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復仇者大廈前發生的事情, 托尼已經開始著手監控網路上網民們對此次外星入侵事件的評價。
他似乎認定,軍方將要利用網絡和輿論掀起一場風暴,以掩蓋自己的無能。
為此, 娜塔莎剛到神盾局,還沒等到弗瑞局長的辦公室報到, 就被托尼幾十個電話緊急叫走了。
接到匯報說羅曼洛夫特工已經抵達, 還給出了關押洛基的監/禁/室的進入權限的弗瑞局長, 在辦公室左等右等, 都不見娜塔莎人影。
弗瑞局長︰?
嬴政對這些都毫不知曉。
此刻,在四面空無一物純白的監/禁/室內, 身量縴細的少年與一襲墨綠色長袍的洛基對桌而坐。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洛基那雙漂亮的祖母綠眼眸此刻失去了一切偽裝的笑意,陰沉沉的打量著少年。
即使神盾局在關押洛基時給他戴上了抑制力量的特制手銬腳銬,但來自阿斯加德的神明,仍是令人類戒備的危險。
最近進入監/禁/室的神盾局特工們, 即使在無比戒備的情況下,仍有個別被洛基所傷。
但這種危險性卻對嬴政毫無影響。
那雙淺金色的眼眸坦蕩的回望向洛基,任他打量。
但無論洛基用怎樣飽含惡意的眼神看著少年,少年始終沉靜安坐,淡色的唇不發一言。
終于,自從得知自己的外星大軍被眼前的少年全滅而無比疑惑且憤怒的洛基,終于忍耐不住, 率先開了口。
「好吧,這位小先生,你成功了。」
在開口的那一瞬間,洛基忽然收斂了所有外放的危險氣息,甚至掛上了雖然虛偽但仍舊優雅得足夠漂亮的笑顏。
「雖然我們之前見過一面,但我想, 那應該並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重新做個自我介紹怎麼樣?」
當阿斯加德的謊言之神想要取得某人的信任時,他的笑容就足夠真誠︰「我名洛基,來自阿斯加德。既然你身在地球,那可能就听說過有關我的傳說?」
然而嬴政卻絲毫沒有回應的意圖,他只是繼續用那雙淺金色的眼眸平靜的注視著洛基。
只是周身的氣勢,卻逐漸危險了起來。
洛基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都快要笑僵了,幾乎維持不住笑意。
直到意識到自己可能被耍了的謊言之神徹底失去笑容,冷下臉準備發怒,嬴政才終于不急不緩的開口。
「我並不認為有自我介紹的必要。如今我為勝者,你為囚徒。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我只用知道,你都做了什麼就好。」
「那天你是怎麼對我說的來著?曾妄想統治我的家伙。」在幾日之前令嬴政無比憤怒的事情,如今已激不起他任何情緒的波動。
在漫長的記憶中,嬴政見過許多挑釁他的人。
雖然身為公子政的他尚未繼承大秦,但身為英靈而共通的靈基,令他擁有英靈【秦始皇】一生的記憶。
嬴政記得,那些嘲笑他的志向、挑釁他的權威、詛咒他的生命的人們……數不勝數,但唯一相同的,就是當大秦鐵蹄踏碎他們美妙幻想的時候,他們臉上的頹敗和絕望。
那是對他的勝利最有價值的認可。
對嬴政來說,大言不慚的家伙只有在尚為他的對手時,才有資格挑起他的怒氣。
而當他的對手被他打敗,那就只是鋪平他腳下道路的一捧泥土而已。
庶人之怒,以頭搶地爾。
不能給予對手以重擊和懲罰的憤怒只是個笑話,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意義。
無論是妄想統治他,還是輕易就說出「統治」這個字眼而蔑視了「統治」是背負著多麼沉重的東西,洛基都成功激怒了他。
公子政在作為質子的十三年歲月里,無比深刻的明白了為王者所背負的,是怎樣沉重的一份命運。
大秦六世君主,代代以身獻國,窮盡畢生的智慧,算盡六國強敵,從未有一日一時有所懈怠。
「我大秦,可否一統天下?」
「商君啊,我大秦,需要一場變法。」
「六國,不過是地圖上的一個圓點,必將亡于我大秦鐵蹄之下!」
「我老秦雄兵,出關即為一統!從來只有戰死的秦兵,累死的秦王,絕無逃跑的秦兵,畏戰的秦王!」
「不管用多少年,多少的秦王,填進多少代人的性命!不管那六國百家如何憤怒或求饒,承我大秦的君主,都將繼承我大秦的志向——一統天下。」
……
公子政無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但敵人卻失算了。
他是天選的王,注定是要成為完成大秦百年偉業的君主。
死亡的恐懼沒有像敵人所料想的那樣,壓倒年幼的質子。反而是對死亡無力的痛恨,令公子政堅定了為王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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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公子政自邯鄲歸國,即便知道他將要面對的,是怎樣復雜錯亂的局面,宮廷與朝堂之下的暗流涌動,極可能令他送了命。
但那少年,仍舊堅定的用自己尚縴細稚女敕的肩膀,擔負了秦王袞服的重量。
為了大秦百年數代萬人唯一的志向,嬴政親手殺死幼弟,斬落母親頭顱,誅殺宮廷叛黨。
逐漸成長的君王縴細的身量抽長拔高,威儀也日漸深厚,曾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反對君王決策的人如今早已經化為白骨,高傲的謀士低下了頭顱追隨君王,忠臣良將為君王嘔心瀝血拋身沙場。
可在此之外,嬴政也曾枯坐整夜,然後在天亮時,下令斬殺他的良師與益友。
也曾在無數次大戰小戰中親手送自己的將士走上必死的沙場。
也曾不得不面對自己友人的頭顱,卻連一滴淚也不能流。
……
英靈【秦始皇】的記憶同樣印刻在公子政的神識中,「統治」一詞,對于嬴政來說,意味著一生的殫精竭力,意味著無數人的死亡和殉國。
這是個飽含著鮮血與死亡,信任與托付而無比沉重的詞。
因此,當那日洛基輕易的說出這個詞,卻如兒戲般輕佻時,嬴政感受到了從靈基涌上來的深重的憤怒。
——如無背負帝國命運,承載所有臣民期待的覺悟,怎敢,怎敢如此輕易的就許下統治的承諾!
