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附近,木匣碎片落得地上到處都是,地板都砸出一個坑。
地上有很多沾著泥的腳印,踩的亂七八糟,連她房間里都進去過。櫃子里的東西都被倒出來,和抄家沒什麼兩樣。
想到以前也被唐老太他們進屋搶劫過,這模仿得還真挺像匪寇進屋。
可司馬煜很快察覺到了腳印不對︰「腳印是書生的靴子,莫向禮來過?」
「伙計提過學塾里放假,張文堅似乎告假回村了,說要看病……我要去醫館求證一下。」唐與柔急紅了眼,跌跌撞撞沖出房間,卻門口倒下的木門絆了一跤,險些摔倒。
司馬煜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別急,等事情弄清楚再說,你去醫館,我去張家。你打听好就往張家來,我們路上匯合。」
「嗯!」唐與柔點頭,跑出了陋室,司馬煜緊隨其後。
這兩人一跑,陋室里就只有老太傅和他的隨從了。
當然知道幼娘出了事,滿腔喜悅在此刻都化作了擔心。老太傅的臉色一下子就變白了,模著心口,喘不上來氣。
人老了,想什麼都是悲觀的。他甚至懷疑自己命里注定見不到小孫女,就因為這次差點見到,才害得她遇此一劫。是不是只要他不來找幼娘,一切都不會發生?
「對了。」司馬煜竟去而復返,跑回來吩咐雜役,「張文堅很可能派人回來,你帶夫子去醫館廂房里歇息,就是村中央最大的館子。報唐與柔的名字就成。你們留在那里,切勿亂走。」他說罷就離開了。
听著他的吩咐,老太傅的焦慮竟放下了。
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著急。
興許只是野豬闖入了,興許兩個孩子正巧出門了,逃過一劫。
現在正在著手救他小孫女的小煜,可是未來的儲君啊。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心思縝密,能隱忍,謀略也是一等一的好。
如果連他都不能救下他孫女,那世間沒人能做得到了!
老太傅順了口氣,下了決定︰「老夫正好有些不適,帶我去醫館等消息。」
……
打听到了,張文堅沒去醫館!
賣藥的藥童說︰「夫子的藥是免費的,得分開記賬,今天沒有任何文人來過。」
唐與柔急匆匆往張家跑去,來到門口時,正好看見司馬煜和胖嬸從里頭出來。
「我還特意給他們送了豆羹,在旁听了好久的課,困得我快睡著了……他們卻都不見了,這是去哪兒了?」胖嬸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長串。
司馬煜壓過胖嬸的聲音,對她匯報探查所得︰「張文堅早上回的村,兩個孩子被他帶去了張家識字,想來是為了進陋室搜礦山地契。案上只有幼娘豆兒寫的字,胖嬸送豆羹時沒發現異常。現在連張文守也不見了,或許是怕我們將他弟弟當做人質,就將他一起帶走了。」
這件事沒有其他可能了,一定就是張文堅動的手!
可他為什麼會對幼娘豆兒下手?他是怎麼確定地契在她手中的?
明明她已將書房里的所有東西都整理干淨了,地契全都被她帶在身上。
唐與柔皺眉思忖片刻,突然瞪著胖嬸,眼中帶著一絲厲色︰「你跟他說過礦山的事?」
「沒有啊。」胖嬸從沒見過她這樣的表情,吃了一驚,環顧四周,確定沒有村民窺探,小聲說,「我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唐與柔臉色更難看了。
沒有切實證據,那就說明黃巾軍是魚死網破了,這下就更糟了。
三人走回陋室,試圖再找到點什麼。
「丫頭,你看。」司馬煜突然指著鹿角山的上方。
太陽下山了,山上雲霧彌漫,但山谷之中有東西在發藍光。其他角度有山石遮擋,沒有引起村民的警覺,但從村北破屋這兒,看得很明顯。
胖嬸驚駭︰「那是什麼東西?!」
司馬煜問唐與柔︰「你放出的怪鳥會發光?」
唐與柔錯愕︰「不可能!它沒有光,我還特意選了全黑的。我們那頭飛天鹿不也不會發光嗎?」
她以前放出不少生物,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
多說無益,親眼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叫胖嬸回家躲著,從瘋伯娘的地窖里快速通過,來到杏林小築。
溫泉邊。
那大烏鴉還活著,從周圍樹林里餃來樹枝,做了一個巨大的鳥巢。巢穴里,福果、百寶箱的碎片凌亂疊著,金銀散落在里里外外。見唐與柔和司馬煜出現,它察覺到惡意,撲稜起翅膀,叫起來︰「呀呀——」
福果並不會發光。
發光的竟然是烏鴉拉在巢穴邊的排泄物。
這些藍色的液體就像過濾後的粘稠果汁,在地上發著妖冶藍光。
黑暗之中根本就不用照明,就能看得清周圍的一切。
難怪山腳下都能看見。
唐與柔腳一軟,跪在地上,很是挫敗︰「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我吃福果拉出來的可不會發光……」
司馬煜︰「……」
雖然事情緊急,為什麼他突然想笑。
很少能見到她會手足無措,她的弟弟妹妹可真是她的心頭寶,遠比銀子更重要。
多半就是張文堅發現了酒窖,猜到酒莊地契在唐與柔手中,便擄走了幼娘豆兒當人質,來要挾她。
不在唐與柔面前虐待他們,根本達不到目的,所以他不會傷了這兩個小的。
果然,就在地窖入口處,他發現了捕獸夾、開封過的點絳酒和扔在地上的賬本。
「他一定是認出了我的字跡。」司馬煜蹲在地上查看血跡,冷靜地說,「張文堅被捕獸夾弄傷了,行動不便,不會來硬的。」
唐與柔稍稍松了口氣,說︰「幼娘聰明,豆兒也是有眼力見的,若是用哄騙的方式,不該傷害他們!」
司馬煜想了想︰「既認出了我,多半是回黃巾軍營地了,該好好想想怎麼將人帶回來。」
唐與柔撕開錦緞衣的內封,顫抖著模出折起來的地契,將之展平︰「可我只有酒莊和醫館的地契,若他以為礦山地契也在我手中,我要怎麼說清楚?從一開始就抵死不承認嗎?還是杜撰出什麼妖怪,將他哄騙過去?」
連司馬煜這張底牌都被他知道了,她還有什麼可以蒙騙?說她其實是冀王的人,只是在和太子虛與委蛇嗎?
可縣尉剛剛還在城里趕走黃巾軍,這會兒不光無法取得信任,說不定還會讓我方處于更危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