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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焜解釋完,便像沒事人一樣,借機使喚高侍衛去替他弄些吃食來。

高侍衛眼明心亮,領命而去。

廳中陳設簡陋,除了一盞昏昏的油燈和掉了漆的梁柱,什麼也沒有。

地上幾棵頑強的雜草順著石板邊緣頂開了一道不小的裂縫,形成兩片凸起的土丘。黎焜便坐在其中一片小丘上,就著一個火堆取暖。

「這回,沒人偷听了吧?」王妧語氣中帶著幾分挖苦的意味。

黎焜苦笑一聲,承認道︰「沒人偷听了。」

他既回答了王妧的問題,也表明確實有人偷听了二人上次在漁場小屋的交談。

王妧得到答案,也不急著追問。她站在火堆另一側,面對著黎焜,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

「你又沒有飛天遁地的本事,你在島上的行蹤根本瞞不過田夫人。黃參事投靠田夫人,背叛靖南王,這話無論真假,只要從你口中說出來,便有十足的分量。換作我是田夫人,豈能任你信口雌黃呢?」

黎焜裹緊了披風,他知道王妧已經想通了此事關節之處。

果然,王妧拋出了一個他意料之中的問題。

「鬼三爺到底是什麼人?」

黎焜很想直接告訴她,只是現在時機未到,他逞一時嘴快,最後只會害了王妧。

「將來你自會知曉。」他說。

王妧氣結。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她提起黎焜現在的處境︰「鬼三爺把你扔到這里自生自滅,田夫人已經不再忌憚。她的人現在已經來到仙人嶼,要取你的性命。」

停靈莊外的刀槍鳴響遠遠傳來。

黎焜知道王妧所言不假。

「這一點,我早已料到。」他說。

王妧冷哼一聲︰「那麼,你可料到我也要拿你去見韓都督?你有把握從我和田夫人手下逃月兌?」

黎焜面色不改,點了點頭。

王妧再次氣結。

「鬼三爺想將南沼攪個天翻地覆,他想利用你做一些事,只是,我不清楚他什麼時候會下手。我想,你已經猜到黃參事是自願赴死的,他寧死也不做不忠之事。鬼三爺想從南關糧草調遣的緩急輕重中推測出南關的防務,為了讓鬼三爺徹底死心,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我只能盡我所能,讓他少受些苦。」黎焜斟詞酌句,緩緩說出前事緣由。

王妧深吸了一口氣,微微仰起頭,並閉上眼楮。

她听見黎焜仍在不停說話。

「這些年,有靖南王在,六州總督之位形同虛設。那位也曾是戰功赫赫的老將,可惜他現在已是耄耋之年,耳聾眼花,專寵他的小夫人。韓爽做得了安州都督,也算一位梟雄。如果王爺和那位都不在了,韓爽正值壯年,他的心思根本不用猜。呵呵,我若落在他手里,身首異處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

王妧覺得身上有些冷。

這時候,高侍衛回來了。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些點心和生果,甚至還有一壺酒。

「好酒下肚,他什麼話都會說的。」高侍衛對王妧解釋一句。

王妧哭笑不得。黎焜已經把他要說的話都說了。

「倒一杯給我。」王妧說。

高侍衛照辦了,又為黎焜倒了酒。

「想來,你已安排好了退路。」王妧舉起手中的酒杯,「你記著,謀害王爺的罪魁禍首還在南沼的某個地方蟄伏著,那才是導致這一切混亂的根源。」

王妧所指便是暗樓。

她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黎焜突然笑了。他仰頭喝了酒,又狼吞虎咽吃了幾塊點心,最後將剩下的食物包起來。

他看了看一旁的高侍衛,隨後才對王妧說道︰「東夷海寇不敢冒犯離島,但卻在這仙人嶼留下很多痕跡。韓爽若是得知我從仙人嶼渡海而去,一定會注意到海寇成患的問題,那時候他已經沒有心思為難你了。田夫人做賊心虛,自然也不敢說什麼。最後這筆賬,仍會算在我這個逃犯頭上。」

黎焜為王妧考慮了不少事,但他還有一點不曾明說。

詹小山和青蛟軍的前程晦暗不明,他們不能貿然出現在人前。韓爽不會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青蛟軍的出路便在這里。

黎焜拱手與王妧作別,並帶走了地上的布包。

王妧看著黎焜蹣跚離開的背影,對高侍衛說︰「你將今天夜里發生的事報與端王知曉,如果端王要阻攔黎焜去南關,你就問他,能不能制得了靖南王府地牢的要犯。」

高侍衛不敢不從。等到趙玄跟前,他自然不會把話說得這麼刺耳。

「行了,我們就在這里等著吧,等到天亮,韓都督的人也該來了。」

高侍衛應了一聲是。

漫長的等待實在無聊,高侍衛忍不住問王妧︰「姑娘為何要留在這危牆之下,而不趁機帶著二夫人離開離島?」

王妧不知道他是隨口一問,還是思前想後生出的疑惑。于是她反問道︰「離島是危牆,整個南沼又有哪一處不是危牆?」

高侍衛想了想。他無法回答王妧的問題。

「雖然秦湘湘把仙人嶼這條出路告訴了我,還說端王在離島的一切人手都可以听我號令,我也不能只顧自己逃命,而不顧他們的死活。」王妧繼續說。

停靈莊外纏斗的雙方,其中一方正是趙玄的手下。

高侍衛有些動容。

「難怪上次在陶然莊,姑娘不忙著逃命,反而親自留下斷後。」他恍然大悟,說道。

王妧卻否認了︰「不,那條密道又暗又髒,我才不走。」

高侍衛訕訕笑了。

王妧看到他這副難為情的模樣,突然想起了被韓爽扣押的武仲。

她質問起高侍衛︰「武仲是和你一起來的,怎麼就他一個人落入俞舟堂設下的陷阱?」

高侍衛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在王妧的再三追問下,他才說︰「武仲大哥急著請姑娘回去給他說情,他把碧螺姐姐罵哭了。」

當時他們再等一兩個時辰,平波港便有不少貨船被放行前往離島。俞十一誆不動他和林啟,只誆了武仲一人上了俞舟堂的船。

而俞十一的目的也只在武仲一人身上。

「莽莽撞撞,活該他吃苦頭。」王妧搖頭嘆氣。

此事暫時按下不提。

至于林啟,王妧並不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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