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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門的騷亂發生時,蕭蕪就藏身在附近的小巷里調撥人手。

計劃算不上順利。

成百上千焦躁恐慌的百姓沒能推開沉重的南城門,外城也沒有任何消息傳進來,再加上一場天降的冷雨,蕭蕪只能選擇暫時撤退。

當然,對這次初步行動可能導致的不同結果,他已提前做出預料,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有一件事讓他抓不住頭緒。

他本想著,烏翎的執事會被南城門的騷亂打亂陣腳,他可以趁機救回容溪。但他並沒有發現徐澗的蹤跡,更沒有見到容溪。

徐澗臨時改變了交換人質的主意,是因為決定舍棄同伴的性命,還是因為想避免擁擠的人群造成不必要的閃失?

蕭蕪無從得知。

他身受長老和容首領的重托,事事以大局為重、為先,因此沒有額外安排人手在城門附近搜尋容溪,以免暴露鱟蠍部在城中的布置。

他只交代付老板去追查徐澗的人馬的落腳點,還將礙事的容萁打發過去幫忙。

而且,他也沒有打算如徐澗所願,將烏雀交出去換回容溪。他仍將烏雀留在付老二的客店里,等待大事定局,再回稟長老、和烏翎算一筆總賬。

如果他在南城門抓住徐澗,付老板也及時將徐澗留守在落腳點的人馬一網打盡,那麼,他便能減少一樁心事。

但現在,事情懸而未決,他無奈之下,只能安慰自己︰徐澗再怎麼蹦,也跳不出橡城。

至于容溪是死是活,就看容氏先祖的巫聖神力還會不會庇護容氏自己後代的聖女了。

他一個外人,雖然職責上推月兌不了,但私心里卻不像容萁一樣擁有真實的關切。

雨後的天空依然陰雲密布。

徐澗的心頭也蒙了一層陰影。

在死士面前,他沒有泄露他的恐慌。但實際上,他已經六神無主,欲哭無淚。

失去容聖女這個人質,他不但救不回烏雀,還斷了自己的退路。如今城門緊閉,他將插翅難逃。

隨他一同押送容聖女的死士也預感到此行的任務徹底失敗,一個個神思恍惚。追尋容聖女的行動也因此遲滯不前。

徐澗一時之間還看不清這一點。

隨著時間流逝,他僅剩的信心被一句句無功而返的回報削減殆盡。

他認為自己走到了絕路,灰心喪氣,撤離南城門時才意識到原先的落腳點已經不安全。

他雖然談不上經驗豐富,但名義上也通過了殺手的訓練。

年輕的執事被教訓過,狡兔三窟。

徐澗決定盡快將留守原地的人手和物品轉移到新的落腳點。

這樣一來,他便想起自己還沒有處置烏雀帶回的另一個俘虜。

老頭年邁衰殘,眼光卻精明毒辣,能看出他和烏雀分頭行動、並且全都遭遇阻礙。

那老頭擁有的正是他所欠缺的。

如果他接納老頭的提議,拿下行動不便的付家老大,去要挾付家老二釋放烏雀,那麼,即便失敗了,他也不至于失去容聖女這個人質,仍有機會和蕭蕪周旋到底。

一念之差,情勢便已逆轉。

現在,他先失去容聖女,如果他再采用老頭的計劃,等于把他本該采取的行動步驟顛倒了順序,不但讓時間變得更局促,也讓成事的機會變得更小了。

多年來,徐澗立志成為一名真正的殺手,平時對志向之外的瑣務雜事得過且過,對人對己並無苛求,而旁人也從未苛求過他。

直至今日,他身陷泥潭,才發覺一點小小的不同也足以導致千差萬別的結果。

年輕的執事有所經歷,也有所領悟,只是欠缺行動。

徐澗回想起,老頭一開始對賈玉棠下手,必然另有所圖,目標不是賈玉棠的父親、就是地痞頭領付家兄弟。

他動手對付付家老大,想必正合老頭的心意。

但是,付家老大真的如老頭所說,只是一個行動不便的孱弱男人嗎?

徐澗沒有輕信俘虜老頭給出的每一個提示。

他第一次遇見拄拐的男人是在南城門,老頭劫走賈玉棠,他追擊其後,親眼見到老頭和小童落入地痞手里,而拄拐男人就混跡在地痞中間。

第二次,他在南街小茶館得到薔薇的提醒,得知自己受到蕭蕪的人馬的跟蹤,那時,拄拐男人緊隨在烏雀身後出現。他開始懷疑對方是蕭蕪的手下。

接著,他經由老頭之口听說了付家兄弟的名頭,將地痞、付家兄弟、賈玉棠父子、蕭蕪這條線索捋清楚,發現了自己和烏雀泄露行蹤的原因。

付家老大顯然比付家老二更受到蕭蕪的重用,豈會是無能之輩?

想到這里,徐澗更加慎重,一邊下令轉移落腳點,一邊加派人手前往打鐵街打探付家老大的下落。他必須趕在容聖女和蕭蕪接頭之前得手,否則,最後一點救回烏雀的機會也會溜走。

打鐵街沒了鐵匠鋪的打鐵聲,也失去了它最大的特點。

風雨帶來的不安彌漫在街頭不肯散去,恰好掩蓋了街頭這份清靜的異常之處。

居住在打鐵街的人幾乎都還沒有發現老鐵匠和他的幾個徒弟已經死去。

這讓破客店的主人感到疑惑不解。

付老板听說南城門的騷亂暫時已經平靜下來,卻沒有听說另一股風波震蕩的聲息。

他受命處置老鐵匠,得到指示和平時不同︰蕭蕪並不打算讓人死得無聲無息。

他不想等蕭蕪追究下來再做補救,于是暗暗派人去打听原委。

蕭蕪交代的每一項任務,他都盡心盡力,力求盡善盡美。唯獨追查徐澗的落腳點這一項,他存心懈怠。

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烏雀給出的那個空泛的承諾雖然沒有打動他,但也在他心底埋下一點希望。

他深知自己絕無可能為此背叛蕭蕪、放走烏雀,卻控制不了自己暢想斷腿再續的心思。

如果他找不到徐澗的落腳點,他可以向蕭蕪承認他無能,也可以保存私心里的那點希望不致它枯萎死去。

然而,徐澗出現在打鐵街的消息一下子打破了付老板自以為安穩踏實的心境。

付老板很難假裝自己不知道徐澗的目的,也很難假裝自己在自己的地盤被徐澗偷襲得手——無能到這種地步,只會被蕭蕪拋棄。

私心雜念就像野草一樣,一點雨露就能激發出蓬勃生長的勢頭,一陣春風就能蔓延出侵天蝕地的終局。

付老板的野草長在付老二客店後院的角落里。他一點也不想引人注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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