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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舊址(十五)

凹陷的深度比王妧預想的更深。

匕首卡在鑿痕底部的縫隙中,一只長著八條細絲般長腳的紅蜘蛛沿著刃口爬上來。

王妧下意識丟開匕首,猛地起身,後退兩步。

龐翔連忙過來查看。

紅蜘蛛同樣受到驚嚇,頓時逃得無影無蹤。

兩道縴細筆直的石縫由新月凹痕的兩端起始,橫穿了整個被雨水沖刷過的石台。

豎立的匕首昭示著一個秘密正被人戳破了偽裝。

「等等!」龐翔制止了王妧伸出的手。

王妧看向他,面帶不解。

「這里頭很可能藏著凶險,實在不宜輕舉妄動。」龐翔解釋道。

「但是……」

王妧正要反駁,卻被巡防歸來的武仲三人打斷了。

「哈哈,你們怎麼個個都變成落湯雞了?」武仲發出幾聲輕笑,幾步登上障鬼台。

薄霧重新遮蔽了天空。只有腳下的泥濘告訴著後來者這里曾經發生過什麼。

邢念跟在武仲身後。

「我們沒有遇到雨。」他敏銳地覺察到地面的異樣,插嘴說了一句話後又繼續目不轉楮地盯著手里的天池盤。

「對呀,這倒奇了。」武仲無所顧忌,一邊說著,一邊抬腳將靴子上混合著草葉的泥污抹在石台上。

落在最後的路嬰見狀,撇了一下嘴。

他走上前來,向王妧提起林中所見。

「我們找到了一些腳印。」

王妧心中警惕。

「有多少?」

「很多。」路嬰似乎知道她想要問什麼,「比蕭蕪所帶的人馬多得多。而且,他們似乎並不知道這處舊址,只知道在林子里胡亂晃蕩。」

這足以說明他們不是鱟蠍部容氏的人。

王妧頭疼起來。

就算是躲進濁澤,她也仍須應付除了迷瘴和厭鬼之外的其他麻煩。

路嬰見她沉默不語,不由說道︰「姐姐,你難道忘了嗎?石璧在屏嶺設了哨崗,還搜集了大量鱟蠍部的聖丹。濁澤里有什麼異動,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王妧也猜測對方很可能是西二營的人。她不禁想,昨天深夜,蕭蕪所領的暗樓人馬遇上的若是西二營的人,究竟誰的勝算更大一些?

她對龐翔說︰「有石璧在一旁虎視眈眈,容氏的危機又何止他們煉制的假聖丹。」

龐翔听後,頓時感到幾分無措。

他的目光落在王妧的匕首上,武仲幾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

「大小姐,你說得對,我不該……」龐翔有些後悔自己方才阻撓王妧拔出匕首。

此時,他向一旁退了一步,讓出了自己所站的位置,說︰「這里……還請大小姐裁奪。」

王妧沒想到龐翔會突然改變態度。

正當她思索的時候,武仲已經好奇地擠上前查看起來。

「咦?」武仲低子,左手扶著膝頭,右手伸長了要去夠匕首的把柄。

「別動。」王妧卻像龐翔阻止她一樣、出聲阻止了武仲。

她不想承認自己和武仲一樣魯莽沖動。

一天,甚至兩天,她可以等。

「貿然拔出匕首,凶險難測。暫且等一等。」

武仲只得悻悻地收回手。

王妧最終決定,他們將在徹底搜尋過整座障鬼台後,再探索石台之下的秘密。

……………………

蕭蕪帶著暗樓的死士從濁澤撤退時,特地繞過屏嶺,避開了西二營的視線。等到西二營的暗哨發現異常時,蕭蕪早已遠遁。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

何三不顧奔波之勞,將容氏人馬已從濁澤月兌身的消息帶回西二營,向總管石璧復命。

石璧手下最得力的三人,項景坐鎮屏嶺,童五領著總管親兵百人進入濁澤追尋厭鬼的行蹤,而他何三則是居中傳遞消息,並精打細算、補充後備。

當然,沒有人喜歡通報壞消息。何三也是如此。

壞消息總會帶來壞心情,而壞心情總會帶來壞結果。

這邊,石璧的臉色剛露出半點不悅,何三心頭隨即一緊。

他連忙補充說︰「領頭那人是容全最倚重的左膀右臂,名叫蕭蕪,如今他身受重傷,相當于叫容全斷了一臂。容全受了這麼大的打擊,一時半會兒的,他應該沒有辦法緩過來。」

何三低眉微笑,力圖展現出他的功勞。

石璧仍皺著眉頭,問了一句︰「受傷?中了瘴毒?」

何三心神陡轉,答道︰「據稱是箭傷。」

「看來,是有另一方人馬與容氏狹路相逢了。」石璧面色凝重,像是在自言自語。

何三經過石璧的提醒,方才恍然大悟。他大氣也不敢喘,更不敢隨便接話。

石璧沉默了一會兒,吩咐何三道︰「繼續打探,看一看是誰瞞過了哨崗的眼線潛入濁澤,還有,容氏是否從濁澤里得到了什麼。」

何三應了一聲是。

石璧不再糾纏,問起另外一件事的進展︰「神醫還是不願意出山?」

這個問題一樣難住了何三。

他提起精神,委婉進言︰「傳聞說,靖南王前陣子生了重病,就是他妙手回春,撿回靖南王一條命。不是他不願意出山,而是我們的誠意還不夠打動他。」

石璧削薄的嘴唇輕輕一動,說不出是喜是怒︰「你再備一份厚禮,我要親自去拜訪他。」

何三唯唯諾諾,別無話說。

石璧在打發何三退下之前,貌似不經意問了一句︰「黑屋那邊……容溪可有什麼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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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三道︰「什麼動作也沒有,安靜得很。」

「留她活著還有些用處。」石璧隨口又說,「給她的隨從安排一間干淨的屋子。」

何三有些驚訝,再次確認道︰「那個小婢女?」

石璧點點頭,不再解釋,揮手讓何三退下了。

何三只得听從。

他帶著疑慮往大營東南方向的黑屋走去。

在西二營里,石璧是一位威嚴的總管,無人不敬,無人不畏。

正因如此,誰也不敢逾越本分、打听一些不該打听的事。

等到何三做了石總管的心月復,不必他費心打听,所有他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事就像雪片似的,紛紛傳進他的耳朵里。

何三自己也分辨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唯有一件事,是他日日跟隨在石璧身邊親眼目睹的,確鑿無疑。

石總管不近,家中連個伺候人的婢女都沒有。他年過三十,無妻無兒。軍督府的蔡都督想將自己的小女兒嫁給他,他卻不留情面,一口回絕。

像石總管這樣不解風情的人,怎麼會突然關照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婢女呢?

何三想不通,急得直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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