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秋二人在林中尾隨許久,見天色漸變,便又取出黑袍穿上,仿佛如此便可以躲避接下來的變化。
風小寒三人不知疲倦的趕路,讓墨秋有些不耐煩,甚至有幾次按捺不住想要出手,但都被姜文制止。
沒有人可以保證能夠留下從小在蠻荒域中長大的野孩子,因為這種人太過奇跡。
事實也確是如此,每當他們稍微靠近一些,風小寒便會很不經意的看向這邊一眼。
但這不是說他神識強大,囊括方圓,數里之內的風吹草動盡在掌握。因為如果那樣的話他根本沒必要躲,正面交手姜文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這說明風小寒對危險似乎有異常強大的感知能力,不知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總之十分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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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們發現三人在江畔停了下來,便也跟著停住了腳步,等了許久他們也沒有任何動作。
稍作猶豫,墨秋便決定不等了,現在就動手。
她已經厭倦了這場無聊的追逐。
當兩人靠近到可以看見他們的距離時,驚訝的發現三人正坐在一個對自己而言最舒服的位置。
此處三面環水,也就是說他們兩個只需站在余下一面,便可包圍他們。
這是什麼意思?
放棄掙扎,
還是背水一戰?
總之,都不會是什麼好的選擇。
墨秋笑他們年少輕狂,姜文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究竟哪里不對勁,便也沒有說什麼。
于是他們從林中走出。
迎接他們的,是一道劍光。
兩人身上的黑袍都是法器,可以掩蓋住自身氣息,是隱藏行蹤的最佳選擇,趙浩天正是仗此蟄伏長明。
按理說,旁人縱然感應到有人靠近,也不知道確切方位。
但風小寒閉目出劍,劍尖卻直指墨秋。
墨秋拔劍,黑袍上生出一層淺淺的冰霜,一道粗壯的白色霜雪氣息迎向風小寒的劍光,如凜冬將至,劍勢恢宏,看上去極為震撼。
那是被冰冷的劍氣凝結的空氣中的水份。
在霜雪中,有一抹綠光綻放,仿佛是雪地中忽然生長出的女敕芽,生機無限。
白雪叢中一點綠,
是那樣的鮮艷奪目。
是那樣的嬌女敕欲滴,
讓人忍不住生出保護之欲。
這是一副很美的場景,而且只有在充滿濕意的地方使用這一劍才會產生這樣的效果。
比如河畔。
這根女敕芽,便是墨秋的劍。
女敕芽雖然盡顯生機,但終究會被風雪覆蓋,但她的劍卻不會,因為這些風雪都是它招來的。
劍光刺破霜雪,直指綠芽,就像一只野狼將矛頭指向了雪中的青草,對它伸出魔爪。
但劍光畢竟不是獸爪,綠意也不是真的女敕芽。
兩者相撞,異象驟失。
沒有清脆的兩劍撞擊時發出「鏘」的聲響,也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任何聲音。
因為他們的劍根本沒有踫在一起。
兩柄劍的劍鋒間還有段肉眼不可察覺到極小的距離。
在這段極小的距離中,兩道劍意相互交織,就像兩只發了瘋的野獸,互相撕咬。
這不是在比拼修為,所以與元氣無關。
也不是在比試劍法,所以與劍招無關。
他們在較量劍道修為。
比試的劍氣,劍意。
但真正能決定勝負的卻是意志。
這里指的,不是堅韌不屈的精神,而是每日練劍時所持有的變強的決心。
也就是說兩人此刻較量的不是劍,而是劍心。
來自北方從小在風雪中練劍的少女自然意志堅定,但蠻荒域中經四季打磨的少年劍客也非泛泛之輩。
良久後,狂風微弱,兩人同時收手。
只听「轟」的一聲巨響,沙塵四溢開來。
風小寒遠遠的退開數步,他原本站的位置出現一個坑,那是被鐵棍砸出來的。
姜文收回鐵棍,扛在肩上,沉默不語。
墨秋冷聲道︰「你很不錯,能在劍心上和我一較高下的,你是我遇到的第二個。」
「由此可見,你們來自偏僻貧瘠之地。」
風小寒長劍一轉,斜指山林,說道︰「我是長明宗青竹峰五長老陳楓坐下關門弟子,隨師傅修道半年,此前從未修行過。」
墨秋的目光一變,難道如今中土之地的修行界已經強大到了這種地步?
