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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業進行的很順利, 公司上市了五六年,陸喬薇都是三十歲的成熟女人了,「喬薇小姐」已經是知名輕奢, 成了最有前景的珠寶公司了。

再有一兩年,就能被評定成高奢。

期間出了一件大事,瓊斯夫人住院了。

之前她就住在療養院,說是身體不舒服, 那會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在養養老,放松自己的心情。

陸喬薇和聞謹言接到消息, 她坐在輪椅上了, 這些年, 聞謹言和瓊斯夫人的關系變得很熱切,每年瓊斯夫人會過來看她們, 逢年過節,聞謹言也會過去看看她。

這一病, 很突然,很意想不到。

醫療團隊都說,瓊斯夫人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在聞謹言和陸喬薇公開戀愛前,也就是在瓊斯夫人去找聞謹言前,她申請了安樂死。

是她心境變好了,一直堅持下來了。

瓊斯夫人笑著說︰「這段時間很幸運, 我很幸福,尤其是能看著你和薇薇一起奮斗, 我很幸運。」

聞謹言在門口站了很久,直直地看著她。醫療團隊也說,以前瓊斯夫人連活下去的動力都沒有。

盡管她很優雅, 是個金發貴婦,其實,她這一生都很淒苦。

年輕的時候,被囚.禁在一個地方,好不容易掙月兌又受著病痛折磨。

她說,最快樂的日子,就是跟聞謹言和陸喬薇相處,那些難過的事情都被治愈好了,她一點也不貪心。

「如果真的不知道怎麼活下去。」聞謹言突然出聲,瓊斯夫人臉上的笑容一僵。

她的聲音很慢,從前陸喬薇只覺得她溫柔的時候,會輕聲細語的說話,還是第一次听到她用一種為難、傷感的嗓音,說出這麼慢的話。

「就再堅持堅持,當是給我彌補,為我活下去吧。」聞謹言說︰「你已經拋棄過我一次了。」

一向優雅的女人紅了眼楮,「好。」

瓊斯夫人對她一直很虧欠。

她知道,如果當時她離開的時候,沒有選擇拋棄聞謹言,不讓聞謹言看到她的離開,也許……能相處更多日子。

人總是在經歷過之後,開始回憶往昔,然後後悔當初的錯誤選擇。

是她失職,讓在聞謹言漫長的童年歲月里,那麼孤單,她不該祈求聞謹言原諒,所以從來沒有開口過。

甚至想著在自己離開之前,去見一見她,讓自己不要離開的那麼遺憾。

而一刻,像是被救贖了一般。

一個不負責的母親,在自己的女兒那里要來了一個原諒,她很知足,像是在被判死刑前,看到的曙光,似乎什麼都不怕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聞謹言一直留在英國,陪著瓊斯夫人化療,給她揉揉腿。

瓊斯夫人喜歡優雅的活著,出門依舊會戴著帽子,聞謹言和陸喬薇就帶著她去吃東西,在倫敦各個地方逍遙。

很多時候,她的微笑撐不住,就會掩著嘴角笑。

這三個月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瓊斯夫人過的很開心,直到護士和醫生提醒,不能再出去了,她的身體不允許。

