聲的馮遷,嘗試著伸長手,勉強撕掉林菁菲嘴上一半的膠布。

她動作太快,膠布瞬間沾掉半張臉的汗毛,林菁菲的嘴唇也被撕出血絲。

「看我自食惡果,你是不是很得意?」

林菁菲聲音很低,卻疼痛喘著粗。

阮芷音冷笑一聲,也沒看她,神態疲憊地靠在身後的管子上,百無聊賴地回到︰「我也被綁著,得意什麼?」

不是她想幫林菁菲,但聊兩句也行,至少能卸下心底那點緊張。就算——跟林菁菲算賬,也得——重獲自由之後。

林菁菲細瞧她的神色,斂下眼眸,而後突然笑——︰「自從你回——阮家,我的生活就變得一塌糊涂。」

阮芷音回來之前,她是阮家唯一的小姐。爺爺寵她疼她。林——這個父親雖然忙,對她這個獨生女也不錯。

一開始,林菁菲想過——這位表姐好好相處,可阮芷音的出現,很快攪亂了她的生活。

從那之後,爺爺更加偏袒的是阮芷音,秦玦也對她很是照料。就連素來不喜自己的秦湘,也——日跟在阮芷音身後。

林菁菲的心態漸漸變。

阮芷音以前在縣城上學,剛來時成績中——,還不及她好。可她只用了半年,——績就已經名列前茅。

阮芷音不愛打扮,在學校時更是低調。可即便如此,仍然吸引——不少的目光,唯有她自己不覺。

阮芷音比她高——一屆,——考時是學校的文科第一,順利進入a大,外人更開始議論阮芷音和秦玦是一對金童玉女。

而她即便學了藝術,文化課分數能低些,可還是被林——托——關系才進a大。

林菁菲覺得自己原本幸福的生活天翻地覆,而阮芷音始終壓在她的頭上。

她是喜歡秦玦,可對阮芷音的心態變化,卻不僅僅是因為男人。一個人突然出現,分走了你的一切,如何心如止水?

她表面瞧不起阮芷音,心底卻忌憚著對方。而她的忌憚也沒錯,阮芷音漸漸擺月兌了過往的低調,變得越來越優秀,得到無數稱贊。

看著苛刻的方蔚蘭都開始滿意阮芷音這個兒媳,卻絲毫瞧不上她時,林菁菲開始去想,她也希望阮芷音嘗嘗那種永遠被一個人壓在頭上的滋味。

阮芷音看著隨和,可骨子里多——傲啊。她成功算計對方離開秦玦,卻沒想到阮芷音轉身嫁給——程越霖,壓根沒讓她體會到報復的快感。

瞥見林菁菲復雜含恨的眼神,阮芷音搖著頭笑。

「林菁菲,你會不會太把自己當回事——?怎麼,總覺得別人該捧你讓你?為什麼不想想,你根本沒有那麼重。」

她確實沒那麼在意林菁菲,會因對方和秦玦爭執,是介意那個男人的做法。換成任何一個女人,都是一樣。

即便是當年秦玦和林菁菲談戀愛,阮芷音也只是突然明白婚約根本沒什麼束縛力,轉而——爺爺提了取消婚約。

她的確因為秦玦的幫助和維護喜歡上——,可那又怎樣?對方不喜歡自己,她總該放棄,轉而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于是阮芷音選擇了出國深造。

可是秦玦又和林菁菲分手——,不久後再次成為她的校友。

秦玦追她一年,阮芷音起初拒絕。

然而那年聖誕節,她突然收到院長媽媽寄來的玉佛,為他的心意觸動,接受了秦玦。

阮芷音聲音輕飄,落到了林菁菲耳中,讓她瞬間捏緊指節。

林菁菲抬頭看她,而阮芷音的眼神滿不在乎,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你是不是一直知道——」

「是,我知道。」

兩人心照不宣,但林菁菲已經明白,阮芷音從來都知道秦玦沒有出軌。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要這個男人。

她不——的男人,卻是自己費盡心機去爭去搶的。想必自己先前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分外得可笑。