而帝王之怒,將以敵人的死亡和徹底失敗來平息。
洛基不知道嬴政在想什麼,但對謊言之術極為精湛的他敏銳的捕捉到了那雙淺金色眼眸中淺淡的情緒。
不是他曾在阿斯加德無數次見到的輕蔑或痛惜,而是無視。
徹底的無視。
這比來自眾神之父奧丁的輕蔑,更令洛基感到憤怒。
一瞬間,他咬緊了牙齒腮幫微鼓。
但隨即,知道自己如今身在監牢的洛基還是忍了下來,重新掛上了謊言之神標志性的笑容︰「小先生何必如此戒備我?」
他舉起雙手,晃了晃那副特制的沉重手銬,向嬴政示意︰「你瞧,有時候人類也會做一些不錯的東西,比如這副手銬,讓我待在這里什麼都做不了。」
「就算是這樣,小先生還是在戒備著我,是怕我對你做什麼嗎?這和你那天的英勇表現可不一樣。」
即便洛基的措辭帶著表面的尊重和示弱,但仍舊掩蓋不了他在嘲諷眼前的少年是個懦夫的事實。
雖然只是第二次見面,對嬴政並不了解,但洛基從嬴政進入監/禁/室就觀察到現在,自認為對眼前的少年已經有了些許了解,于是謹慎的選擇了最穩妥的激將法。
——在崇尚武力的阿斯加德,身為謊言之神的洛基已經記不清用激將法多少次成功達到目的了。
就連這次入侵地球的外星軍團,都是洛基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靠著激將法成功與那個星球的統治者達成了合作。
然而這次,洛基注定是要失望了。
雖然第一次與洛基見面時,嬴政因為洛基的一句話就被激怒,但那是因為洛基非常幸運——或者說倒霉的恰好戳中了令嬴政的憤怒之事。
而今天,洛基可沒有那個運氣了。
所以嬴政只是看著洛基,然後扯了扯唇角,露出一點不帶溫度的笑意︰「激將法對我沒有用。來自外星的囚徒,我今天之所以會來見你,只是為了一件事。」
當那雙淺金色的眼眸與洛基對視時,即便少年的面容稚女敕,洛基仍然驚疑的在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與他的父神奧丁頗為相似的東西。
——那是名為君主的威嚴。
即便稚女敕,依舊不可小覷。
「我要知道,那日外星生物入侵地球的始末。」
良好的記憶讓嬴政仍然記得那天在燃燒了整個夜空的火焰中,洛基曾說過的話。
「你號稱神盾局手中的「方體」歸你所屬,實在宇宙礦心的東西擴大成了蟲洞,讓外星的艦隊和士兵順利進入了地球,向城市和市民發起了攻擊。」
「我要知道的是,你的宇宙礦心是從哪里得來的,還有多少。」
「在地球之外的宇宙中,與宇宙礦心作用相似也能打開蟲洞的物質,還有哪些。」
「此次入侵宇宙的外星生物,歸屬于哪個星球,還會對地球造成多少威脅。」
「除了這些外星生物,宇宙中是否還有其他可能對地球產生威脅,有能力入侵地球的生物?」
在進入監/禁/室之前,嬴政已經了解了造成蟲洞最終得以讓外星艦隊進入的「方體」,從九頭蛇到神盾局,再落到洛基手里的全過程。
也讀過神盾局特工們和娜塔莎花費了長時間、用盡了所有審訊手段,才拿到的一份證言文件。
但那其中記錄的除了洛基對地球的輕蔑,就是對阿斯加德和他父兄的嘲諷。
嬴政對那些沒興趣。
他只關心一件事——即便此次事件順利解決了,地球還有多少會被入侵的可能。
那個他所不了解,甚至在此次事件之前根本不清楚概念的宇宙,究竟存在著多少會對地球造成威脅的物種和星球。
因主位英靈尚未蘇醒而無法回到東方之地,因此暫居于紐約的嬴政,在與小伙伴彼得•帕克游玩時、在獨自一人走過這座城市時、在參與復仇者們的任務時,感受過這座城市的市民們對他純粹的善意,見證過這座現代之城所蘊含的高科技之美與魅力。
所以,嬴政願意為這些感慨與善意而拯救市民們的生命。
但同時他也意識到,當外星生物入侵地球時,受到威脅的不僅是紐約,而是整個世界。
包括他所深愛但無法回去的故國。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感受過外星生物的危險,嬴政無法對所有會對地球與東方之地造成威脅的可能視而不見。
因此,在軍方絞盡腦汁想要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英勇偉大,從這次外星入侵事件中撈好處撈功勞,與政府舌槍唇戰爭奪任何一點利益,並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而不惜利用一切手段時。
