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盤在寧青青手中破碎。
她躺在暖融融的大木台, 抬-看了看漫天繁星，然後探出菌絲，悄然潛進闢邪洞。
板鴨崽睡得打呼嚕。
蘑菇毫不心虛地把菌絲漫過去, 觸到它的耳朵尖尖。
「板鴨崽, 有什麼-說的嗎？」她老神在在地問。
絨毛怪動了動耳朵。
「俺愛竹葉青！」斬釘截鐵。
寧青青頗感欣慰︰「啊……還有呢？」
「俺殺謝無妄！」凶獸震聲。
寧青青︰「哦……還有嗎？」
它的聲音拖得更長，女乃音嗚咽︰「俺恨酸果果！！！」
寧青青︰「……咳。」
很好, 愛憎分明。
蘑菇滿意地回收菌絲。
獸類-非常好騙, 用-味投喂過一千遍之後, 板鴨崽-見到她，第一反應絕不是殺掉, 而是問她討吃的。
當然，也-是在妄境中才能讓——傻乎乎的家伙卸下防備任她倒飭, 平日它-是狂暴得很——-次拆了她的乾坤袋, 噴香的牛肉干灑了滿地, ——家伙毫不猶豫地把它——碾成了渣渣。
多虧了千機盤。
千機盤永垂不朽。
寧青青爬起來，明亮的眼楮在夜色下仿佛會發光。
與萬妖之王做朋友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接下來，該解決妖丹了。
她按捺下心-的激動，回到屋中, 從乾坤袋里取出一枚謝無妄剛送來的妖丹-
是合道-階大妖獸的妖丹, 放到外面能讓人打破。
寧青青掂了掂手中的大丹，它看起來-像一枚巨大的夜明珠，-涼-墜手。
不用說, 必定是謝無妄親手斬殺大妖之後取出的丹——旁人對——種食物鏈頂端的大妖獸，定是一場慘烈至極的惡戰, 不-能留得下完好的妖丹-
麼-著，掌心的大丹好像隱隱有點發熱，似是染-了謝無妄的溫度一般。
寧青青眨了眨眼, 拉回思緒——
的大妖獸，也被邪惡孢-控制了嗎？
她微微懸起一口氣，探出菌絲，緩緩漫過妖丹表面。
果然，里面也有孢。
她細細長長地吐出胸中那口氣，平復了心緒，默默將自己在海-和孟憨那里習來的經驗-過了一遍腦。
心中大約有了八、九成把握之後，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菌絲，發起了攻擊。
失敗。
寧青青看著手中碎成兩半的妖丹，懨懨垂下了眼角和嘴角。
真難啊。
她知道自己的狀態不是很好。在孟憨制造的妄境中，她的元神幫助謝無妄擋了太多傷害，此刻精力不及平日十分之一，做——的精細活自然容易出紕漏。
但是她不敢歇。
等到休養好身體、恢復了精力，她自然-會忘記那些疼痛，同時也把伴隨著疼痛習來的經驗忘卻大半。
只能一鼓作氣。
她模出謝無妄送來的補神丹藥，一口氣全吞了下去。
垂-喪氣的蘑菇-取出一枚妖丹。
雖然外表耷眉慫眼，但她的菌絲卻是一如既往的凶殘。
失敗。
失敗。
失敗。
雖然屢戰屢敗，但此時此刻得到的經驗與在海-的時候-有了很大的區別。
那時頗有些漫無目的踫運氣的意思，此刻倒是全然踏著實地了。
每一縷菌絲的動作-在她的嚴格算計之下，邪惡孢-的應對-式也在她的腦海中排列得清清楚楚，失敗，只是因為在成千-萬次的預判中，她出現了一次失誤。
「-來！」
日升月落。
寧青青忘卻了一切外物，一次-一次不停地嘗試——
麼過了幾日，她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在入侵妖丹表皮以及丹體外層之時，她已經完全不會-失手。
越往妖丹內核推進，黑色孢-受到的壓力便越大，變故-會越多，在內層區域，她的經驗還不夠足-
一下，是真能看清通往成功的路途了。
寧青青雙眼放光。
「我來了！」她彎著眼楮取出一枚新妖丹，興奮地探出菌絲。
八月二十九。
謝無妄處理完如山的政務，看一眼時漏，扶御案起身。
來到後山，看著暖黃的玉梨苑，心下不由有那麼一兩分發虛。
因為忙于正事，他-扔了她大半-月。
到了屋中，見寧青青懨懨地垂著小腦袋，手中托著一枚剛剛處理完的妖丹。謝無妄神念一掃，發現它的外表幾近完好，壞只壞在了最核心之處。
他在她身旁坐下，廣袖揚起，輕輕攏住她的肩膀。
「阿青，歇息片刻，該前往北臨州了。」
她緩緩轉過-，看了他一眼，實沉地點了——︰「嗯！」
「換身衣裳？」他發現她仍穿著前往瀛-洲時的那一身。
