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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靠著魔靈胎的泄物來壓制體內魔毒?

魔靈胎是……色僧?!

寧青青一時不知道應該先震驚于哪一件事。

她與這位色僧曾有——一面之緣。

謝無妄發現她身染魔毒, 便請——這位「老友」來替她診治,當時無量天、大佛剎、天音閣的大佛修正在聯袂追殺色僧,因為他在人家新修的塑像屁-股上留下——一個爪印。

嘖。

正是色僧認出寧青青身上的魔毒是子母魔蠱, 當時他說漏——嘴, 說他吃魔物。只不——那個時候寧青青的認知徹底錯亂,並不覺得人吃魔物有什麼問題。

色僧還曾提過, 謝無妄把唯一一次涅槃保命的機會——她。如今寧青青已經知道, 那便是他們人凰族的涅槃骨, 謝無妄把它——她。

不,這些都不是重點。

此刻的重點是……大師兄他髒了, 他的住所,就是眼前這座干干淨淨的草木屋, 看起來也滿滿俱是茅廁的氣質。

寧青青生無可戀地垂下——眼角, 一步也不願意往前挪。

「小謝媳婦, 又見面啦!」色僧一手模著肚皮,一手夸張地揚起來,「還特意跑——來感謝我呀?虛的就不用整了,來來, 啵唧我一口, 我——你大師兄保到地老天荒!」

他驕傲地挺高——胸膛,灰色大——袍「嘩啦」一聲散開,露出底下一身肉色貼身衣褲。

寧青青謹慎地退到謝無妄身後。

听到外面動靜, 席君儒從屋中行出。

大師兄仍舊是那副羽扇綸巾的儒雅劍客模樣。

見到謝無妄,席君儒的目光復雜——少許, 一對端正的眉毛微蹙起‘川’字,正色施禮,向謝無妄道謝。

看著大師兄糾結的表情, 寧青青心中不禁有些難過。

青城山眾人已經知道她在謝無妄身邊的處境並不太好。身為「娘家人」,他們拿勢大的女婿一點辦法都沒有,還不斷地欠他人情。這種——,換了是誰心中也不會好受,尤其是面對她的時候,必——會覺得愧疚。

她的心頭剛泛起愁緒,耳旁便听到謝無妄平靜客氣的聲音︰「我這位老友被人追殺,無處容身,是我該感激貴派的收留之恩才對。青城山庇護他性命,他做些驅毒小事,理所應當,不必言謝。」

「哪里哪里。」寧天璽與席君儒連連搖頭擺手,心中對謝無妄倒是增——些好感。

這——間還能有道君保不住的人?道君這麼說,就是不想居功,就是給足了青城山面子。

寧青青︰「???」

不是,一句話的功夫,師兄和師父看謝無妄的眼神怎就變得慈祥起來了?

他們該不會以為謝無妄是在謙虛吧?醒醒啊!——的有人在捉拿色僧啊,還都是謝無妄也不好得罪的得道高僧們啊!

也就是青城劍派這種旮旯角地方毫無存在感,才會沒收到半點風聲,也無人問上門來。

寧蘑菇生無可戀地耷拉下肩膀,幽幽嘆了一口長氣——色僧不是真的人,但謝無妄他是真的狗。

算——,隨便吧。反正高僧們最是慈悲為懷,就算——叫他們在這里捉到了色僧,也絕不會遷怒青城山一草一木。

說話時,席君儒的臉上再一次隱隱泛起了灰黑魔紋。

又到了服解藥的日子。

只見寧天璽與席君儒非常自覺地避到了遠處,並不偷窺色僧制造「獨門秘藥」。

寧青青頭皮發麻,踮著腳想走,卻被謝無妄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後脖領。

「看好。」他語氣淡淡。

寧青青驚恐地睜大了眼楮,回頭,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他、他要讓她看什麼?!

「少胡思亂想。」謝無妄像拎螃蟹似的,把她拎到了色僧面前。

寧青青揮擺著虛弱無力的四肢,努力撲騰,掙月兌不。

只見色僧月兌掉破破爛爛的僧鞋,提起腳,膝蓋揚到了肩膀處,腳掌懸在胸前。他腳趾一勾,那只扁平髒黑的大腳丫忽然便化成——一堆絞結的黑色根須。

像是從淤泥里面拔出的蓮花根。

黑色須尖擠了一會兒,擠出了一滴泛著蓮子清香的黑色凝露。

「哦……」寧青青懸到喉嚨口的心髒撲通一下落回——月復腔。

原來如此,感覺還好。

只見色僧用兩根髒黑手指拎起一只小碟子,顫巍巍地去接那滴凝露。

它拔出清亮的長絲,從蓮根墜下,落向碟心。

「噗。」

與此同時,黑色蓮須蠕動變幻,凝成——腳丫子的模樣,兩根腳趾十分自然地順勢搓——兩下。

寧青青︰「……」

不,感覺一點也不好。

「小儒儒!」色僧笑得有牙沒眼,抬手招呼席君儒,「快來吃藥啦!」

寧青青︰「……」

自覺回避到遠處的席君儒快步走過來,珍而重之地接——蓮香四溢的小碟子,猛地吞——下口水。

仿佛捧的是什麼珍饈美饌。

寧青青︰「……」

謝無妄揚袖,手指輕輕置于席君儒的腕部。

「且慢。」謝無妄淡笑道,「阿青悟到解毒之法,教會——我。席道友,可敢一試?」

寧青青愕然看向謝無妄。

他能解魔蠱孢子?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他用元火守護她的那一幕。他操縱著元火滅殺嚴寒,卻不傷害她分毫,豈不正是與她從活體中取孢子的情形如出一轍?

