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伏南捏著指節,沉思了幾秒︰「淮舟醫院的住院信息能查到嗎?」
高特助搖頭︰「這是私立醫院,是傅家產業,以私密性良好聞名業內,不會泄露患者的住院信息。」
「只是簡單地查一下姓名這類基本信息也做不到?」
溫伏南微微挑眉,對于傅家半點不泄露患者信息的說法持有疑慮。
高特助只得硬著頭皮,道︰「我會盡力查的。」
溫伏南沒再施壓,開始回想這一年多唐青的變化,突然記起一年多前唐青提走的幾百萬現金。
當時查不出來,後面唐青再也沒有從他給的賬戶上提款,這件事慢慢便不了了之。
如今……再仔細想想,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她跟自己結婚兩年多,從來沒有回過娘家,她家里人也從沒有來過溫家。
以前沒想,不覺得有問題,現在想起來,處處都是疑點。
甚至,細思極恐。
溫伏南靠在位置上看著醫院大門,徹底陷入自己的世界。
他看到的唐青是真實的嗎?
還是,一切都是她的偽裝?
……
離開醫院後,唐果去探望了奉杰母親,年邁的老人住在療養院,尚且不知兒子已經昏迷不醒許久。
唐果站在療養院的草坪外,看著坐在輪椅里曬太陽的老人,心緒復雜。
「你果然會來這里。」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唐果斂去眼底的情緒,回身望著緩步走來的邊東澤。
「你怎麼在這里?」唐果有些意外。
邊東澤雙手插在兜里,依靠在旁邊的樹干上,審視著她。
他低頭笑了一下,嘆道︰「找你啊。」
「可廢了我好一番精力,沒想到你竟然是溫少的老婆。」
唐果不為所動,對于他的感慨,半個字的意見都不想發表︰「找我什麼事?」
邊東澤將一個物證袋甩給她。
唐果順手接住,看著物證袋里的手機︰「給我這個干什麼?」
邊東澤仰頭看著從枝葉間漏下的光線,伸手遮住眼簾,不疾不徐地說道︰「手機里面錄有奉杰被打的視頻證據,里面還有短信指令,雖然沒辦法直接將主使移交法辦,但那些動手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對方用的手機號,是用D省山區一個女人的身份注冊的,行為一直很謹慎。
唐果心有疑慮,邊東澤搜羅她的信息,應該不止是為了幫她抓住傷害奉杰的嘍吧。
「你有什麼要求就直說,別跟我繞彎子。」她才不相信他會那麼好心。
從那天晚上接觸來看,邊東澤這人威正嚴肅有余,但還真不是什麼樂善好施的活菩薩。
邊東澤看著她戒備的神色,站直了身體,抬手指了指外面︰「有空去喝杯咖啡嗎?」
唐果看了眼物證袋里的手機,抬步朝著外面走去。
「呵——」邊東澤見她一言不發往外走,搖頭輕笑道,「還真不是個善茬。」
……
手機里的視頻和信息都是鐵證,當晚對奉杰施暴的幾人雖然不是各個都錄了正臉,但能通過體貌特征分辨出,那些人就是前些天他們在涂料廠房外看到的打手。
邊東澤見她戒心放下一半,打算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知道你和奉杰調查那家酒吧蠻久了。」
「說說吧,你和奉杰為什麼聯手調查他們?」
唐果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滿地挑釁︰「審犯人呢你?」
邊東澤攤開手,囅然而笑︰「職業習慣,一時半會改不了。」
唐果︰「我不是在調查那家酒吧,奉杰是我雇佣的私家偵探,調查人口拐賣事件。」
「我出生在田牛溝,你應該沒听說過這個地方,是本省很偏僻的一個山村,封閉又落後,重男輕女,每年都有很多青年娶不上媳婦,所以田牛溝和拐賣婦女的蛇頭達成了長期的買賣協議。」
「我媽,就是被拐賣的。」
「後來,她設計弄死那個畜生,但還是逃不出去,即使報了警,也會被弄回去,那個地方的人從骨子里就爛掉了。」
「我本來也沒機會接觸外界,但多虧有她,我才能逃出山溝,上學讀書,識人明理。」
唐果撥弄著瓷白的杯耳,臉上的表情冷酷又諷刺。
「我不是這半年才開始調查人口拐賣的案件,從我上大學後,我就一直在做這件事。」
……
邊東澤知道真相的這一刻,無疑是震驚的。
眼前的女人嫵媚漂亮,聰穎強大,又有著獨特的人格魅力,根本不像一個從山溝溝里走出來的姑娘。
她的變化,她的堅持,還有膽識魄力,都絕非常人。
邊東澤震驚過後,剩下的只有疑惑︰「為什麼不報警,你既然逃出來,就可以報警救其他人。」
唐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知道我媽報警的下場嗎?」
邊東澤徹底無言,小地方的公職人員管理沒有那麼透明公正,資質也參差不齊,的確有可能和當地村民同流合污……
唐果看著他走神,屈指在桌面上輕叩︰「回神了,發什麼怔呢?」
「不是想知道我查到多少嗎?」
邊東澤端坐如鐘,氣勢沉凝老練︰「你說。」
「我沒敢回田牛溝,回去了,我可能就出不來了。」
「所以我很早就讓奉杰盯著田牛溝和外界的接觸,負責和蛇頭打交道的人是村長,另外還有幾個人,不過人員不固定。蛇頭叫甲哥,除了將拐賣的婦女賣到田牛溝,還有同省的幾個偏遠山區,他們都有生意往來。」
「除了這些,長得更漂亮的,還有一些未成年,我懷疑是被賣給A市那些專門做皮肉生意的團伙。」
「不過一直沒有證據,直到前些天晚上,跟你在廢棄廠房里看到那一幕,我的推測才得到證實。」
唐果緊握右手,眼底飄過一抹幾不可查的厲色,輕輕冷哼了一聲。
邊東澤緘口不言,如果那天他和唐青沒有出現在酒吧,又會有多少年輕的女孩兒受害?
從事這一行越久,看到這個世界陰暗面就越多,他的心情就越復雜。
彼岸地獄空蕩蕩,而今惡魔在人間。
……
「能把你手里的資料和證據交給我嗎?」
邊東澤這次對她的態度終于轉變,他的眼神不再滿是探究,更多的是敬佩與欣賞。
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一個因罪惡而誕生,一個因使命而驍勇,卻在這條荊棘之路殊途同歸。
唐果垂首慢慢地捏著手指,似乎在思考,邊東澤靜待她的答案。
「你能保證,會追查到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