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也不如藍綾的話冷徹了王妧全身。她竭力保持冷靜,可這個時候盤繞在她腦中的不是無咎的聒噪,而是藍綾話中的那個未知的敵人。她甚至懷疑起表妹江玉,可連劉妃都付不起的巨萬酬金,江玉又怎麼可能付得起?她和江玉之間也沒到那種恨不得對方去死的地步。
那個人到底是誰?
然而藍綾沒有給她時間多想,他悠悠然地另起話頭道︰「我查到周充這幾年在涼州做的事,順便也查了你們燕國公府和他家的恩怨,我就是好奇,為什麼你會同意和他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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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泰然自若,就像王妧已是他的甕中之鱉。
「你該不會以為,就你做了調查吧?長公主和吳三娘,你一開始留著她們,並不擔心她們把你做的事說出來。但是,對待那個花匠,你卻迫不及待,不惜冒著風險在鎮察司的地盤上動手。你想掩飾某個秘密,只有花匠知道,而長公主和吳三娘卻不知道的秘密,不是嗎?」
藍綾的臉色這時才有了變化。王妧的話擊中了他內心深處隱藏的晦暗,在這空無他人的江心,那些陰冷潮濕的記憶一下子就被釋放了出來。
「你膽子真不小。沒有人能夠在接觸到那個禁地後全身而退,沒有人,你也一樣。今天,你非死不可。」
他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說道︰「乖乖受死,我留你個全尸。」
「誰生誰死,還不一定。」
說罷,王妧搶先動作,誰知手上刃尖還沒沾上對方的衣擺,四周突然發出響動,十數道黑影從水中探出,飛速地圍著船身聚攏起來。這一分神,藍綾的匕首已經抵上了她的喉嚨。
「我還以為你真的膽大包天,原來是設下陷阱才有恃無恐。」藍綾以王妧為盾甲,以船室為倚靠,面對著十數個已經登上船來的渾身濕透的黑衣人。
王妧心中驚疑,黑衣人不是藍綾的手下,那又會是誰的?
「不過,你別高興得太早。我也留了後手。」藍綾吹出一聲又高又尖的口哨兒,岸邊遠遠的一叢蘆葦應聲搖擺,有一人劃著一葉輕舟輕快地向游船行進。
「愣著干什麼!攔下他!」王妧急聲叱道。而黑衣人竟也听從了她,約有一半人手縱身投入江中,去攔輕舟上的那人。
藍綾見狀,高聲呼喝︰「揚帆!」游船上風帆揚起,像生了腳似地向東面駛去。
有人潛入船室襲擊藍綾,藍綾不得不移動腳下,這一動,又有人從他背後襲來。王妧抓住機會月兌身,重得自由。而藍綾拿定主意,咬緊王妧不放。黑衣人顧忌著二人的生死,卻也只是和藍綾撕纏著。沒過一會,藍綾和王妧身上便都受了傷。
「我今天就算死,也要拉著你一起死。」藍綾說完這句話,集中了全部心神攻擊王妧。他的手臂後背都受了刀傷,藍袍也被染紅了一片。不顧身側刺向他刀劍,藍綾手中的匕首直指王妧心口。
一黑衣人刺中藍綾右手臂,藍綾卻似毫不在意地全力沖向他的目標。只是匕首偏離了軌跡,原本瞄準著王妧心口位置的匕首刺入了她的腰月復處。
王妧退無可退,連同藍綾一起掉入江中。
向著東面前行的游船此時已駛到水流轉急的一段。王妧摔入水中,頭部被水流拍擊,又被嗆了水,只感到頭暈目眩。她左手按著腰部受傷的地方,失血讓她同時也失去了大部分的力氣。耳邊听到提示她使用二十天壽命換取愈合她身上傷口的聲音,求生的本能讓她掙扎著想探要出水面。這時她腳上一緊,竟是藍綾緊追不放,心心念念又殺了過來。
這才真正到了拼死一搏的時刻。
冰冷的江水抽去了王妧身體的溫度,一個急流打來,匕首險些從她手中掉落。她用盡力氣將匕首往藍綾身上一刺,便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任由江水送著她往東流去。
月影西移,行宮的車馬仍停在渡口旁。周充一言不發地望著被火把照亮的江面,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沿江已布下哨位,其余人手也悉數出動潛入江中搜尋,為何到現在還找不到她?
遠處,身穿黑衣的鎮察司屬部二人乘著小舟向渡口駛來,周充的心也跟著提起。
「藍綾已被找到,他身受多處刀傷,江中激流亂石,也受了不少撞傷。」
「帶回去醫治。」周充面色沉重地吩咐,他心中已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還有……」屬部之一的林啟呈上一物,「藍綾身上有一處刀傷,與此物吻合。」
周充接過對方手中那把精巧的匕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全力搜查,一絲一縫也不要放過!」
屬部得令,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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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我說要來江上拜月,怎麼會救下這位姐姐?這是爹娘的在天之靈保佑著我呢。還有那只小貓,應該也是跟著姐姐一起掉下水來的。」
穎江尾,有一道清亮的嗓音從一艘游船里傳了出來。船室中點著一盞燈,有一老一少相依坐在榻上。
年過半百的袁老夫人面容威嚴,只是當她看著孫女稚幼天真的面龐時,她眼里的慈愛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來。她伸出手,摟著孫女袁珠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你這孩子,別不明不白就‘姐姐’、‘姐姐’地叫,那位姑娘說不準年紀比你還小呢。」。
「反正我就是知道。」袁珠正在碧玉年華,笑起來梨渦淺淺。她也隨著祖母放低了聲量。
「你知道什麼。先前那些官差,要不是祖母教你,你知道怎麼應對?」
袁珠吐了吐舌頭,把頭埋到祖母懷中,諾諾應聲。
「那位姑娘看起來也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只是怎麼惹了鎮察司那樣的……」袁老夫人說到一半便停住了,「珠兒,你听著,天一亮咱們立即動身,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今天晚上發生的事,知道嗎?竹青和桃枝你也要仔細交代她們,知道嗎?」
袁珠坐直了身子,雖然她不明白祖母的用意,但還是很認真地點頭答應。
「好了,你也去歇著吧。你去吩咐他們,今天晚上都警醒些,明天還有得忙呢。」袁老夫人見她認真不到一會又悄悄走了神,又嚴肅地添了一句,「不許嬉皮笑臉的,讓人見了怎麼服你?」
袁珠的臉即時垮了,哀聲道︰「是,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