後面一段時間,瓊斯夫人只能待在醫院走,但是聞謹言會一直陪著她,再一段時間,她開始喜歡睡覺,醫生說是時間到了,人要開始安眠了。

有次她醒來沒分清是季節,看著窗外說︰「baby, it-s spring.」

光禿禿的枝椏,只剩下一片葉子,枯黃的,已盡了垂年,隨時,這一片葉子都會落下,宣告冬天即將來臨。

那天晚上,照顧瓊斯夫人睡了之後,聞謹言和陸喬薇坐在病房里畫了一天的葉子,她一筆一劃的涂著,用綠色的顏料涂在紙片上,在塑封起來。

她做了整整一箱的綠葉。

白天,她們把葉子掛在樹枝上,很多人來看熱鬧,有病人家屬也來幫忙,把自己的祝福和願望全掛在樹杈上。

瓊斯夫人再醒來,看到窗外是一片綠色,她滿臉笑容,驚喜的喊聞謹言過來看,道︰「你就是在這個季節出生的。」

聞謹言將袖子拉下來,遮住手心磨蹭出的傷口,她把瓊斯夫人扶起來,問她要不要出去看看。

瓊斯夫人點頭,慢吞吞的撐了起來。

聞謹言扶著瓊斯夫人,陸喬薇在前面帶路,突然陸喬薇的袖子被拉了一下,她扭頭,就听著瓊斯夫人說︰「走慢一點,我們三個一起走。」

她嗯了一聲。

到了樓下,陸喬薇只陪著走了一圈,後面的路,陸喬薇想叫她們倆好好說會話。

聞謹言跟瓊斯夫人繞著醫院的後花園散步,走了很久,不知道聊了些什麼,兩人臉上都掛著笑。

從太陽出來,走到日落。

蓊郁的大樹,青色的葉子,隨著風吹動,地上的影子也晃動,陽光從細縫而落,照在她們身上,有幾縷落在瓊斯夫人的酒窩里。

那個美麗的女人走在春天里。

回去的時候瓊斯夫人累了,坐在輪椅上,聞謹言推著她,瓊斯夫人說︰「這是我見過最美的春天,突然覺得即將而來的冬天也不可怕了,一切值得期待。」

「是的。」聞謹言說,「一年四季,每一個季節都是值得期待的。」

不管哪個季節,都要記得出去看看,看看春天的花開,到夏天的綠蔭下乘涼,去感受感受秋天為了迎接冬天準備的深情擁抱。

周而復始,日復一日,都會有新的開始,不管從什麼時候都不算晚。

瓊斯夫人走的人平靜,外面下著雪,她坐在床上看了一夜,沒有任何遺憾,冬天的雪花,春天的綠葉。

桌子上放著她的戒指、手套、網帽……然後,安安靜靜的睡著了。

安詳的結束了她這段人生。

雪下了一夜,四處白茫茫的,窗外的樹葉依舊綠,有種時空交錯感。

倫敦街頭到處都是歡呼聲,她們極少看到雪,說今年的雪好大,居然沒有融化就落下來了。

來看瓊斯夫人的人不多,以前照顧瓊斯夫人的那個老太,她的女兒特地趕了過來,對方紅了眼楮,幫忙處理了後事。

還有一個穿黑衣的女人,去墓地的的時候來過,她看著比瓊斯夫人小一些,是聞謹言的姨母。

最後听說瓊斯夫人把財產早就過到了聞謹言的名下,女人就冷冷地、帶著恨意的掃了聞謹言一眼。

老太的女兒說,瓊斯夫人回到英國的時候,瓊斯家的人表面上都她不錯,背地里就是算計她,是瓊斯夫人不小心听到她們的對話,知道她們是想要錢,這才開始一個人獨居。

這些年她一個走過來,她不主動聯系別人的同時,也受著寂寞和孤獨的折磨。

她帶著悲傷來到世界,走的時候帶著愛,這一程所有的災難,終于畫上了一個句號。

聞謹言去處理瓊斯夫人剩下的資產,莊園和馬場都送給了老太女兒,這是她們這麼多年照顧瓊斯夫人的回禮。

至于酒莊、和房子,都轉到了陸喬薇名下,這是瓊斯夫人遺囑上的內容,瓊斯夫人在拜托陸喬薇好好照顧聞謹言。

陸喬薇都收了,想叫她安心。

那幾天她們去附近的教堂做了禱告,走的那天下了雨,她們把大鐵門上鎖,院里的植物似知道她們的主人不會回來了,都卷縮在角度暗自傷心。

老太的女兒給了聞謹言一個小匣子,本來要做為遺物處理,但是她以前經常看到瓊斯夫人對著小匣子發呆,覺得這里面的東西,應該是她想交給聞謹言的。

聞謹言回到家,才打開了小匣子,里面是一疊疊的信和照片,照片已經泛黃了,都是聞謹言的照片。

而那些信,也不應該叫信,是瓊斯夫人的日記。

【我記得那天,她降臨在世界,像個小天使一樣,我永遠愛她。】

【很抱歉,很抱歉。

離開你,不是害怕你,是因為我太膽小,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又不知道該怎麼帶你活下去。

