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煜知道唐與柔的全計劃,之前也見過了會飛的鹿,對這次出現的巨獸並不奇怪。
他站在窗台觀察下方,沒見到任何意外發生,無需他補救。
這福滿樓的二樓觀察位置也不錯,簡直就像軍營里的瞭望塔了。
身後,老太傅卻嚇得不輕︰「這是妖怪?!」
哦,唯一的變量是老太傅來了。
司馬煜給他順著氣,正色道︰「夫子剛才吃了蘑菇,這是蘑菇帶來的幻覺。不如留在雅間里休息,晚些時候跟我們一起回村。我這兒還有點事,去去就來。」他說著就下了樓。
這是騙小孩呢?!
老太傅無語。
……
學塾休息一日。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游商集會,就連夫子們都想趁著這時候多屯些筆墨紙硯,便將學生都放走了。
早些時候李茂之和張文堅險些發生了口角。
在李茂之看來,張文堅這樣的寒門書生,手里沒錢,根本就不需要去采購,還不如和書童一起留在學塾里,跟學生們呆在一起,省得人擠人的時候被人販子拐賣了。
這言論刺痛了張文堅的心,他鐵青著臉色,推說身子不適,非要回村看病。
夫子們見兩人又要爭起來了,緩和著氣氛,倒也沒人留他。
張文堅得了自由,出城時看了一眼福滿樓的酒攤和糕餅攤。
唐與柔忙里忙外,根本月兌不開身的樣子。
這就太好了。
他要回村找礦山地契。
賀蕭氏守城,兄弟們守樹林,找酒莊主人的事不會有太大變數。
兄弟們要點絳酒是為了錢,可礦山地契更重要。銀子在亂世之中很容易貶值,還不如弄到更多金屬原礦,好讓兄弟們手中有兵器,到時候就不怕皇帝和冀王的兵了。
他離開郾城,在野外換了衣袍,戴上仿人皮的面具,又回到樹林里,以莫向禮這個身份問兄弟要了一匹馬。
他夫子的身份就連黃巾軍的人都不知道,而弟弟張文守雖知他和黃巾軍有牽扯,卻也不知道他就是那首領莫向禮。
張文堅策馬回到村子附近,又換回夫子衣袍。
村口,胖嬸守著雜貨鋪,好奇打著招呼︰「咦,夫子,這馬是哪兒來的?」
對于村子里的改變,向來住學塾里的張文堅有些無法適應。
一眨眼醫館成了醫院,再一眨眼,村口多了這麼多小鋪子,還有這麼多陌生人來來往往。
這里儼然成了小郾城。
面對胖嬸的殷勤,他溫和回答︰「今天城中有集會,這馬是借來的。」
這話說了和沒說沒有差別。
可他這秀才的人設向來如此,彬彬有禮,跟任何人都保持距離。
胖嬸只是眼饞有馬,隨口問一句,倒也不想刨根究底。當朝文人學儒家學派,詩書禮樂騎射都得會,會騎馬也很正常。
張文堅回了家,在弟弟詫異的目光中,將馬拴在院子里,然後就去了陋室。
隔著高高的木圍牆,里頭傳來幼娘和豆兒嬉笑打鬧的聲音。
「看招!平沙落雁!」
「這招式不對,俞哥哥說,應該往這邊比劃才對!」
「哪里有?你記錯了吧!」
「不可能記錯的,俞哥哥糾正了我好多次。哇姐姐你好笨啊,連這個都學不會。俞哥哥夸我學一遍就記住了,是天才!」
「哼,以前你天天說他不好,現在夸你一句天才,你就一口一個俞哥哥叫得那麼親!這有什麼?你有本事把這書都背出來嗎?」
「不背不背,豆兒腦袋大,背了書就更大了!」
司馬煜……
這家伙說跟在唐與柔身邊,是為了打探她手里頭到底有沒有酒莊和礦山,可他竟教這兩小的讀書習武。這未免對他們也太好了點。
張文堅眯了眯眼,回了家。
「阿守,你去陋室將他們叫來,就說我要教他們識字。」
「可是……」張文守對他哥哥的命令莫名其妙,說,「可今天……」
「別問那麼多,讓你去你就去!」
「嗯……」
張文守照做了。
可能是看在弟弟的面子上,幼娘倒是沒有拒絕。
天氣暖了,她換下沉重冬衣,穿上了新買的印染著雲彩的湛藍織錦裳裙。小臉上白白淨淨,頭上素簪貫發,一眼看去竟有幾分書卷氣,完全不像小農女了。
張文堅來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睥睨她︰「你弟弟呢?」
幼娘低頭,撒謊道︰「他,有些不舒服……」
張文堅加重音︰「說謊可是要下地獄的!」
幼娘打了個哆嗦。
「六歲正適合開蒙,不可貪玩,耽誤了時光。柔丫頭在城中忙碌,就是為了培養你們,怎可辜負她的心意?」張文堅嘆了口氣,道,「可是我太嚴厲了,叫他害怕了?」
幼娘低頭,絞著手指︰「他不愛看書,夫子別叫他來了,叫來也只是浪費了夫子家的磨。」
張文堅︰「我都不跟你們計較,何必擔心這個?溫故而知新,我今日不會打你們的手心的,阿守,去將豆兒叫來。」
幼娘急忙說︰「我去吧!」
張文堅沒理她,「阿守快去。」他叫幼娘來到里間,給她一本書和一疊紙,說,「來案前坐,將你識的字都寫出來。」
張文守很快去而復返,帶著豆兒一起在案前寫字。
三人埋頭苦寫。
「不過,都有長進。等寫完這個,再將這本抄完,這是給你們拿回家溫習的。」張文堅又拿了一卷竹簡出來,叫他們謄抄,然後進了里間。
三人面面相覷。
難道今天回來,真是特意給他們上課的?
……
張文堅回了里間,翻窗而出,沿著山間小路匆匆來到陋室木牆外。外鄉人多數都集中在破屋附近,這邊還是沒人來。他模出一根草繩,尾端拴著一個鉤子,扣上木牆。
他會些功夫,卻還沒到飛檐走壁的程度,不得不借助這些工具。
翻牆而入,卻見屋子門上有個從未見過的鎖。
他猶豫一下,拿了院里掛著的一把砍刀,將門軸連接處劈斷,再踹了一腳,木門應聲倒下。
繞開門口的矮幾,直接跑去書房。
翻箱倒櫃。
案上疊著不少紙張,有些寫著唐與柔的那種硬筆字,有的是毛筆寫的小篆,那呆板的一筆一劃,一看就是幼娘在學寫字。還有的則是唐豆兒的涂鴉,先寫著小篆,寫著寫著就畫起了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