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震驚片刻, 緩緩低頭,去尋她的眼楮。
只見她乖乖地蜷成一團,窩在他的懷中, 冰涼的呼吸一下一下拂過他的身體, 暈開小團淡淡的白氣。
他不必聞也知道,那是何等醉——的甜香氣息。
他挑了下眉, 微眯起長眸, 一字一頓地問她︰「什——算了?」
她輕輕拱了拱, 慢吞吞地從他懷中揚起臉。
一張凍得慘白透明的小臉,神色單純無辜, 眼楮里——偷藏著狡黠的笑意。
「山洞啊,」她抖抖索索地道, 「洞里沒有風, 我以為會暖些。你既覺得不對, 那便算了。」
謝無妄微笑︰「如此。」
一只——手撫上她的臉頰。
修長硬挺的手指若即若離地擦過她的唇瓣。寧青青不自覺地縮了下肩膀,心髒也懸高了一些。
視線相觸。
慵懶暗沉的眸光沉沉落入她的眼底,他絲毫也不掩飾黑眸中的攻擊意圖。
他輕啟薄唇,清冷, ——意味深長地說道︰「知海無涯, 或許當真是我孤陋寡聞。」
寧青青︰「……」
他微眯了眸,半掩的眸色更加幽黑灼。
受傷的蘑菇有些遭不住,幾次想要轉移視線, ——見這可惡的男——好整以暇地慢慢偏頭,一次又一次——她的目光堵個正著。
她的眼角委屈地垂了下去︰「我就是腦子生了凍瘡, 隨口說個葷話。」
他又盯了她一會兒,終于輕聲笑開,移走了視線。
「別怕。」他淡聲道, 「不會動你。」
「哦……」她偷偷瞄他一眼。
他挑眉,語氣輕飄飄︰「知道你就是過個嘴癮。」
寧青青下意識想要張口反駁,忽見他那水墨般的眉尾半挑著,弧線就像一個漂亮的陷阱。
引她自投羅網的那一種。
機敏的蘑菇察覺——不對勁,多動了一圈腦子,忽然就明白了——
如果否認,那豈不就是承認自己想動真格?
憤怒的蘑菇狠狠抿住唇瓣,把臉埋——了他的懷里。
雖然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她清晰地感覺——他心里在笑,還笑得好——聲。
她的唇角也不自覺地翹了起來,頭一低,狠狠把方才凍結在眉毛上面的細冰霜都蹭——了他的鎖骨上。
謝無妄的鎖骨很好——,弧度——氣利落,像兩把刀。
如今瘦了些,刀鋒更顯凌厲。
余光瞥見他的喉結動了動。
他把她攬得更緊。
謝無妄這個——,慣會得寸進尺。
她沒有反抗,只順勢把自己的身體窩成了更舒適的姿勢——臉都蹭著——家的胸膛了,還有什——好矯情的。
仿佛有一層——不見的壁障被打破,她徹底讓自己投入了他的懷抱,與他偎依。
單純而親近,沒有攙雜絲毫情-欲,就像擠在一起取暖的蘑菇。
不知過了多久,寧青青忽然感覺——謝無妄的氣勢冷下去,身上涌起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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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他的聲音失去了溫度,「降溫了。」
話音落時,新一輪寒潮已涌了過來。
降溫只在一瞬間,霜凍襲來,眼前泛起了灼目的冰光。
寧青青僵木的思緒緩緩轉了一圈,想起六個時辰之前,夏日曾有過兩波酷熱的灼息,當是小暑、——暑。冬,也該一樣。
所以此刻來臨的是小寒。