我是個極度悲觀的人,和你父親一樣,看不見幸福看不見快樂,我是個很差勁的母親,給你造成了巨大的傷害,這些年,很對不起你。】

【恭喜畢業,頒獎典禮上我一眼就看到你了,我的小公主長大了,很耀眼,這一刻,我居然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匯來夸贊你,也不知道該怎麼給你準備禮物,我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喜歡我。】

信封里有一張憑證,是瓊斯夫人買礦的憑證,她的礦不是繼承而來的,都是她後來投資成功,專門買來給聞謹言當禮物的。

這份禮物晚了很多年。

信上沒有日期,有些紙張已經脆了,手指輕輕一捻就碎掉。

陸喬薇在旁邊幫著拆,拆到了幾封很新的信封,看起來是裝起來沒多久,陸喬薇想著是瓊斯夫人留給聞謹言的話,就把信紙遞給她了。

信紙是粉紅色的。

瓊斯夫人說︰

【你不像我,也不像他。你是聞謹言,是有個可愛的女朋友的聞謹言,是珠寶界的drill小姐。我真自豪。

我的離去不應該是一種悲傷,我會一直愛著你,這一段路程,是我太自私了,想和你好好相處,想不留遺憾,卻沒想過離開會給你帶來什麼痛苦。

請上帝把最好的祝願送給你,我的小公主,你要永遠開心,永遠幸福的走下去,我會永遠為你祈禱。】

最後一封信,也是最寶貴的一封信,並不是瓊斯夫人寫的,而是是聞謹言寄給她的信,被她很小心的珍藏在最後一層。

那是聞謹言和陸喬薇拍婚紗照去聖誕老人村寄回來的,當時她們寫完信,就選擇第二年聖誕節收到。

每個人都有一封,除了送給彼此的那封信,送給別人的就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有一句簡單的︰merry christmas,.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的,玻璃上的水珠,慢慢悠悠的往下掉,留下一條條蜿蜒曲折的線。

陸喬薇朝著她身邊移動,把自己的肩膀靠過去,聞謹言睫毛閃了閃,沒一會濕潤了,她靠著陸喬薇的肩膀。

有眼淚滾落。

一滴兩滴,和著窗外的雨水,有些肆意,雨水的聲音把她的哭泣聲變小了。

聞謹言心髒處不舒服,這種感覺很不好受,那幾天看著瓊斯夫人離開,她沒有悲慟的大哭,說不清什麼感覺,只能認為是自己冷漠、薄情。

此時,卻攔不住了。

不是不傷感,是還沒有回過神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很多年了,很多年了,她早忘記了親情是什麼感覺了,性格寡淡,只在乎自己喜歡的人,那些無關緊要的,她從來不會去花費時間。

說是不在意、不需要,實際有很大一部分,她是在逃避,逃避那些如影隨形的陰影,尤其是和陸喬薇在一起後,她害怕、她恐懼……

一個人的時候,她可以忽略很多,兩個人、結了伴,就會因為太在乎,生出很多不安定的因素。

而如今……

聞謹言把那些信裝好,一封一封的全部裝進小匣子里,眼淚滴落在上面,她把拇指壓在上面慢慢的擦掉。

再抬頭,偏頭看向窗外。

雨停了,天邊出現了彩虹。

陽光射進了水滴里,折射出了一道美麗的橋。

這影響了她很久的陰霾,她人生的陰影,隨著這場雨一起消散了,以後她會在這條美麗的橋上行走,越走越遠。

她可以放心大膽的說︰我不怕了。

聞謹言在這場晚來的親情里,她終于被治愈好。

她不痛苦,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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