林菁菲的面色變得有些頹然,眼眶因心底升起的那股羞憤變得通紅。

她以為自己真的設計到了阮芷音,其實還是輸的徹底。

倉庫的另一頭,馮遷並未在意林菁菲和阮芷音這邊的動靜,或者說已經懶得去在意二人——

接通——秦玦打來的電話,未等對方開口,便單刀直入︰「城西,裕豐酒廠的廢棄倉庫,過來換人。」

馮遷沒有叮囑秦玦不——報警。

顯然,——已經知道秦玦報了警,但——也只想借著直播把兒子的事鬧大些,然後和秦玦同歸于盡。

雖然換不回兒子,但那又怎樣?——也已經沒了活下去的意義。

/ / /

一小時後,秦玦驅車趕至城西。

馮遷藏身的這座倉庫背靠著山,位置確實隱蔽。在警方找到地點之前,——還是等不下去,再次提出應下對方要求。

「怎麼還有別人?」

秦玦現身的一刻,馮遷眉峰緊蹙,視線陰沉地看向——倉庫門口。

阮芷音此時已被人銬住雙手,而馮遷手持著一把槍,站在她——林菁菲身後,望向一同出現在倉庫的兩人。

除了秦玦,另外一個男人身形挺拔,面色冷峻,居然是程越霖。

阮芷音的心情是意外的。

雖覺得程越霖不至于不顧她死活,但也沒想到他會——秦玦一起過來。

男人淡淡瞥了阮芷音一眼,見她只是略顯狼狽,才對上馮遷的視線,吊兒郎當回答︰「你莫名其妙綁——我的妻子,我總不能讓別人來救吧。」

馮遷瞬間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仔細打量著程越霖——阮芷音的表情。

而後,也不知想了些什麼,——突然笑——,看向秦玦︰「秦總,你可以選一個人,過來把她換走。」

阮芷音下意識看——眼秦玦,還未看清對方神態,林菁菲已經迫不及待地掙扎喊道︰「阿玦,表姐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瞬間曝露了許多東西。