「嗯！」她繼續點。
見她沒有要動彈的意思，謝無妄失笑起身，厚重華服沉沉從床榻-墜下︰「我給你挑？」
「嗯嗯！」
他走到側室靈池旁的玉梨木架前，修長的手指緩緩劃過她那一列衣裳。
最終挑了一件修身的紅裙。
心下多少盼著，取回了記憶情感之後，她還能-般開懷。
回到正屋，卻見她-取出了一枚妖丹，雙眼專注地盯著它，聚精會神地發起總攻。
謝無妄︰「……」
他沒吵她，耐心地等到她手中的妖丹-次發出輕輕的「喀」聲之後，抬起手，摁著她的腦門，把她的小臉抬了起來。
「阿青。」
「……啊。」她的目光緩緩落向他的臉。
「牧神大節，該出發了。」
「嗯嗯！」
他松開手掌的一霎，見她立刻低下-，目光熠熠，-去取下一枚妖丹。
謝無妄︰「……」
他低低地笑出了聲，笑得身體前後晃動。
從前他便是——，心中裝著事時，總是莫名其妙地答應了她一些有的沒的，事後全然記不起，把她氣到炸毛。
今日卻是風水輪流轉。
謝無妄笑罷，挑了挑眉。
長臂環過她的身體，握住她的手，不許她-取妖丹-
大的身軀沉沉覆到她的身旁，垂-，薄唇貼住她的耳廓。
「是要我替你更衣？」
聲音溫柔和煦，全無半點攻擊性，引著人傻乎乎地點。
寧青青點下-的一瞬間，後知後覺回過了神︰「牧神大節？」
謝無妄微眯著眼，懶洋洋嗯了聲。
她驚愕地抽了一口氣︰「今日初幾了？！」
謝無妄手一揚，把紅裙扔到她的懷里。
「換。來得及。」
他散懶不羈地下了榻，走到了庭院中，負手背對著她，似在看那株桂樹。
身姿挺拔，一副正人君-的模。
寧青青趁機掏出一枚妖丹。
她的孢-攻堅戰，已到了最緊要的關-！
偷瞄了謝無妄一眼，她抿住唇，迅速將菌絲探入妖丹中。
反正……反正……他若回-偷看，那便是他沒理。
機智的蘑菇把握住最後機會，一鼓作氣。
菌絲沖鋒！
成功了！
一枚完好無損的妖丹出現在她的掌心。
「成功了啊……」她把它-下拋了拋，渾不在意地自言自語，「對于-等生物來說，-世——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很簡單嘛，根本不需要動什麼腦-，沒難度沒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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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在換-那條修身紅裙走到庭院中的時候，腳步顯而易見地輕快了許多。
蹦蹦跳跳帶著風。
「謝無妄！我好啦！」調-也微微挑-了些，濃濃地溢出清甜的笑意。
他回眸，視線觸到她的那一霎，眼中像是落入了燃燒的碎星。
「嗯。」長睫垂下，掩去眸光，「出發。」
北臨州近在眼前。
眼見大片的草場出現在雲層之下，寧青青終于按捺不住了。
「你難道沒發現我很-興嗎？」她別別扭扭地問謝無妄。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無波無瀾的目光下面，好像藏著一片涌動的海。
「因為鑰匙？」他淡聲問。
她的唇角垮了下去，氣鼓鼓地道︰「不是。」
他似怔了下。
片刻，恍然挑眉︰「取孢-，成功了。」
「對！」她立刻彎起眉眼，笑容燦爛得像-小太陽。
「阿青真厲害啊。」謝無妄輕嘆。
頓了頓，他在半空停下，旋身攬住她。
「祝賀一下，-好。」
她抬眸看他，見他唇角浮著淺淺的笑，笑得風華絕代。
被他-般盯著，她有種無路-逃的錯覺。
臉-的笑容一點點收了起來，神色顯出幾分無辜。
他垂下-，鼻尖幾乎觸到她的鼻尖。
她一直-知道謝無妄的氣息很好聞，靠得——近的時候，更像是一種迷惑神經的毒-素，讓她的腦-變得有一點點迷糊。
她聲線微僵︰「怎麼祝……」
剛說出「祝」字，他便偏了-，吻在她微撅的紅唇。
極輕極輕的吻，並不冒犯。
一觸即分。
他立直身軀的時候，寧青青隱約在他身-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
好像她是什麼水中月、鏡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