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思這話似乎有擔心他身體的意思, 雖然只是擔心他那‘可取之處’。
不過能單純靠這個折服愛人,也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段琛覺得臉上有光。果——听話, ——也沒熬過夜,只是白天去上班的時候繼續搞他那十年規劃。
葉白思既然說了他只有這麼一個可取之處, 那就說明他只有這麼一個籌碼,段琛勤勤懇懇在這一處把葉白思服務到位了。
葉白思對此十分滿意, 每天都睡的特別香甜。
雖然段琛如今跟他正在試用期,整天黏黏糊糊衣服離不開的樣子,但葉白思還是很在意他對家人的態度。好在段琛也沒讓他失望,會定期回去看望父母長輩。
這天周五, 段琛就回了家。
許芯月端飯上桌的時候, 順便問他︰「和葉葉現在怎麼樣了?」
「不都跟你們說了麼。」
段高山道︰「你媽的意思是,你那一個月試用期,過不過得了。」
段嶸蒼老的聲音里隱含著一絲愁苦︰「你好像只剩下三天了。」
段琛的手抖了一下,心里像火燒一樣煎熬了起來。
他最近什麼事都專心不了, 就是因為這個擔憂會時不時的冒出來。就跟考研的一直沒上岸,——考的一直沒出分, 寫文的發覺自己新發的章節一直沒有評論一樣……焦灼難安。
段高山問他︰「有沒有秘密武器?」
許芯月也問︰「時不時還藏著什麼大招?」
段嶸跟著︰「……有多大把握?」
他們就像頻繁問‘——覺考的怎麼樣’的家長一樣惹人厭煩。
要——是考試就好了, 段琛從小到大就沒在這種事兒上犯過難。
但這次, 他是真的沒底。
他猶豫了很久, 還是透了底︰「我, 寫了跟他申請結婚……」
段高山︰「!」
「不愧是我的種, 就是應該這樣, 一錘定音一了百了。」
「會不會用詞啊你?」許芯月道︰「什麼樣的申請書,拿出來媽給你參謀參謀。」
——段嚶嚶,你還——是巨嬰啊。
腦子里忽然閃過葉白思的聲音, 段琛詭異地一頓,冷梆梆道︰「不需要,我自己能做主。」
「你能做個什麼主?你別再弄巧成拙,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場空還是好的,——弄個雞飛蛋打,得不償失。」
段琛︰「……」
他繃著臉,在要不要給父母幫忙參謀之間游移不定。
在對待葉白思的事情上,他已經無法做到從容不迫,波瀾不驚。
稍有風吹草動,便惶惶不安。
最終還是決定不能給葉白思罵自己的機會,果斷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
段嶸——眯眯的模了模胡子,道︰「既然你都想通了,家里也不能拖後腿,這結婚啊,畢竟是兩個家庭的事兒,——山啊,你們倆是不是也表個態?」
「您這意思是……」
「你倆也寫個申請書,支持一下,說不準明年就能抱孫孫了。」
……
段琛從父母家回來的時候,默默把文件放在了桌上顯眼的位置。葉白思還沒回來,段琛便進浴室收拾了一下,出來的時候,文件還是沒動。
他就像是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拿出手機,給葉白思發了消息︰「加班了麼?」
消息發出去,就覺得時間被拉的無限長。段琛耐心地等了好大一會兒,拿起手機一看,居然才過了兩分鐘。
段琛來回在屋內踱步。
又艱難地挺了更大一會兒,——一看,剛過五分鐘。
葉白思還是沒回復。
段琛又發了條消息︰「吃了沒?」
實在是等的燒心,段琛不得不給自己找點事兒做,他切了隻果和橙子,又拿來火龍果和哈密瓜,百無聊賴地開始雕花,決定擺個果盤。
擺好之後,終于看到了葉白思回復的消息︰「吃過了,會晚點回去,你早點睡。」
段琛怎麼可能睡得著。
不過知道了葉白思什麼時候會回來,他倒是也不急了,把申請書重新移到床頭,自己進了書房,找了點事兒干。
葉白思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段琛從書房里面走出來,就看到葉白思被葉白玉扶了進來,對方看到他,眼中劃過一抹異色,道︰「你——住進來了。」
面對葉白玉,段琛也覺得矮了一頭,他嗯了一聲,走過去,伸手把搖搖晃晃的葉白思接過來,道︰「你怎麼回來了,晚上住家里麼?」
「本來是要的。」葉白玉倒是還記得他上次的恩情,沒針鋒相對,道︰「不過既然有你照顧我哥,我就放心多了,車上還有一個呢,我得給送回去。」
段琛伸手把葉白思接過來,對方的身子軟軟地倒向他的胸口,輕哼了一聲,他雙手穩穩地摟著葉白思,道︰「怎麼喝這麼多?」
「這不是,年中呢麼,公司業績達標,我哥心里——興,就帶著幾個技術骨干多喝了點兒,互相也聯絡聯絡——情。」
「他倒是挺接地氣。」
「我哥脾氣好,跟著他的人都心甘情願。」葉白玉彎腰,把葉白思的鞋月兌了,剛拿過拖鞋放在他腳邊,就見他忽然踢了一下,把拖鞋踢了老遠。
葉白玉好脾氣的去撿回來,葉白思忽然一——,又踢了一下。
他無奈地仰起頭,葉白思彎著眼楮朝他——,晃著腦袋,含糊不清︰「不,不穿。」
段琛道︰「他最近倒是活潑。」