阮芷音神色一緊,竭力維持著平靜,有些後悔自己剛剛先于馮遷撕掉——林菁菲嘴上的膠布。

她不知道林菁菲是刻意出聲,還是單純地害怕秦玦不選她,但對方無疑讓氛圍陷入了被動。

現在的情況,林菁菲可能是在暗示秦玦,阮芷音已經和馮遷講好,秦玦一到就會放了她。也有可能是還不死心,最後深入暗示馮遷,阮芷音才是真的在撒謊。

秦玦當然也被動,如果——選阮芷音,馮遷又會不會突然覺得不對反悔?如果選——林菁菲

「我選她。」

眾人思索間,秦玦聲音清亮,已經做出了選擇。

馮遷輕笑一聲,蓄滿胡子的下巴略微揚起,示意到︰「門口有副手銬,自己銬上,走過來。」

秦玦神情凝重地看——眼阮芷音,握拳俯,默默戴上——一旁的手銬,而後朝著馮遷走去。

還有兩步時,馮遷突然松開——林菁菲,扔下——兩枚鑰匙。

繼而一把拉過秦玦,將槍抵在秦玦腰背,輕咳道︰「阮小姐,你也可以走了。」

林菁菲已經迅速撿起兩枚鑰匙,嘗試過後,神色復雜地看向阮芷音。

顯然,她自己解不開手銬。

阮芷音揚眉——,被銬住的雙手伸向她,神態自若,靜待不語。

林菁菲微頓咬牙,只好拿起鑰匙,上前先幫她解開手銬。

「啪——」

手銬落地的一瞬間,阮芷音直接甩了林菁菲一個響亮的巴掌。

過程太過迅速,林菁菲愣了幾秒,才震驚抬頭︰「阮芷音,你敢打我?」

阮芷音眼神冰冷︰「你拿我來當擋箭牌,唆使人去綁架我。林菁菲,打你一巴掌,還是輕的。」

如果不是顧慮爺爺身體,她會讓林菁菲付出更大的代價。

林菁菲合該慶幸是自己是爺爺的外孫女,阮爺爺的身體已經熬不——多久,阮芷音還不能和對方徹底撕破臉。

林菁菲到底是女明星,皮細肉女敕,被打——一巴掌後,腮邊瞬間印出緋色的五指印,可見阮芷音用了多大的力。

可她還帶著手銬,根本無法做些什麼。下意識去看秦玦,卻見男人神情肅然,且被馮遷控制著,比她還不如。

甚至,她還得求阮芷音幫忙解鎖。

林菁菲低下頭去神色暗沉,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大的難堪。

最後,也不知林菁菲是怎麼想的,居然拿著自己那副手銬的鑰匙,走向——站在門口的程越霖。

馮遷並不想看兩個女人的糾纏,冷聲催促道︰「你們可以走了。」

言罷,——持槍抵在秦玦頭上,似是很——解周圍地形,一直讓秦玦擋在前面。

分明一槍就可要——對方的命,可他卻矛盾地急于先將其余人趕走。

這里只有一扇窗,馮遷卻始終站在狙擊手的死角處。

倉庫外,葉警官神色嚴肅,埋伏在遠處的狙擊手也遲遲無法動作。

程越霖沒有理會走來的林菁菲,視線仍定格在馮遷那邊的阮芷音身上,開口道︰「音音,我們走。」

阮芷音對上——的視線,眼神深深地望——對方一眼,而後淡淡應聲,緩步朝程越霖走去。

行至一半,距離程越霖僅有幾米。

她倏然轉頭,看向馮遷︰「對了,我的手機之前被人收走,里面有公司項目的資料,得拿回來。」

馮遷嘴唇緊抿,像是很不耐煩,但秦玦已經被他控制住,阮芷音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只是緊盯著遠處的程越霖,而後眼神隨意一揚︰「在沙發上,你自己去拿。」

沙發在馮遷的身後。

阮芷音面無表情地向沙發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越過馮遷的一瞬間,她猛然轉身,在對方沒得反應之際,別過馮遷脖頸,一個纏臂鎖肩反身壓住了馮遷。

慌亂間槍/支落地,馮遷猝不及防被阮芷音撂倒,連帶著受制于馮遷的秦玦也失衡倒在地上。

雖被阮芷音成功壓住,但馮遷的力——卻非她可比,對方脖頸上顯現青筋,掙扎著去夠一臂之外的手/槍——

眼見就要得手,程越霖卻不知何時跨步而來,抬腳將槍踢到幾米外,三兩下制服馮遷,給——戴上——阮芷音先前落在地上那副手銬。

半分鐘後,程越霖按響警報器。

警察蜂擁而至,葉警官看清倉庫里的情形,松了一口大。

馮遷根本沒給狙擊手開槍的機會,——同意程越霖——秦玦一同過來,也是知道——有幾手,打著以防萬一的準備。

可沒想到,詢問了幾句後,制服馮遷的居然是他老婆?

阮芷音早已力竭,被程越霖扶著手臂才堪堪站起。

還好馮遷把其他幾人趕走了,她才敢冒險去嘗試。被綁時阮芷音沒有反抗,也使馮遷放低——對她的戒備。

當然,最重——的是,程越霖真的看懂——她傳遞的意思。

阮芷音實在沒——力——,半靠在他懷中,為表示對——心領神會的欣慰,鳳眸一彎,朝眼前的男人。

可程越霖看到她這幅表情,眼神卻醞釀著洌寒,咬著牙在她腦門一彈,沉聲道︰「阮嚶嚶,就你這點本事,也敢去——馮遷比格斗?」

馮遷是年紀大——,可年輕時實打實混過社會,打過的架不知多少,又是男人——

知道因為楊雪的事,阮芷音高中畢業後特意去找人學過格斗,兩人也曾在那家會館遇見過。

可明白阮芷音打算的那一剎那,程越霖還是氣得狠,卻無法出聲阻止。

心中甚至有幾分酸澀,難道秦玦就這麼重——,能讓她不惜去冒險?

「可我還是成功。」

阮芷音笑容停在嘴角,想到他方才的表現,模了下發痛的額頭,到底沒和程越霖計較。

頓了幾秒,感激于程越霖不辭辛苦地趕來,又道︰「放心吧,剛才就算是你,我也會這麼做的。」

阮芷音想要表達的是,感謝他來救她,如果有天程越霖不幸被綁架,自己也一定會想盡辦法施救。

連秦玦那種不愛與人結怨的都能惹上這種麻煩,像程越霖這般趾——昂輕傲狂慢的個性,也不知道已經結——多少仇?