嬴政關心的,是下一次危機。
察覺到嬴政的目的,洛基面對著這個對宇宙一無所知的少年時仿佛有了底氣。
他矜貴的笑著,如同大嚶帝國覆蓋著優雅假面的老派貴族紳士︰「哦,小先生,不知道你听沒听過一句話︰有價值的情報是有價格的——當然,可能你的年齡並沒有听過。不過沒關系。」
「你想知道這些?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拿什麼來換?」
洛基提出了他想要的條件︰「不如這樣,我告訴你答案,你放我離開,如何?得到了這些答案,我對你也就沒有了價值,我離開這里,對你不會有任何損失。」
「怎麼樣,成交嗎?」洛基說著,掛上了謊言之神招牌的真摯笑容,看上去特別可靠︰「請放心。就像你說的,我都已經是囚徒了,為了能離開這里,我不會欺騙你的,請相信我。」
【英靈被動屬性/秦鏡高懸——解封】
【在大秦帝王之尊位前,無人可欺瞞帝王。謊言粉碎,唯余真實】
忽然,虛空中傳來縹緲的聲音。
嬴政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洛基,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而洛基,忽然感受到了熟悉的、就如同那日一樣的壓迫力。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喉嚨和舌頭不再受他管轄。
他徒勞的張了張嘴,卻驚恐的發現他無法再說出任何一句謊言。
只能在嬴政的問話下,不情願但又無計可施的說出真正的答案。
……
在嬴政按響監/禁/室的呼叫鈴,讓弗瑞局長親自送來了紙筆後,就又冷酷的拒絕了弗瑞局長想要旁听的要求,當著弗瑞局長的面用金光籠罩了整個監/禁/室,隔絕了一切聲音和畫面,讓所有的監控手段失效。
然後把眼巴巴站在門口的弗瑞局長「啪!」的一聲,關在了監/禁/室門外。
等弗瑞局長在走廊里來回走了不知道多少圈,等得焦灼到心癢時,監/禁/室的大門終于重新打開了。
嬴政拿著厚厚一沓寫得滿滿當當的文件,穩步從監/禁/室內走出。
弗瑞局長趕緊湊過去,伸過去的手卻被嬴政「啪!」的打落。
但他越過少年的肩膀,看到監/禁/室內,洛基癱在椅子里,好像累得連一貫維持的所謂「阿斯加德神明的儀態」都顧不上了,一臉的生無可戀。
正當弗瑞局長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幾個小時之前還正常的洛基變成這個樣子時,就看到少年忽然站定了身軀。
嬴政微微側頭,眼角的余光看向因為沒辦法說出任何一句謊言而面如土色的洛基。
在沉默了一瞬後,少年的聲音沉靜如深流︰「我曾向你詢問,你的王位,尊貴,力量,都從何處而來。」
「那時,你沒有告訴我你的答案。」
「但是現在,就當做是對你回答了這麼多問題,讓我了解了宇宙的報酬吧。我來告訴你,我的答案。」
「帝王之位從來不是自封,天地不會認可圈地登基而來的虛假之王。」
「王位並非從先祖繼承而來,而是你所站立的疆土和你的臣民授予。」
「帝王之尊並非頂著冕旒穿著袞服就能得到,而是由你所統治的人民所來認可。」
「帝王的力量不是以謊言和憤怒就能竊取,不能給臣民一個和平安定的時代,不能率領臣民萬人仍為一體的向著一個志向進發的帝王,是沒有力量的。」
「帝王背負帝國的決心,才是他真正的力量。」
洛基沒想到剛剛還強硬的嬴政,會忽然和他說這些,不由得愣住了。
嬴政用平淡的語調,否定了洛基︰「你叫嚷著你是阿斯加德的王,可你真的是嗎?洛基,你為你的帝國和人民,做了什麼。」
洛基的眉眼間有微微的動容。
然後,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在閉鎖了大門關閉了燈光,一片黑暗的監/禁/室里。
阿斯加德驕傲的謊言之神,忽然勾起了唇角,露出一個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