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剛才她和唐狀元起爭執時,這景公子竟從他們身邊路過了,而她毫無察覺。
今天氣溫很低,可太陽並不小,還是會曬傷的。
這美人也太不懂照顧自己了!
其實這本來與唐與柔沒什麼關系,她也就隨口一說︰「關大叔,我听聞後廚那些女雜役說,景公子很容易曬傷的,還是請他去陰影里走吧。」
「這可不是我們能建議得了的。公子想怎麼走,就怎麼走唄!小丫頭,最近城外又來了好多流民,城里也越來越亂了,你跟著我們一起走吧。」關大叔招呼唐與柔過去。
唐與柔十分感謝,跟在捕快的後頭。
來到南市後,她向關大叔等人告別,匆匆趕往福滿樓。
……
景公子走了好一會兒,發現後面跟著他的人越來越多。
那些捕快是想保護他,才會一路跟著,後來很多路人見到了隊列,也自發地跟了過來。
再後來,不明所以的路人越來越多。
他們也不知道景公子想做什麼,只是來湊個熱鬧。
最終,景公子撐著傘,在一處屋檐下停了腳步,回頭對捕頭說︰「替我叫馬車。」
捕頭唯唯答應。
于是,後方眾人抓耳撓腮,目送著景公子上了馬車,然後集體陷入呆滯。
眾人︰就這?他們到底為什麼要跟著隊伍一起走?
對此,景公子司空見慣。
馬車回了望雪軒,景公子下車後,被立刻扶到了床榻上。
听命于醫女的吩咐,他的屬下不敢怠慢,每次等景公子回來,不管他曬了多久的太陽,都會給他上藥敷臉。
只曬了這麼點時間,外表倒是看不出嚴重,只有他自己知道眼楮和面頜上有些刺痛。
畢竟剛才,他撐傘站在太陽底下,看了好一會兒唐與柔。
郾城很小,只要她在城中走,他們總會相遇的。
可現在的他已經喪失了將她帶回來的興趣。
就像柳長卿如今改了口,對他的稱呼又從「小景」變回「景公子」;就像這無數對他敬畏著的人,包括學塾里的夫子們……
就算將她帶回來,變成了他的丫鬟,又怎樣?再過數日,冀王爺就會來和他相認。
他終于得以擺月兌庶民身份,苦盡甘來,又為什麼要接受一個庶民的關心?
如果她成了他的丫鬟,依舊這樣僭越,他應該打她板子,將她趕出去,或許會像那蒸餅攤的小女孩那樣,戴上鐵鏈鐐銬,壓在宅子里干粗活。
他就算不舍得,礙于身份尊卑,也理應如此。
那日在街頭偶遇,她親手給他戴上草帽,像春風似的叮囑他。這種關系只可能存在于不知情的那一刻。
「嘶——」屬下替他敷著臉,手笨,弄疼了他,他發出一聲吸氣聲。
「是屬下照顧不周,竟讓公子傷得如此嚴重。」
「無妨,是我執意要撐著油紙傘走回城的。」景公子喃喃著,眯著眼楮,有些疲倦。
屬下瞅著景公子,故意提起了那小丫頭,問︰「可要那小丫頭來給公子換藥?女孩畢竟手細些,動作也輕。」
景公子伸手掀開蒙著眼楮的紗布,問︰「你為何對她如此惻隱?」
這屬下倒是沒有說謊,直言道︰「公子,小的父母病亡。那白老兒每天都來府邸門口,求著我替他找女兒,屬下實在不忍心。听說這白老兒老來得女,對這小ど很是喜歡。若公子已對這小丫頭失了興致,不如將她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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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喜歡呢。」景公子若有所思,下了床,用紗布擦去臉上的膏藥,丟在一邊,來到書案邊,「把這小丫頭叫過來,替我伺候筆墨。」
屬下惶恐,道︰「這小丫頭還沒學會。」
景公子︰「研墨而已,別的也無需她來做。」
屬下拗不過景公子的意思,將那小丫頭帶來了。
小丫頭雙手雙腳都戴著鐐銬,胳膊上有被鞭打留下的淤青,她看旁人的目光已從驚恐變得木然。
那屬下小聲提醒︰「公子讓你研磨,小心伺候著。」
小丫頭看見了書案後坐著的景公子,眼神又從麻木恢復成了驚恐,全身打著顫。
「怎麼?還將我當成妖精?」景公子悠悠發問。
沒有——不敢——
小丫頭訥訥咬著嘴唇,拼命搖頭,脖頸上的鐵鏈牽動著,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
「替我研磨吧。」景公子拿起筆。
小丫頭顫抖著接過墨塊,在硯台里倒了點水,差點將水灑了出來。她雙手握著墨塊,研磨起來。
景公子展開連日來未完成的畫作,提筆,在上面仔細描摹著唐與柔的眉眼,口鼻和上揚的嘴角。
盡是笑顏。
……
「女兒啊,女兒你在哪里啊——」
一夜西風吹夢醒,尋媛覓女到窗青。
不知今夕何時是,明月當空萬里庭。
……
「這……柳老板出城了?她不能給我結今天的銀子?」
唐與柔站在福滿樓的大堂里,如遭雷擊。
她剛才就有不好的預感,沒想到這預感竟然成真了!這女富商也太狡猾了,明明她兒子大手大腳的,卻拖欠她一個小女孩的銀子!
「是、是的……約莫過幾天,等她回來後,一定會親自給你。」
全都有已經說得夠溫和婉轉了,但將柳賈離開的事告訴唐與柔後,只覺得一股強大的怨念從這小丫頭的身上涌出。
福滿樓里的很多人頓時感到陰風陣陣,縮了縮脖子,拉緊衣領。
「呵呵……」
唐與柔冷笑幾聲。
到時候還能一次性結清?說不定柳賈會說,她根本沒看見她在努力賣酒,又用各種理由拖欠這銀子。幸好她的財產已經足夠修破屋了,不然她一定會在這福滿樓里撒潑耍賴,死磨硬泡,直到全都有將這銀子給她為止!
要說柳賈,唐與柔還是很欣賞的,可她總是拖著不給銀子,實在太可氣了!
全都有抹了一把汗,安慰道︰「柔丫頭的糕點做得極好,我能做主讓你去後廚做糕點賣錢,掙得不會比賣酒的少。」
唐與柔拒絕道︰「才不要!澄粉我花了好幾個晚上才收集了這麼點,材料都是和鄉親們換的。這棗泥餡料是從胖嬸和黃老頭嘴里摳下來的,蛋黃餡是從豆兒嘴里摳下來的,芋頭餡是換來的!十幾個成品里就做了這麼幾個軟硬適中的,全送來給都有哥了……」
全都有無語。這麼可愛好吃的團子,被她這麼一說,就像從這些人胃里反芻吐出來的……
唐與柔嘟著嘴,委屈道︰「福滿樓里這麼多客人,這麻糬又可愛又好吃,肯定點的人很多,我個子小,力氣也小,做這麼多豈不是要將我累死?」
全都有啞然失笑︰「麻糬以顏色和甜味來看,是上品,足以賣個好價錢。只要價錢高了,點的人不會太多。你賣出多少,以個數來計,你算個成本來,我替你算賞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