阮芷音忍不住為他捏了把汗。

反倒是程越霖,冷不丁听到她後面這句,愣怔一瞬,嘴角忍不住翹起淺淺的弧度,耳邊似是染上——緋色——

喉結微動,握緊——拳,語調卻一如既往地散漫,不咸不淡地應——聲︰「嗯。」

這女人,還算是有點良心。

/ / /

另一邊,秦玦總算解開——林菁菲那副手銬——轉過身,才看到阮芷音半靠在程越霖懷里,臉上的那道——容過于刺眼。

定——定心神,想到方才的情形,——踱步走了過去。

「芷音,你沒事吧。」

阮芷音听到聲音,沉——臉色。

她抬眸望向一米外的秦玦,面無表情地搖——下頭,卻沒說話。

秦玦察覺到她的冷淡,啟聲道︰「剛才的情況,我——」——

欲言又止,可剛一開口,阮芷音就已經明白他想說什麼。

大概是想說,——選擇救林菁菲,是受制于當時的情形不得不選。

雖然他救——林菁菲,但——自己一道承擔險境,馮遷就算會對他下手,也不會再傷害她。

想到這,阮芷音冷笑著打斷他︰「秦玦,林菁菲是讓我作嘔,但是你也不遑多讓。怎麼,你覺得自己是救——主嗎?愧疚救下林菁菲,然後讓我陪你一起承擔危險?亦或是再扮深情來解救我?」

「可憑什麼我——你一起承擔?我們早就已經沒有關系——,你為什麼覺得自己能夠為我做決定?」

「還是你想說救下林菁菲是因為要——全對女乃女乃的承諾?可你這份成全自己恩情的自私,更讓我惡心千倍萬倍。」

「我是救——你,但那是念在你曾經幫過我的份上。能力範圍內,換做別人,我也會這麼做。如果你說想報答什麼救命之恩,那就請你不——再出現在我面前!」——

不是秦玦和林菁菲,她根本就不會攤上這種事。

阮芷音將積壓的情緒盡數發泄,不再——秦玦反應,轉頭看向程越霖︰「我累了,咱們走吧。」

她剛才那番話比之前那次更為誅心,秦玦早已愣怔在那,唯獨猩紅的眼神死死盯著她,耳邊反復回蕩著她那句——

「她讓我作嘔,你也不遑多讓。」

「你更讓我惡心千倍萬倍。」

「請你不——再出現在我面前。」

因為了解她與人為善的性子,所以秦玦愈發明白,阮芷音那份打從心底的厭惡。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對——產生——這麼深刻的厭惡?——

突然感到一種鋪天蓋地的無力,想要逃避剛才的話,卻偏偏一遍又一遍地刻進——記憶中,像是鋒利的刀刃,不停地割在心口,令人窒息。

秦玦沉在翻滾的思緒中,而馮遷被兩名警察壓著向外走去,像是已經放棄——希望,滿臉頹敗,低下頭默不作聲。

可誰知,路過秦玦身邊時,——突然目眥欲裂,瞬間迸發出巨大的力——,猛然掙開左右的警察,也不知從哪掏出來一把匕首,竟雙手握刀刺向——秦玦。

「小心——」

葉警官大喊的聲音突然響起。

阮芷音應聲回頭,就看到此刻緊捂著月復部,半跪在地的秦玦。

鮮血順著刀柄涌出,暈染在襯衫上,白與紅的強烈對比,刺目而鮮艷。

骨節分明的手掌捂在傷口處,血液逐漸溢出指縫,一下下滴在地上。

秦玦卻恍然不覺,只愣愣望向阮芷音,視線緊鎖在她臉上。

匕首被奪,馮遷被徹底制服。

葉警官急忙叫人去喊候在外面的醫生,犯人都被抓住了還讓人受傷,這——是追究起來,——們都得受處分。

蔣安政和林菁菲更是震驚不已,滿目擔憂,快步走到秦玦身邊,卻被——給使勁掙開。

秦玦緩慢踱步,那只干淨的手緊緊拽住——幾步之外的阮芷音。

「芷音。」——

聲音沙啞,叫她的名字。

阮芷音瞥了眼秦玦握在腕上的手,平靜抬眸︰「秦玦,你這是干什麼?」

就算——現在受了傷,該找的也是醫生,而不是自己。

秦玦聞言怔——怔,似是有些茫然。

是啊,——在干什麼?——

只是不想她就這麼離開,想要從她臉上看到擔憂,看到緊張。總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指縫溜走,——迫切想要抓住。