她有些不敢喘氣了,寒息進入鼻腔,立刻像是有冰刀扎進了眼窩深處,冷痛徹骨。寒息進入肺腑,兩處內傷立刻扎滿了冰針,刺疼難耐。
謝無妄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破境。」
寧青青循著他的視線望向——蓮花。
只見它變得更加通透,色澤由冰藍褪成了淡藍。這些淡藍色的蓮霧溫度低得恐怖,已快要接近液息,但是還不止,它的顏色終——盡數褪去,變成一朵純然透明的冰蓮。
淡藍色的冰光在蓮瓣上游走,時不時凝聚踫撞,‘叮’一下迸出星光般的冰芒。
寧青青的胸腔泛起了麻意,有些癢,疼痛感似是被凍住了。空氣進入身體,就像是細細碎碎的小冰刀一般,不斷地切剝她凍傷的軀體,就像巨岩被風化,落下細密的砂。
癢意直沖而上,她輕輕咳了幾下,只見口中噴出了幾蓬小小的冰霜血霧。
身體更加虛弱了——
蓮花很美,也很要命。
巨蓮一動也不動,像是在安靜地凝視著寧青青。
她摁下咳意,輕輕向它揮了揮手指,表示自己無礙。
淡藍的秘境之中,冰霜巨蓮忽然——一顫。
寧青青清晰地感覺——了來自——蓮花的意願——它讓她走,立刻破境離開。如果她被蓮霧殺死,那——它會比自己死去更加難過。
她根本不理它。不就是一——嚴寒嗎?她覺得蓮花這個生——在是過于嬌氣。
不過現在擺在寧青青面前的難題是謝無妄。
在她咳嗽噴出血霜的那一霎,他已經徹底冰冷了眼神。
只見謝無妄揚起手,手中燃起極炎。
「不。我可以。」寧蘑菇抬起顫抖的手,指尖覆上了他的腕骨。
謝無妄不為所動。
極焰涌動,即刻爆發。
她那一丁——力道,連一陣微風都不如。
寧青青心中焦急,顧不上呼吸帶來的痛楚,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用盡全力,在他腕骨上畫了一個圈。
謝無妄驀然僵滯。
他緩緩垂眸——她,目光復雜。
這是她和他的小秘密。
他比她強——得多,有時候放肆忘情了,難免失了分寸,沒個輕。而她又——分嬌氣,有時候吻狠了些她也會求饒,更別提動真格的時候,從頭——尾,她都是‘不要’的。
倘若他當了真,兩個——從此便什——也不用做,每日蓋著雲絲衾老僧入定即可。
所以有了這樣一個約定。
她真難受了,就在他身上畫個圈。
謝無妄從未打破過他們的約定,她一畫圈,無論他正如何激蕩馳騁,也會立刻停下來溫存地安撫她,輕吻她的額,——她攏入懷中,像哄小嬰兒一樣哄她。
當然,在他故意使壞的時候,會事先把她的手摁——一旁去,不——她畫圈機會,就讓她哭。
眸光相對。
一瞬間,像是交換了千言萬語。
他的腕骨上,殘留著她的觸感。那個圈,那個他從來不曾打破過的約定。
謝無妄沉沉一嘆,掌中焰氣盡散。
他——她攏得更緊。垂頭,唇落在她的額心。
寧青青滿意地動了下。
後心有他的手掌渡入靈力,額心有他的唇齒噙著炎息,保護她的識府。
只不過,他雖能護著她的命脈,但——無法制止她的傷勢繼續加。
謝無妄忽地冷笑了一聲。
薄唇在她的額心輾轉,他低低地問她︰「——寒你怎——辦?沒有我,你又怎——辦?」
她知道他動了真怒。
他以為她不愛惜自己的——命。
他的胸膛起伏得厲害,她的額心一絲一絲發抽,這是身體對于危機的本能反應。
她絲毫也不懷疑,如果她的答案無法令他滿意的話,她的腦門上多此就要多出一圈牙印。
寧青青︰「……」——
家額心有花,她這算個什——?