但轉念一想,這只是他虛張聲勢而已。
風小寒半年修行至這等地步,只能說明他的天賦驚世駭俗,但若人人如此,人類早就攻入蠻荒域闊大疆土了,這實在是扯淡至極。
不過這也證明了風小寒的確可怕。
「沒想到你居然會選擇在這個地方與我們決一死戰,這算什麼?負隅頑抗麼。」
墨秋看了天,又看了看他身後的二人,說道︰「你也許能仗著林中的本事重傷月兌逃,就不怕她們會死?」
風小寒依然閉著雙眼,面向墨秋,說道︰「人各有命,富貴在天。她們若是命中注定死在這里,即便是聖人也沒有辦法。反過來若要能活,哪怕魔神下凡也奈何不了她們。」
「要死早晚都會死,能活怎樣都會活,不如戰個痛快再說。」
風小寒的語氣平緩,神態平靜,仿佛說著的是天地之理,是某個已經既定的事實。
墨秋笑道︰「果然是瘋子的徒弟,也是個小瘋子。」
「你錯了,我並不瘋,我是個野小子。」
風小寒平靜的說道︰「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決戰,既然主動在這里引你們現身,自然不會是簡單的背水一戰。」
墨秋目光一閃,似乎是在挑眉微笑,說道︰「可笑,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無用功,看來你還不懂這點。」
「你又錯了。」風小寒耐心的糾正道︰「我不懂得使用詭計,我只會狩獵你們。」
姜文俯身,在墨秋耳邊說道︰「小姐,他在拖延時間。」
墨秋微微點頭,繼續說道︰「既然你想開戰,不知你的底氣是什麼?」
風小寒笑道︰「你知道天斬麼?」
「懸崖麼?」
「是的,我曾經擊敗過許多妖獸,唯有那個家伙曾讓我深陷險境,甚至連我都已經絕望了。」
風小寒仰起頭,那緊閉著的雙眼卻似乎能看到一切,而且目光悠遠,露出追憶之色,說道︰「我最驕傲的狩獵戰果莫過那年在天斬之處殺死的霸牙獸。」
「霸牙獸?」墨秋目光又是一變。
「霸牙獸是十分強大的妖獸,可以輕易屠殺獸群,那天我用極殘忍的方式殺死了一群銀背蒼狼,我當著狼王的面吃它的內髒,但它平靜驕傲的眼神也深深的影響到了我,驕傲的頭顱至死也不曾低下,這讓我很受傷。我平生第一次無法擊潰一只妖獸。」
風小寒淡淡的說道︰「我需要找一只更加強大的妖獸來證明我的強大,于是霸牙獸循著狼血的味道也出現在那片山谷。我將它引到懸崖處,本以為是場背水一戰,沒想到忽然變天了。秋季的變天很可怕,但也就是這種程度。于是我借天斬地利與上蒼怒火,將它殺死。」
霸牙獸是極可怕的妖獸,其身如虎,獠牙鋒利,因其霸道的咬合力而得名,不知有多少入蠻荒域歷練的修行者被它咬碎刀劍,然後殘忍殺死。
它們獨來獨往,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挑戰狼群,然後享受追殺它們的快感。
「那天的天氣和今天的很像,不過可惜的是,我們並沒有找到天斬地勢,而這塊三面環水的地方也可以湊合。我相信你們兩個總不會有一只霸牙獸可怕。」
墨秋二人靜靜的听著,雖然知道他是在拖延時間,但也跟本不懼。因為姜文是自崩劫境強者自降修為的洞幽境,可以說是諸宗論道的人中最強大的那個,就連遺跡入口前的四位天機閣長老他也不放在眼里。
直到風小寒說出了霸牙獸!
姜文很多年前最欽佩的那位師兄,便是死在了霸牙獸的口中,甚至毫無還手之力。
風小寒那時候應該還沒有過修為,他究竟是用什麼方法才殺死它的?
沉寂了許久的天空中,忽然閃過一道雷光,墜向地面,在遠處炸開一片火花。
仿佛是某種宣告,
有事將要發生了……
果然,隨著雷鳴聲傳來,在空中積蓄許久的烏雲終于有了動靜。
一滴雨水自高空墜落。
滴在了墨秋的肩上。
接著,大雨滂沱,傾盆而至。
如倒傾五湖四海萬里江河以及無盡山水,其中蘊含著的無盡壓力,讓幾人幾乎直不起身來。
上蒼之怒,
恐怖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