傷口火辣辣地疼痛,額間已經滲出汗水,薄唇更是隱隱發白。可她眼神中的默然,帶給——的疼痛更甚。

秦玦身形踉蹌——下,蔣安政連忙上前扶住——,焦慮道︰「阿玦,你現在得趕緊去醫院。」

听到蔣安政的話,阮芷音似是想到了什麼。

她秀眉微蹙,看向程越霖,嗓音中打著商量︰「——不我們也去醫院吧。」

言及此,秦玦緊繃的身形緩——幾分,拽著她的手也松去些力度。

程越霖漆黑深邃的眸子沉甸甸地看向阮芷音,意味不明。

她心里莫名一虛,抿了抿唇,繼續勸說︰「你胳膊也劃傷了,需——包扎。」

她指的,是程越霖小臂上的那道傷口。剛才——馮遷搏斗之中,不小心劃到了一旁的鐵片。

雖然傷口不深,但還是打一針破傷風比較放心。

蔣安政瞥了眼程越霖那道快要愈合的傷口,忍不住在心里罵街。

秦玦被人捅——一刀,阮芷音這個女人卻在關心別人,她怎麼能這麼狠心?

程越霖瞧了眼秦玦,對方早已繃緊——下頜,面容愈發沉喪——

收回視線,忍不住輕笑︰「不用去——,這點小傷,家里有藥。」

阮芷音點頭︰「那行,走吧。」

言畢,又皺眉看向秦玦那始終不肯放開的手。

「不想死,你該去拽醫生,——是想死」阮芷音微頓,瞧了眼蔣安政流露出的厭惡,繼而道,「也請你離我遠些,別讓我擔上害死人的責任,被人記恨。」

「阮芷音!阿玦都已經這樣了,你就不能好好說兩句?」蔣安政終于看不下去,沉聲指責。

阮芷音語調譏諷,輕笑開口︰「刀不是我捅的,人不是我傷的。我還沒指責你們連累我,你倒有臉沖我大吼大叫?」

「也對,你本來就蠢,才會被林菁菲耍得團團轉——是沒有秦玦,你不就只能混個文憑回蔣家啃老?愚不可及。」

瀲灩的鳳眸中,諷刺的意味太濃。

阮芷音脾氣好,蔣安政沒想到她居然會反擊,一時愣住,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論學歷,蔣安政只能算出國鍍——個金,當然比不上阮芷音——

又是蔣家偏支,如果不是和秦玦的關系,家族中也不會看重。

程越霖靜靜看著她這幅伶牙俐齒的模樣,墨澈的眼眸染上抹玩味,可看到秦玦那過于礙眼的手,又落下臉色——

姿態散漫地揚眉,冷淡道︰「秦玦,你總拽著我老婆不放,是壓根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老婆?」秦玦眸若寒冰,直直地看向對方,低沉反駁,「程越霖,你們的婚事本來就是假的。」

「假的?」

程越霖哂——一聲,像是听到了多麼好笑的——話。

而後,——淡淡抬眸,取出西裝內袋中的物什,眸底似有幾分輕佻︰「不好意思,我們是合法同居的關系。究竟是誰跟你說,這場婚事是假的?」

看清對方手里的東西,秦玦瞬間怔住,手上也瞬時失——力——,被阮芷音直接抬臂掙了開來。

不過她的震驚不比秦玦少,畢竟誰能想到程越霖居然帶著——們的結婚證?

帶就帶了,——居然還如此‘不合時宜’地在秦玦面前拿出來‘秀恩愛’。

但現在已是深夜,她確實累極——,也不想再——秦玦——人糾纏,于是拽了下男人衣擺,低聲道︰「走吧,咱們回家。」

程越霖心情不錯地勾了勾唇,輕描淡寫地應下︰「嗯。」

而後在心里反復回味了一下——

嗯,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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