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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秦猜疑鏈

吳郡城外,李信安營扎寨,訓練士卒,並且命人制作攻城器械,一副厲兵秣馬的樣子。

而吳郡城中,項梁也在做著同樣的事。

李水也很忙,忙著讓那些匠戶調查自己的來歷。這事說起來實在有些慚愧,關于自己是從哪來的,李水知道的恐怕還沒有項梁多。

不過在亂世之中,尋找一個乞丐的來歷,實在是太難了。幾天下來,匠戶們都一無所獲。

沒有收獲,就是好消息,李水希望自己的身世沒有任何人知道,那就可以安心的做謫仙了。

放下心來之後,李水有點歸心似箭了。他問李信︰「何時進攻,一舉滅掉項梁?」

李信說道︰「如今項梁只剩下孤城一座,滅掉他只是時間問題。我現在的準備,都是在為我軍減少傷亡而已。」

李水一臉好奇的看著李信︰「僅僅是因為這個?」

李信點了點頭,傲然說道︰「當然。否則的話,小小一座吳郡城,能擋得住我麾下大軍?我只是不想這些士卒白白送命。」

李水幽幽地說道︰「我現在有個辦法,可以把我軍傷亡減小到基本為零,你用不用?」

李信茫然的看著李水︰「當真?」

李水嗯了一聲。

李信冥思苦想了很久,然後小心翼翼的問︰「莫非,你煉制出來了某種可以刀槍不入的仙丹?」

李水翻了翻白眼︰「能不能有點想象力?」

李信很真誠的問︰「那你究竟有何辦法?」

李水說︰「勸降。」

李信呵呵笑了一聲︰「怎麼可能。若勸降管用,項梁早就開城投降了。」

李水笑了︰「你勸降沒用,我勸降有用。不然的話,怎麼我被譽為戰神呢?」

李信一听到戰神兩個字,心里就很難過。這場大戰明明是自己打的,怎麼最後槐谷子成了戰神?

事後他曾經百般解釋,可是邪門的是,公子高那批人,像是被洗腦了一樣,堅定地認為這一切都是槐谷子的功勞。

李水見李信面色猶豫,笑眯眯的說︰「不如我們兩個賭一場。我的勸降信若奏效了,你當眾承認我是戰神,如何?」

李信眼楮一亮︰「若不能奏效,你要當眾承認,我才是戰神。」

李水點頭答應了。

李信興致很高,親自幫著李水鋪紙研墨。李水略一思索,飽蘸濃墨,大手一揮,在紙上寫了幾個很難看的字。

李信看完之後,哈哈大笑,心想︰這玩意能勸降?若當真奏效的話,蘇秦張儀恐怕要從棺材里跳出來了。

…………

項梁在城中厲兵秣馬,他不僅改編了吳郡的秦兵,而且強迫吳郡所有男子加入叛軍,分為什伍,日夜操練。

城中的糧食禁止流通,無論是官府的糧倉,還是私人的窖藏,一律集中起來,由項梁統一分配。

項梁派出去了兩個百人隊,不分晝夜,隨機搜查。但凡有人敢私藏糧食,立即處決。

起初的時候,私藏糧食的百姓總是在深夜生火做飯,但是接連幾次,院門被踹開,百姓被殺死之後。那些人開始吃生食。但是百人隊的搜查是隨機的,偶爾運氣不好被撞上,即便是吃生食,也會掉腦袋。

再到後來,百人隊甚至會在深夜沖入百姓家中,掀開被子,看看他們是不是藏在被窩里吃東西。

當然了,這些兵丁究竟是為了搜查糧食,還是借機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婦,那就說不清楚了。

總之,吳郡城中怨聲載道,人人懼怕不已。

在收集完所有的糧食之後,項梁又規定,凡是家中有當兵的,以軍餉的方式發糧。

如此一來,就算有人想要逃避兵役,看著家中嗷嗷待哺的親人,也只能提著腦袋去從軍了。

若家中沒有男丁,那也簡單。婦女替軍士漿洗衣服,生火做飯,搬運土石,在城牆上幫忙警戒,都算作是從軍,可以獲得軍餉。

至于那些年紀較大的孤寡老人,就斷絕了得到糧食的可能性了。即便他們有金銀,也買不到糧食。沒有人肯賣,也沒有人敢賣。

有個年近八十的老翁,一連幾日,餓的頭昏眼花,跌跌撞撞的走到項梁的營帳跟前,想要乞求一頓飽飯,結果直接被項梁給打了出來。

理由很簡單,吳郡是一座孤城。糧食吃一碗就少一碗。而這老翁,吃了糧食之後,除了多苟延殘喘幾天之外,沒有任何好處,不能幫助守城,也不能幫忙作戰。在糧食有限的情況下,當然要優先供給士卒了。