難怪當時總覺得十分眼熟。

謝無妄此人實在恐怖,只是元火隨她征伐——一次,竟然就將她的技巧盡數偷學——去。

但是,他和她有本質區別。

她吞孢子對自身大有裨益,哪怕當時受些傷吃些痛,但是等到她將孢子徹底吞噬,便會反哺自身。但是他用元火除魔卻不一樣,元火消耗一分少一分,有害無利,甚至傷及根本。

他助她——冬便受——傷,此刻傷勢未愈。

「不,」寧青青下意識拒絕,「讓我來……」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不可!」席君儒的語氣比她強硬一百倍,「不敢勞動道君為我冒險,我覺得如今這樣便很好!」

寧青青︰「???」

「嘿嘿,」寧天璽不好意思地捋——捋胡須,「神僧說——,這個酒……啊不,這個藥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嘛,那就先這麼服著,咱們正道修士,哪里會懼怕區區一點魔毒對吧?小席子以身飼魔,供神僧試藥,也是為蒼生的將來謀福祉呀……為師身為小席子的師父是吧,自當與他同甘共苦……」

寧青青忍不住打斷了寧老蛇︰「師父!你該不會討這個‘藥’當酒吃?!」

寧老蛇的臉上立刻就顯出幾分心虛,他慢吞吞地把頭擰到了一旁,望著樹上的葉子,裝作沒听到。

「師父,」席君儒語氣不滿,「今日我身上的毒都已經發出來了,你可不許再跟我搶。」

說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小碟子中的黑色凝露吞入月復中,然後滿足地打個酒嗝,臉頰緩緩浮起酡紅。

寧青青︰「……」

算——算——,管不著管不著。

生無可戀的寧青青像游魂一樣飄——松林,順著林間小道七彎八拐,準備找一個僻靜處,供色僧破解蓮語。

來到一處熟悉的林間坡地時,她忽然怔住。

只見坡地下面豎著一座四角小木亭,樣式簡單大氣,亭上懸一面最普通的木匾,匾上空白無字。

她記起,成親之前曾帶著謝無妄來到這片小草坡。

這是她從前專門用來生氣的地方。

有時候她想吃雞,師兄師姐們卻帶回——鴨。有時候因為某個師兄師姐的失誤,在與煌雲宗的群毆中吃——虧。有時候一個劍式怎麼拗都拗不對,撲騰一整天越練越差,氣得她暴跳如雷。

每當這樣的時候,她就會跑到這個小草坡來,一邊打滾一邊發脾氣。

江都多雨季,遇上雨天,她就會被淋成一只落湯雞。

那時曾向謝無妄抱怨過山間不講道理的急雨,隨口提過一句,說要是有個能躲雨的亭子就好——,當時他只是笑而不語。

再後來……她嫁——天聖宮,再沒有來過她的「生氣坡」。

一晃三百年。

此刻,草坡下面真的多——個木亭子。

寧青青抿住唇,垂著腦袋,慢悠悠地走下草坡。

心中忽然涌起些退卻之意,她知道,這是近鄉情怯。

‘三百年啦,說不——別人也發現這里缺個亭子!未必是他蓋的。’她這麼想著,一步一步走到了小亭的木階前。

用的是松木,就地取材。

看著那些大氣利落的線條,寧青青的心髒開始沒著沒落地在胸腔中跳動。

木亭很小,三面環著亭欄和木椅,也就夠坐四五個人。

木柱上,隨手雕——些竹葉紋。

一撇、一捺。

是她曾用指尖描摹過千百次的熟悉弧線。

她的鼻眼涌上——酸酸的澀意,視野中的竹葉紋模糊一片,像是竹林中落了一場雨。

謝無妄的氣息來到她身後。

「成婚之後,玉虛門大案、南疆魔禍接踵而至,後來我也忘。」他輕輕地笑嘆,「可惜。」

她輕輕吸著氣,不讓自己的肩膀顫動。

她知道他在可惜什麼。不是這座忘——告訴她的亭子,而是最初那份簡簡單單的心意。

想看她笑,看她哭,想要呵護她,為她遮風擋雨。

寧青青緩緩轉身,視線落在他的胸口。

「我很喜歡。」她輕聲說,「謝謝你。」

余光瞥見他的喉結上下滾——一圈。

胸膛悶悶震——下︰「嗯。」

「以後我生氣就來這里。」她彎起眼楮,抬起頭來,看他的臉,「其實我脾氣很壞的,每日都會生氣。在玉梨苑時,生氣就打地板,打完又後悔。」

她抬手敲了敲身旁的木柱︰「這個結實,打不壞!」

他先是露出一絲笑容,旋即,笑容冷凝。

他听出了她未曾明言的意思。

她不會一直留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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