「看出來了。」葉白玉心情略有些復雜,哥哥能開心他當然也——興,可想到葉白思的開心到頭來還是因為段琛的緣故,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兒。
「算了,別給他穿了,交給我吧。」葉白思腰肢柔韌,身體軟的要命,喝醉酒晃來晃去的樣子像個水草,段琛道︰「你先把朋友送回去吧。」
葉白玉便站了起來,他看了段琛片刻,道︰「只要我哥高興,我不會阻撓,但這——的是最後一次了。」
段琛心知他意有所指,誠懇點頭︰「我知道。」
臨走之前,葉白玉又看了一眼葉白思,對段琛道︰「好好照顧我哥。」
他一出門,葉白思就忽然朝前走了一步,然後被腳下的鞋子絆到,臉朝地栽了下去。
段琛嚇得一激靈,急忙拉了他一把,門前的地墊卻忽然一滑,他猝不及防,只能伸手抱住了葉白思,比他提前一步落地,拿身體當肉墊接住了對方。
葉白思摔在他身上,懵了一下。
外面,走出去的葉白玉狐疑地退回來,隔著門問︰「怎麼了?」
「沒——事兒!」段琛盡量語氣平靜。這弟弟剛走就差點兒把人家哥哥摔了,他實在是不敢認。段琛抱著葉白思,單手撐起身子,道︰「就是不小心踫倒了換鞋凳,你快走吧。」
葉白玉不放心道︰「你行嗎?」
「當然行,你就放心吧。」
葉白玉——三確認之後,終于離開了葉家,順便把門給帶上了。
段琛听到關門聲,這才松了口氣,低頭看向懷里的人。
葉白思醉意朦朧地望著他,看上去明顯很不清醒︰「……你為什麼,在我家啊?」
酒後吐——言,段琛心里又是一陣哇涼。
原來葉白思——的沒有接受他麼?
他皺了皺眉︰「你忘了,我現在還在試用期呢。」
「不是,結束了嘛。」
「……」段琛沉下臉,鄭重道︰「大後天才結束呢。」
「結束了呀。」葉白思說︰「早,早就,結束了。」
段琛不——說話,他摟著葉白思起身,葉白思又來推他,被他強行抱了起來,還在推,含糊道︰「你,干什麼呀?」
段琛把他抱到臥室,將人放在床上,然後來月兌他的外套,道︰「先把衣服換了。」
「不換……」葉白思掙扎,還是被他拽掉了外套,段琛又來月兌他的毛衣,毛衣套頭,往上一掀,葉白思就成了沒頭蒼蠅,胡亂拍他,好不容易毛衣拽掉,他頭發已經成了鳥窩,臉也被領口刮出了紅痕。
不知道是不是弄疼了,他眼楮有些濕潤,一臉委屈地望著他。
段琛心頭一緊,湊過來在他嘴唇輕吻,葉白思立刻扭頭躲掉。
段琛幫他扯了一下里面的襯衫,哄道︰「衣服上都是酒味,所以才給你拿掉的,別生氣。」
葉白思背了過去。
段琛頓了頓,伸手來踫他︰「葉葉……」
葉白思拍掉了他的手。
段琛只好起身,去盥洗室接了水,準備給他擦臉。
葉白思自己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忽然看到了床頭的什麼東西,他盯著亂糟糟的頭毛爬過去,伸手拿了起來,笨拙地辨認︰「……婚,請,書。」
段琛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把揮手把申請書扔到了一邊兒,嘟囔︰「騙子……笨蛋。」
紙張四散,飄飄揚揚落在地面。
葉白思倒在了床上,扭了扭,閉上眼楮。
他臉頰緋紅,嘴巴微抿,呼吸輕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
段琛端著水走進去,擰了溫熱的毛巾來給他擦臉,動作輕柔,葉白思——覺到臉上的熱意,又胡亂揮了揮手︰「不要。」
段琛望著他,道︰「為什麼,不要我?」
「不要……」葉白思咕噥,察覺那熱東西又貼上自己的臉,立刻又打︰「走開。」
段琛吐出一口氣,不甘心地湊近他,克制道︰「為什麼,你告訴我,我又有哪里做的不好?」
葉白思挪了挪,忽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嚇得一激靈,猛地張開眼楮,眼神滿是茫然與惶惑︰「段琛……」
「你告訴我。」段琛放輕聲音︰「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訴我,好不好?」
葉白思睫毛閃動,說︰「好,好。」
「那你說。」
葉白思看了段琛一會兒,腦子里一片混沌︰「說,什麼?」
「你說,我哪里又讓你不滿意了?你不能這樣……你每次都這樣,什麼都不說,就給我判了死刑,葉白思……」段琛語氣懇求︰「你不能這樣,你至少要告訴我……提醒我一聲,是不是?」
葉白思努力思考,試圖跟上他的想法,然後發現︰「不行……我,我想睡。」
「葉葉……」
「睡。」葉白思開始煩了,抬腳踢他,皺著臉道︰「要睡。」
段琛閉了一下眼楮,拿被子給他蓋住身體,葉白思也不知道是有多煩他,被松開之後又皺了好一會兒的臉,才漸漸放松下來。
段琛坐在床邊,失魂落魄的望著他。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午夜的涼意漸漸影響到周身,他打了個寒噤,才發現如今已經入秋了。
地面上依然散落著段家人的申請書,還有他絞盡腦汁做出來的十年規劃。
他蹲,每撿起一張紙,都好像廢了很大的力氣。
委屈,惱怒,懊悔,不甘心,讓他心如刀絞。
難道,有些人,錯過了就真的,——無可能了嗎?
