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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店依舊清清靜靜,比王妧離開時少了一些燈籠的裝飾。

王妧很奇怪。

她既沒有看見莫行川,也沒有看見碧螺,只看見小桃孤零零抱著小林貓等在大門口。

而且,小桃一見到她就跑了。

王妧剛進前廳,就看到莫行川捧著一摞賬冊、書信和一個算盤從連通後院的小門走出來。

小桃正用一條干布擦拭廳中的方桌,賣力得仿佛要把她自己連同桌上的水漬一起擦掉。

見王妧來到,小桃放下干布,試圖將角落里的兩張椅子同時拖動到方桌旁。

刺耳的摩擦聲驚動了莫行川。

他連忙出聲阻止小桃,讓小桃回去歇息。

轉頭面對王妧,莫行川的態度頓時由和藹近人變得嚴肅起來。

「濁澤好玩嗎?」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挖苦。

王妧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走向西窗下的小茶幾。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吞吞喝完,才回到方桌旁,去看堆疊起來的信件。

「這是張伯的親筆,指定要姑娘親自拆看。」莫行川見王妧拿到了未開封的信,便解釋了一句。

他希望信里能有一些教訓,好叫王妧改過沖動的毛病,變得穩重一些。

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

信上只有短短幾句話,王妧一眼就看完。

張伯說,一切事實如王妧所料想,一切調度由王妧決斷。

「張伯的傷好些了嗎?」王妧問莫行川。張伯並未在他的親筆信里浪費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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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行川說︰「天氣剛一回暖,他就已經能出門走動了。」

「他只寫信來,人卻留在滁州……信里最後還有一句話沒有寫,一切後果都要由我承擔,對嗎?」

莫行川點點頭。

院子里忽然傳來一些吵嚷,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我至少也算半個客人吧?有你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不請自來的客人,恕不招待。」

說話的是竇季方和武仲。

王妧看了莫行川一眼,自顧在方桌旁坐下,裝出一副認真看信的模樣。

莫行川扶額一嘆。他哪能不明白王妧的意思。

「請姑娘看一看這段時日的花用,我去去就來。」

莫行川走出前廳。

王妧坐著不動,豎起耳朵听他如何處置。

院里二人見到莫行川,一人喜,一人愁。

「客人上門,定是要住店了?」莫行川首先應付陌生人。

竇季方笑了笑,點頭回答︰「是了。」

「別听他鬼扯,他身上沒錢,住什麼客店?」武仲反駁道。

「有、有、我有。」竇季方裝模作樣,從衣兜里掏了又掏。

武仲正得意時,莫行川的話卻像當頭一棒,打得他眼冒金星。

「客人說有,那便是有了。武仲,帶客人去西廂住下。一會兒,你來前廳? 我有話對你說。」莫行川安排妥當? 不再多言。

武仲無可奈何? 只能悻悻帶著竇季方前往西廂。他一想到莫行川的手段就頭疼。

廳中? 王妧已將一切向莫行川和盤托出。

「他就是我在滁州遇見的那個說書人? 是竇慶雲的佷子,名叫竇季方。他想借端王、借燕國公府的手,給竇氏添點麻煩。」

莫行川眉頭一皺。

王妧即刻又說︰「我當然拒絕了,但是? 他有毅力,有手段? 不會輕易死心。」

「留著他? 靜觀其變。」莫行川順著話頭,說出了王妧的決定。

王妧默認了。

莫行川既沒有反對? 也沒有同意。他指著賬冊對王妧說︰「姑娘看過這一冊了?」

王妧急忙翻了幾下。

賬冊的內容,她方才一點也沒有看進去。

「贈給詹小山是一筆? 買入聖丹是一筆,還有,將來要湊齊保住老三的藥草? 也是一筆,我們賬上的結余有點艱難了。」

莫行川每數一筆? 王妧就吸一口氣。

等他數完,王妧才嘆氣說︰「這賬簡直跟流水一樣,止都止不住。」

莫行川提了一提,就不再嗦。這個問題不是嘴上說一說就能夠解決的。

他另起話頭︰「邢念已經帶來了離島的消息,二夫人平安無事,只是行動受到限制。」

王妧想起趙玄的話。

「鬼三爺發話,要我拿端王的人頭去換回我二嬸的性命。有這回事嗎?」

莫行川做出肯定的回答。

「靖南王、鎮察司、甚至是鱟蠍部……恐怕有很多人在等我們和端王反目成仇。」

「等?他們等不到了。」王妧閉上眼楮,掩飾了她的疲憊,「端王會助我毀滅暗樓,我不會和他反目。倒是鬼三爺……放出這樣的風聲,和王氏劃清界限,給我們省了許多事。」

莫行川腦筋一動,明白了王妧話里的意思。

他說︰「靖南王和鎮察司肯定知曉鬼三爺的真實身份,必然也會懷疑鬼三爺是否顧念骨肉親情。」

「靖南王府地牢的重犯,到底犯了什麼罪?張伯不肯告訴我,二嬸也不肯告訴我。周充……」王妧頓了頓,「最喜歡故弄玄虛。他明明在南沼,卻非得等我回到滁州,才借萬全一的手送給我一塊龜甲碎片。我真是……」

莫行川心中無奈。他很清楚王妧骨子里的自負。周充越是讓人猜不透,王妧越是要猜、簡直就像遇上克星一樣。

「嘿嘿,我沒有打擾到姑娘吧?」

武仲恰好在這時出現,掩蓋了王妧的失言。

「莫行川?」

武仲看了看王妧的臉色,又看向莫行川。

「你來得正好,」王妧決定履行她的諾言,「你把阮嘯的事說一說。這一趟,多虧有你。邢念也來了。你在濁澤救了他一命,也不可以居功自傲,讓他不自在。」

武仲一听,頓時來了精神。

他把自己和阮嘯的幾次交手夸大一番,說自己為了保護王妧,差點死在阮嘯刀下,又說阮嘯被他的忠心感動,決定追隨王妧來到梓縣。這一切,都是他在默默出力。

莫行川只覺得不可思議。又見王妧一邊點頭、一邊稱許,他恍然明白二人是一唱一和、演戲給他看呢!

他既看了戲,還能拂了王妧的面子、去追究武仲當初不告而別的過錯嗎?

沒想到,王妧話鋒一轉,把正在吹噓功勞的武仲拉回現實。

「功過是非,都得說清楚。你怎麼惹惱碧螺、怎麼用話傷人,我都听說了。我現在就把碧螺找來,讓你們把話說開。」

王妧已經猜到碧螺避著不來見她的苦心。她不能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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