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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杰覺得他腦子出了問題。

如果說段琛轉讓財產是為了和他結婚還好說, 但他什麼都不為,這麼做是圖什麼?

戚直道︰「段琛,你冷靜一點。」

「我很清醒。」

以葉白思的性格, 如果真的拿了他的錢,是不可能會眼睜睜看著他流落街頭的。段琛想讓他看到自己的決心, 他知道自己在葉白思眼里是個壞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挽回自己的形象了, 只能盡力找補。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接近葉白思的方法,除此之外,他也——知道該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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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忘了,這——是你一個人的事。」

「只是我自己名下的, 與我父母無關。」

「就算是這樣, 協議也需要葉白思同意。」

「我會帶著律師去找他。」

他看上去理智極了,連續多日灰暗的眼珠里有了光,淺色的眸子也剔透了一些。

主意已定,戚直也沒有再多說。這會兒段琛無疑是成為了無頭蒼蠅, ——管他是不是真的愛葉白思,但至少, 至今為止, 他還是無法接受葉白思的離開。

這件事, 很快經過梁律師的口傳到了段家人的耳朵里, 段高山臉色微微凝重, 許芯月立刻要給段琛打電話勸他, 老爺子卻凝望著自己的棋局, 一邊挪子,一邊說︰「隨他去吧。」

「爸。」許芯月道︰「雖說一輩人不問兩輩事,可您這也太置身事外了吧?段琛那是沒經歷過大風大浪, 他急了。」

「讓他急。」段嶸道︰「急一急,正好磨磨他身上的傲氣,來世上一輩子,——經愁苦怎麼行?」

「那如果葉葉接受了協議……」

「那不正好嘛,把段琛趕他家里去,你們倆還省事兒了呢。」

許芯月︰「……」

段高山倒是听出來了︰「爸是覺得,小葉不會接受這個協議?」

「那我就不知道了。」估模是覺得他們太煩了,段嶸擺了擺手,一臉嫌棄︰「好了,到此為止。」

李靳不喝酒也——抽煙,愛好養生,平日里就是搞一些琴棋書畫,他對葉白思印象似乎——錯,連續幾日經常喊他出去。

葉白思還去了幾趟他的家里。李夫人是個很知性的女子,笑起來極有大家閨秀的感覺,說起話來的時候,能讓人感覺出其中的從容——迫,偶爾還會有——和李靳一樣的刁鑽。

本身葉白思跟在段琛身邊,學了滿身的技藝皮毛,這回在李靳那兒,可謂是把缺點暴露了個遍。

撫琴的時候,李靳說他資質平平,泡茶的時候,李夫人說他動作只能唬一下外行,內行一看就知道他可笑。下棋的話,他更不是李作家的對手,幾次下來被殺的毫無還手之力,但葉白思是個——氣餒的,自己回家和葉白玉琢磨了幾日,再過去,居然也贏了半子。

唯一得到‘還——錯’評價的,就是字了。

李靳問他︰「小時候練過?」

「我爺爺寫的一手好字,耳濡目染,也就學了一些。」

「爺爺……等等,你姓葉,你爺爺不會是,葉鐘聲吧?他可是有名的大書法家,好多企業都找他題字,一字千金啊。」

葉白思笑了一下,道︰「正是。」

「他比我還大幾歲呢,小時候我就喜歡舞文弄墨的,對他很是崇拜啊。」李靳的目光落在牆上的字上,眼神里帶上了幾分懷念︰「只可惜,自打他兒子跳樓之後……」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葉白思垂眸吹著宣紙上的墨跡,看上去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便噤了聲。

這夫妻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看上去都不是善茬兒,但漸漸或許是去的多了,又或許是沾了祖父的光,兩個人的態度都越發的溫和了起來。

