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垂眸，受傷的手癢癢的疼，她眸光渙散，另一只手無意識的一下一下點著自己腫成饅頭的手背。
坐在這里，坐在龍君澤身邊，這不是她千山萬水走來做夢都想要的事情嗎？
可是為何她卻開心不起來，他隨口說出的那一個‘身份地位’當真是讓她怯了腳步，涼了一顆滾燙的心。
在他內心，他也看不起她這樣的身份地位嗎？
這一切和在下界的時候都不一樣了，他的冷漠，他的高貴，他周圍的人，強大的都讓她無所適從。
事實證明，就算不去考慮鳳顏兮的存在，他們也早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或許也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異常美味可口的靈食上桌，百靈卻是沒有半分食欲。
龍君澤點的十壺三個混沌石一壺的雨花神釀上桌，眾人的眼眸都是一亮，顯然都好這一口。
每個人面前都斟滿一杯，燭年看向百靈，「要不要？」
百靈想了想搖頭，當年在麒麟山被坑那一次後，她便戒了酒，沒能力，還是要學會省事。
況且，剛才生氣的時候她都說了，她沒吃他們，沒喝他們，如今喝了這酒，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她知道，她這樣的想法很幼稚，但是因為那個‘身份地位’她的心里真的很不舒服，而且，或許越是她這樣一無所有，這樣沒有安全感的人，越是在意這一點可憐又可笑的尊嚴吧。
燭年又道︰「無妨，這酒由三百六十種仙草釀制，既能穩固你的修為，還有很好的療傷作用。」
在鳳顏兮的冷眸再一次掃來的時候，百靈搖了搖頭︰「不用了。」
如此，燭年也不勉強。
和煦的陽光暖暖照來，海面不時泛起層層漣漪，佳釀撩人，靈食靈果可口美味。
百靈的心情卻是越來越低沉。
別人對酒菜贊不絕口，她卻沒有動一下，也沒有吃一口，只木然的坐著。
前塵過往始終在腦海翻動，人就在她身邊，卻不能相認，下一次見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如此，千山萬水走來，卻是連道一聲想念都覺得太過遙遠，這種認知疼到她的心口快要窒息。
待那窒息感消失的時候，龍君澤面前的三壺酒都已經喝空，他也始終不曾吃過半個靈果，只不停的喝酒。
下意識的，百靈還是不能控制自己的看向龍君澤，下界的時候，她怎麼不記得他也貪杯？
誰知，她竟是看到龍君澤的一雙黑眸若有似無的落在她受傷的手背上。
百靈覺得是自己眼花了，不然為何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瞬間的心疼？
這個眼神像極了他在下界寵著她那些年的眼神，沒有高貴，沒有冷漠，他的眼里只有她。
百靈下意識的緊了緊自己的手，似乎意識到什麼，龍君澤的眸子從她的手上劃過她的一身綠衣，最後定格在她的眼眸上。
他漆黑的眸子里的光明明滅滅，張了張口，卻是沒有發出聲音。
百靈的心一顫，可龍君澤卻是收回目光，深深的合上眼眸，似乎有些疲憊的仰靠在椅背上。
良久緩緩起身，沒有與誰道一言，一步步走出。
隨著他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悲哀和孤寂都會加重，直到他消失在玲瓏殿的時候，身上的悲哀已足夠感染所有人。
突然，百靈眼里的淚水怎麼都控制不住，她哽咽在喉，心疼到無法呼吸，這不是龍君澤，龍君澤怎麼會有這麼重的悲哀和孤寂？
滿室的朋友，還有他未來風華絕代的龍後陪在身邊，他有什麼好悲哀的？他有什麼好孤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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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他欺負了她，是他不守承諾忘記了她，最後滿身悲傷的人是他，讓她為他心疼的還是他，他憑什麼要這樣對她啊？
看著龍君澤如此離去，所有人都有些意興闌珊，回頭看著百靈通紅的杏眸，燭年忙遮掩道︰「你這氣性還真是大，委屈到現在嗎？」
「諸位，燭年先行一步了。」
「燭年！」鳳顏兮起身，怒目圓睜。
說著，燭年不理會一邊阻撓的鳳顏兮，衣袖一揮，自己連同百靈同時消失在原地。
當回到漫雲城的住處的時候，百靈背靠木白玉床，雙手抱膝坐在地面久久沉默。
燭年道︰「這就是君澤這些年的狀態，喜怒無常，時怒時悲，讓人捉模不定，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里。」
過去，他有何話都會與他說，可自從欺騙多了，他便誰都不再信。
「會是因為我嗎？」
「他雖然不說，但我知道，與你有關。」
百靈茫然抬眸︰「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見一面已是很好，只要他好，她可以選擇相忘于江湖，可以離開蒼茫山，可以回仙界，也或者永遠隱居在蒼茫山，努力修行，過本來就該平凡的生活。
可看著他滿身的悲哀和孤寂，他道出的那一聲身份和地位她可立刻的拋開不管，她多想撫平他一身本就不屬于他的情緒。
燭年苦笑一聲︰「我又該怎麼辦？既想忠于君，又想忠于族。」
他知道，龍君澤這些年的改變，都是因為百靈，也是因為他們的欺騙，忠于君他就該將百靈道出，解了他的困惑，忠于族他就該將百靈殺死。
可是，似乎他哪個都做不好，這幾百萬年，他從未如此優柔寡斷過。
……
萬年集會歷時三月終于結束，最終，如所有人預料，奪得頭籌的是鳳族的鳳迎月。
鳳迎月的優秀看在所有神獸的眼里，接受龍君澤血液三次的洗精伐髓和血脈提升後，她成功激發純火之體，修為更是上了兩個層次。
龍君澤和鳳顏兮的婚事依舊沒有定下，但是集會期間，眾獸族也是見識了龍君和未來龍後的感情堅定，自是明白龍鳳聯姻只是時間問題。
忙碌的三個月過去，所有獸族統一退出蒼離山，龍君澤回到他偌大的宮殿，雙手背後，仰頭望著漫天星辰不言不語，一站便是三日三夜。
「澤兒。」是聖母的到來才改變了他仰望星空的姿勢。
「姑母。」龍君澤恭敬的叫一聲，臉上的神情無悲無喜。
聖母一笑，眼里滿是慈愛︰「可是在參悟星宇？」
「是。」龍君澤點頭。
「人人羨慕我龍族的王有著絕世天賦，可又有誰知道，你所付出的努力和肩上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