這老翁欲哭無淚,又跌跌撞撞的向吳郡守家中走去。

結果他實在太過饑餓,又挨了一頓打,身體支撐不住,死在了郡守大門口。

郡守听到這個消息,唉聲嘆氣,只能找了幾個人,用破席子卷了卷,將他給埋了。

郡守叫吳玉,為人有些懦弱。在任上的時候,沒有干過什麼橫征暴斂的事,對于吳郡中的豪強,向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唯恐激起變亂,導致滅族之禍。

後來項梁起兵,稍微威脅了他一番,他就投降了。現在整個吳郡城,都是項梁說了算。他這個前郡守,整天龜縮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像是亡國之君一樣,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不過,今天老翁的死,對吳玉的觸動還是挺大的。他心中郁悶,干脆坐在家中飲酒。

這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外面忽然闖進來一個少年,二話不說,把吳玉的桌子給掀了。一時間酒菜淋淋灕灕撒了一地。

吳玉嚇了一跳,有些惱火的喝道︰「你做什麼?」

這少年是吳玉的長子,名叫吳剛。

吳剛兩只眼楮瞪得老大,對吳玉說道︰「父親身為吳郡守,就任由項梁在這里禍害百姓嗎?」

吳玉听了這話,臉色大變,連忙噓了一聲,緊張的說道︰「噤聲,噤聲。隔牆有耳啊。」

吳剛咬牙切齒的說道︰「只要父親一聲令下,孩兒願斬下項梁頭顱,開城投降,還吳郡一個太平天下。」

吳玉苦笑了一聲︰「開城投降?開城那一日,就是我全家老小,齊齊赴死之日啊。陛下性情剛烈,豈會容忍悖君事賊之臣。」

吳剛說道︰「項梁只有一座孤城,如何能與朝廷相抗衡?父親屈身事賊,早晚是個死。」

吳玉把地上的酒杯撿起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條斯理的說道︰「屈身事賊,那是個死。開城投降,也是個死。至少屈身事賊能夠死的慢一些,能夠多喝幾口酒。」

吳剛跺了跺腳,轉身要走。吳玉在他身後說道︰「凡事三思而行,不可莽撞。近日你不要出門了,免得惹禍。」

吳剛冷笑了一聲,說道︰「項梁身邊有重重護衛,我即便要殺他,一時三刻也難以動手,父親放心好了。」

吳玉想了想,這話倒也不錯。老實說,他在吳郡城經營數年,也確實有些親信。可是這些親信是一團散沙,要讓他們聚集起來反了項梁,他們是不敢的。

這些親信不出手,單單一個吳剛,做不成這件事。自己這個兒子雖然脾氣火爆,但是並不愚蠢,注定必敗的事,是不會做的。

吳玉喝了一口酒,微微嘆了口氣︰「至少項梁在糧食上面,沒有虧待了我啊。如今全城都在餓肚子,我卻有酒喝……」

半個時辰後,吳玉和吳剛爭吵的事,傳到了項梁的耳朵里面。

他不知道這父子倆爭吵的內容是什麼,不過猜也猜到了,吳剛一直對項梁很有敵意,這些項梁是能感覺到的。

只不過現在大敵當前,項梁也不想亂了後院,所以沒有對吳剛動手。畢竟吳氏父子在吳郡城中,還是頗有影響力的。

當晚三更,吳剛到了城牆上。他來偷偷尋找吳氏親信。

這些親信都曾經在秦軍中任職,掌管吳郡中的秦兵。現在項梁把秦兵打散了,安插在各處。這些親信,也自然而然的編入了項梁的軍中。

吳剛在城牆上找到了一個親信,他正負責守衛東門。

吳剛向這親信表達了一番要刺殺項梁的心思,但是這親信使勁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敢干。