李靳也答應了與他的合作,只一點,要葉白思答應經常過去陪他下棋。

葉白思欣喜地長鞠躬道謝,李靳一臉淡淡︰「你也——要得意,只是段家那小子——知道怎麼回事,對我老人家這麼——上心……在合作上,他肯定還是比你靠譜一些的。」

「是,您說的都對,多謝李老看得起,我一——全力以赴!」他站直,眼楮發著光,李靳看了一會兒,輕咳了一聲,轉身,擺手道︰「行了,滾吧。」

「我想請您和夫人一起吃個飯……」

「別那麼多花把式了,下次再說吧。」

拿下了李老的版權,葉白思出門的時候,整個人都好像要飄了起來。

李夫人站在陽台上,看著長發的年輕人輕巧地躍下台階,神色微微有些緬懷︰「沒想到啊,鐘聲前輩的孫子,都這麼大了。」

李靳站在她身側,道︰「他是養子,腿傷那個才是親的。」

「都是可憐孩子,他倒是活的通透,也有情有義。」

「我倒是很好奇,段家小子接下來要怎麼辦,我這個項目,他可是盯了很久了。」

葉白思開車的時候會听一些純音樂,他從小就喜歡安靜,但有時候情緒上來了,也會听一些節奏輕快的搖滾,他輕輕搖著腦袋,懶洋洋地行駛在路上。

車前窗開始落下片片細碎的白,接觸車窗之後便立刻化為了水珠兒。

下雪了。

葉白思沒忍住一笑,今年的雪倒是來的晚了些,往年聖誕前都下過一場了,如今這都一月份了。

雪色是極為浪漫的顏色,葉白思原本的好心情,——為落雪而變得更好了些。

他想,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段琛站在葉家門口,默默抱著他的救命稻草。

落地窗前,葉白玉吹著暖氣一臉納悶兒地望著他,剛才段琛已經按過門鈴,葉白玉告訴他哥哥不在,這家伙便沒有繼續了,但還是像個傻子一樣立在門口一動不動。

今天的溫度有零下七八,雖然沒刮風,但干冷也夠人受的。段琛身後就是車,卻也——進去躲著,也——知道在想什麼。

「段總。」梁律師坐在車上勸他︰「上車等著吧,車里有暖氣,萬一您再感冒了。」

段琛沒有理會,他沉默地站著,時不時垂眸翻一下手里的協議,確認內容對葉白思足夠有利。

天空無聲地開始落雪,段琛伸出手去接。打頭來到人間的雪花兒又薄又碎,小風一吹,就跟著跑了,他的手干伸出去半天,一片也沒接到。

終于有一片大的,沒來及嫌棄,就因為笨重的身體被迫落在他的掌心,一片冰涼,又漸漸化開。

梁律師在車內,開始听到了風聲,探頭一看,才發現雪都下大了︰「段總,還是上車來吧,起風了,外頭冷的很。」

綠色的快遞櫃上,被化掉的雪鋪開一層透明的冰水,雪果然大了,段琛的頭上,肩膀,也都落了白。

他把協議暖在了懷里。

風吹得雪花兒在空中旋轉飛舞,同時也一起朝段琛脖子里鑽。

他下意識縮了一下腦袋。

忽然就想到了那日機場歸來,被雨水打成落湯雞的葉白思。

那天的溫度大概有三五度,近零下卻又未到。

回憶起來,那天他的確是生氣了,但其實他並未想讓葉白思淋雨,他只是想讓對方跟他認錯,葉白思本可以繼續坐在出租車里給他打電話的。

他以為那是葉白思在無聲地抗議,或者挑釁。葉白思有多久都沒有違抗過他了?便想,由著他去。

此刻風雪嗖嗖鑽入脖頸,他听著梁律師的勸告,腳下卻一動未動。

葉白思那天那麼倔強地站在雨中,會——會如自己現在的想法一般,想讓他心疼,想看他,究竟有多狠。

好冷。

段琛嘴唇抖了抖,他已經站了快有兩個小時,剛才還覺得可以撐,可雪一下,風一刮,就感覺骨頭縫里都在發冷。

段琛又撐了半小時,無法控制地慢慢矮下了身子,挪到了快遞櫃下,像小狗一樣蜷縮了起來。

梁律師︰「……」

還當您真是鐵打的身子骨,傻不傻啊。

他下了車,車內跟車外簡直不是一個世界,他兩步跑到了段琛面前,把自己的大襖蓋在他腦袋上,道︰「您別嫌棄。」

段琛沒吭氣兒。

梁律師嘆了口氣,重新回到了車上,神色復雜地望著他。

哪有這樣的,給人家送錢還要被風雪欺負。

又過了約莫二十分鐘,葉白思的車終于駛入小區,一路緩緩而來。

車內的音樂戛然而止。

葉白思——為下雪和談成合作的好心情在看到家門口的車時,瞬間壞的一塌糊涂。

他戴上帽子,拉開車門來到門前,目光落在快遞櫃旁被黑襖蓋住的大型——明物體上。

梁律師急忙提醒︰「段總,葉先生回來了。」

大襖猛然被掀開,段琛露出頭看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葉白思居高臨下的視線不得——為他起立而拔高,他皺著眉,伸手想來開門,段琛卻忽然上前一步攔在了他與門之間。

呼吸冒著白氣,他咬了一下打顫的牙齒,道︰「我等你好久了。」

「哦?」

「我想,給你看個東西。」段琛把協議從懷里拿出來,道︰「我知道你從五年前就在變賣我送你的禮物,這是我這幾天擬——出來的財產轉讓協議,字我已經簽了,該蓋的章也都蓋了,只要你再簽個字,這份協議就可以立刻生效。」

他一臉期待,葉白思的目光卻像是在看傻子︰「你要把自己的部分財產,轉讓給我?」

「——是部分,是全部。」段琛認真地道︰「我在國外有幾套別墅,部分鬧區也有幾棟房,國內也有,還有千巨的股權對了我還有個島,那個島你肯定會喜歡的,只是島上一些設計還沒完工……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先帶你去看看,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葉白思的眼神全程沒有半分波動,他道︰「條件呢?」

「沒有條件,我只是想向你證明,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段琛望著他,啞聲道︰「我以後,會賺更多的錢給你,你能不能,別再討厭我了……」

葉白思意味不明地笑了︰「我為什麼要你賺錢給我,我是沒有手腳,還是沒有腦子?更何況,我對現在的生活質量非常滿意,請問,我為什麼要接受一個奇怪的人轉讓的財產?」

「可是,錢總會花完的……你之前賣掉那些,也頂多只有兩三個億,你花完了怎麼辦?」段琛舌忝了舌忝凍到發紫的嘴唇,唇邊也是一片冰涼︰「有我在,我可以保證,你有花不完的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想去死。」

「……」

段琛腦子當機了一下,葉白思道︰「你要跟我一起嗎?」

「好啊……」

「……」葉白思面無表情。

「你別生氣,我,我跟你說的這個島其實是……」

「段琛。」

「嗯。」

葉白思一邊退後,一邊道︰「我——想你跟我一起去死,但我可以給你推薦個好地方。」

段琛下意識邁開僵硬的腿,跟著他走過去,葉白思後背好像長了眼楮,在退到垃圾桶前的時候繞了一下,細白的手指一勾,桶蓋被打開。

段琛探頭朝里面看。

「你,還有關于你的一切,都只適合呆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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