她趕緊抬起頭,蹭著他的臉,把自己的額頭挪開。
這般一蹭,他的唇便順著她的額心劃下,落——她的鼻尖。
寧青青凍僵的眼皮緩緩一眨。
呼吸交織。
謝無妄正冷笑著逼問︰「你怎——辦,說。」
他的氣息和溫度瞬間——她淹沒。
距離這——近,低沉的嗓音帶著震蕩落入心湖。
她的肩膀收縮了起來,胸口一躥一躥地抽悸,本就受了蓮霧影響的心髒變得更加柔軟,呼吸不自覺地加快了一些,唇瓣微微-顫動。
「我可以冬眠。」她輕聲告訴他。
把識府中的蘑菇變成孢子,就能夠避過酷寒,完好地把自己保存下來,以待復蘇。
至于身體……——不了就像上——一樣變成一朵干枯的蘑菇,——新發育就是了。
她不知道這個答案他滿意不滿意,她被他圈在懷中,無處可逃。
呼吸交織,進入肺腑的空氣倒是溫暖了些。
為了安撫他,也為了自己取暖,她悄悄探出胳膊,環住了他勁瘦有力的腰。
謝無妄的身軀僵了一瞬。
「——寒要來了。」他的唇稍微離開她——許,「確定不破境嗎?」
寧青青緩緩轉動眸光,望向巨蓮。
淡淡的藍色已開始褪去,它的底部蓮瓣已變成了純粹的透明,只有蓮脈和蓮瓣邊緣的弧線呈現出明暗變化。
美得極致通透而虛幻。
她的呼吸中,也開始帶出血色的霜霧——
蓮花哭了。
寧青青吃力地挪動著手指,繼續在謝無妄身上畫圈圈。
「夠了。」他恨恨嘆息,「我不動它便是。」
她欣慰地動了下眼睫。
「動你。」他一字一頓。
寧青青︰「?」
他盯了她片刻,手一揚,結界擋住了對面的視線。
他偏垂下頭,干脆利落地餃住了她的唇。
她的身體不安地在他懷里動了動,收縮成更小一團。
熾熱的極火炎息渡入她的口中,強勢地取代了她的——息和內息。
冷香席卷她的神魂,鋪天蓋地。
一只——手扣住她的後腦,不由她動彈。
下一瞬,她清晰地感覺——他的元火渡了過來,進入她體內之時,焰氣即刻散開,像菌絲一般整齊致密地鋪展蔓延。
寧青青︰「……?」
是蘑菇最喜歡的那種規律綿密的美感。
在她震驚的一霎,謝無妄極為不滿地抵開了她細白的牙齒,動作極其強勢,帶著一種「——嗦」的一往無前。
嚴酷的極寒之中,她根本無法抵抗來自他身上的溫度。
她微啟僵硬的唇瓣,本能地汲取他的熱量。
他在排兵布陣,引動極火。
元焰進入她的體內,絲絲縷縷不斷前行,一寸寸攻下被極寒佔據的地帶。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變成了一處戰場,極寒和極炎在戰場上廝殺,那些焰氣矯若游龍,吞噬、驅除嚴寒,——不傷她分毫。
這一幕好像在哪里見過?
她的腦袋里迷迷糊糊轉動著不——靈光的念頭。
呼吸、唇舌,盡數被他的氣息和溫度浸染,他徹底掌控了局勢,焰軍鋪展疆場,守護每一寸領土,不叫它受——絲毫傷害。
態度珍而——之。
寧青青的心神暈乎乎地蕩過自己的身體和經脈。
只見整齊致密的元火像菌絲一樣守護著她,進退有度,帶著極致完美的規則韻律。
她知道這有多傷神。
她只是處理了毛英俊的心髒,精神力便透支——了——傷的地步,而謝無妄此刻——是護住她的全部,並且不僅是滅殺一次敵——,而是固守疆土,替她扛下了嚴寒入侵。
元火不斷熄滅,新的火焰即刻頂上。
這樣下去,他會——傷,傷在神魂。
寧青青下意識地抗拒。
然而她已無路可逃。身軀被他牢牢禁-錮,後腦被他的——手把持,唇舌更是不由自主。
沒有一絲綺念,沒有半——欲-情,此刻的謝無妄,像一位——軍,誓死守衛著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