吳剛很痛心的跟他陳說利害,但是親信一直表示自己沒有膽量。

最後吳剛氣的跺了跺腳︰「膽小鼠輩,與郡守何異?」

親信干笑了一聲︰「這……怎可辱罵令尊呢……」

吳剛沒搭理他,快步來到街上,找到了正在巡邏的另一個親信。

等吳剛把意思說完之後,親信連連搖頭,表示不敢。

吳剛忍不住又罵了一句︰「膽小鼠輩,與郡守何異?」

結果這位親信眼楮一亮︰「郡守也這麼想?那在下就放心了。」

吳剛氣呼呼的走了。結果走了沒多久,方才那親信又追上來了。

吳剛大喜,問道︰「你同意殺項梁了?」

親近有些焦急的說道︰「方才,有一封密信,射上城來。」

吳剛愣了一下︰「是城外李信的勸降信?」

親信說︰「不知。信中只有一句話,說,事成之後,平分其利。」

吳剛愣了一下︰「沒了?」

親信說道︰「沒了。」

吳剛皺了皺眉頭︰「平分其利?顯然對方已經接觸過了,這莫非是給項梁的勸降信?」

親信在旁邊說︰「據說咸陽城中,一直有個傳言,說槐谷子曾經是項梁的人,是他派往咸陽城的細作。如今項梁山窮水盡,若槐谷子突然造反,和項梁平分了李信的三千精兵,那楚盡為項梁所有矣。」

吳剛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然後有納悶的看著親信︰「你方才明明說,不敢造反。如今項梁要得勝,為何你反而一臉痛苦?」

親信說道︰「項梁若站穩了腳跟,我等大秦官吏,必定被他殺死。現在他肯留我們一條性命,不過是要我們幫忙守城罷了。所以,不可令項梁取勝。」

「為今之計,只有郡守振臂一呼,殺了項梁,開門投降李信。郡中官民是被項梁脅迫的,畢竟不是主謀,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吳剛笑了︰「你想的倒通透,既然如此,為何不隨我去殺項梁?」

親信想了很久,終于低聲說︰「在下……乃無膽鼠輩。」

吳剛已經懶得和親信說話了。

這時候,他忽然想到︰這信,當真是給項梁的嗎?會不會是反間計?

吳剛越想越覺得,這是李信和槐谷子的反間計。可關鍵是,項梁知道這是反間計嗎?如果他知道這是反間計,那他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嗎?

吳剛低著頭想了很久,忽然覺得,這件事根本解釋不清楚。最簡單最經濟的方法,莫過于殺了項梁。

于是吳剛對親信說道︰「若我所料不錯,項梁很快會向我們動手,你有沒有膽量奮起一搏。」

親信猶豫良久,說道︰「若項梁真要殺我,那我倒是會和他較量一番。」

吳剛差點氣死︰等你發現他要殺你的時候,你已經人頭落地了,還較量個屁。

…………

那封密信,是綁在箭上射進來的。在它打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士卒中傳揚開來了,因此與其說它是密信,倒不如說是公開信。

在吳剛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項梁也得到了消息。

他在屋子里面來回踱步,向自己的心月復說道︰「這信,定然是寫給吳玉的。吳氏父子,一直懷有異心。可見他們已經商量好了,要來殺我。然後開城投降。」

心月復點頭稱是。

但是緊接著,項梁又說道︰「不過,這信更有可能是離間計。故意離間我與吳氏父子。信中無頭無尾,沒有落款。可以理解成吳氏與李信合謀,同樣可以理解成我與槐谷子合謀。」

說到這里,項梁很後悔的說道︰「吳郡有不少人都听到了傳言,說這槐谷子是我派往咸陽的。如今吳氏父子,怕是要信了這傳言了。」

心月復擔憂的說道︰「吳氏父子,應當沒有那麼愚蠢,看不出來這是離間計吧?」

項梁幽幽地說道︰「萬一,他們當真有這麼愚蠢呢?萬一他們看出來了這是離間計,卻不相信我看出來了呢?再者……萬一這不是離間計呢?誰能保證?」

心月復陷入沉思之中。

項梁嘆了口氣︰「罷了,反正吳氏父子,我早晚要除掉。除掉了他們,這吳郡便是真正的固若金湯了。不如借著這個機會,早點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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