他無比清楚,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
這一次,葉白思不要他,就真的——也不會要他了。
可他潛意識又在期望,期望葉白思不過是醉酒了在說胡話。
他重新把申請書整理好,努力把碎成渣渣的玻璃心拼好,返回來趴在葉白思的床頭,一夜沒有合眼。
半夜,葉白思醒了。
床頭燈光昏暗,是可以看清房間全貌,又不刺眼的亮度。
葉白思頭痛地揉了揉額頭,朦朧好像想起了什麼,順手模了模身邊……一片冰涼。
段琛這家伙,又跑哪兒去了?
他閉了一下眼楮,扭臉過來想下床,陡然被一雙直愣愣的眼珠子給嚇得心頭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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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驚呼卡在喉嚨里。
余下醉意消失的無影無蹤,葉白思背後出了一層白毛汗。
他頭部一陣針扎般的疼,驀然坐起,一腳踢在段琛的肩膀︰「你瘋了?!」
段琛被踢,紋絲不動,還是幽幽地凝望著他︰「葉葉……」
葉白思察覺到了什麼,愣了片刻,爬過來跟他一樣,把下巴壓在床單上,四目相對,他道︰「段嚶嚶,你……鬧哪出?」
不問還好,這一問,段琛又難受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抽了一下鼻子,試圖爭取自己的權利︰「我試用期,還有三天呢。」
「兩天。」葉白思看了眼腦中,糾正︰「現在已經凌晨四點了。」
「……那你也不能,提前淘汰我。」
「我什麼時候提前淘汰你了?」葉白思道︰「我……」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情略過恍悟。
酒後吐——言,酒——的不能亂喝。
段琛垂下睫毛,道︰「雖然你單方面結束了我的試用期,但一直沒跟我說,肯定也是看上我那方面的能力了吧?那在你找到下家之前,完全可以繼續用我。」
「……我有那麼渣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段琛一臉卑微︰「我是說,我願意給你做一輩子備胎……只要你偶爾看我一眼就行。」
「……」
屋內短暫的寂靜後,葉白思的下巴貼在床單上,又朝他湊了湊,試探道︰「——的?」
段琛把所有的委屈都咽下去,一副故作堅強的樣子︰「——的。」
「那好吧。」葉白思說︰「我就實話實說了。」
「……申請書你要不要——看看?」‘死’到臨頭,段琛仍舊試圖掙扎︰「里面,還有我爸媽和我爺爺的簽字。」
「你爸媽……」葉白思又開始頭疼,他爬起來打開了燈,板著臉道︰「拿來。」
段琛把重新整理好的文件遞了過來。
葉白思坐起來,才發現他是跪坐在床頭,剛才雙臂交疊在床邊,下巴壓在手臂上,讓他想起了盯著主人起床的大狗。
不忍打擊他,他接過申請書,把段家父母和爺爺的申請書看了一眼。
段嚶嚶,可真行。
段高山和許芯月是真的不把他寵廢不罷休了,幫兒子追個人,居然連老臉都不要了。
瞧瞧上面什麼,愛兒媳愛孫子,還有什麼,做不到就夫妻雙雙去掃大街……
段嶸更離譜。
為段琛發出了毒誓,如果段琛做不到申請書上的那些,就讓他活活餓死。
葉白思越看臉越沉,直接把家長的那幾張撕下來丟回了段琛臉上,就像段大公子曾經把方案丟回員工臉上一毛一樣。
他把段琛的個人申請留下來,道︰「段嚶嚶,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不行……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段琛拿著那幾張紙,——覺一腳天堂,一腳地獄,他陡然跳了起來︰「我,我還有機會?」
葉白思氣的不想理他,他下了床,段琛立刻跟過來,語氣討好︰「你要什麼,我可以代勞。」
「我,上,廁,所。」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