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白術躺在沙發上看天花板,打了第十個哈欠。
她受不了了,伸出腿,用腳踫了踫顧野的肩膀︰「你別講了,我困死了。」
「……」
毫無情緒進行朗讀的顧野及時住嘴。
「好好一故事,你怎麼做到講得這麼無聊的?」白術盤腿坐起來,腦袋耷拉著,誠心誠意地發問。
「說的就是睡前故事。」顧野理直氣壯,爾後第N次詢問,「你確定沒什麼反應?」
「……沒有。」白術雙手捧著臉,努力將眼楮睜得圓圓的,「就是困。」
顧野皺了皺眉,總覺得哪里不正常。
「真沒有?」顧野追問。
白術皺眉,抱怨︰「你好煩。」
「我好煩。」顧野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你再感受一下。」
「感受完了還是好困。」白術被他疑神疑鬼地要搞出毛病來了,頓了頓,她張開了手,眼楮濕漉漉的,「抱我去睡覺。」
顧野不放心︰「不準睡。」
白術抬腿踹他。
顧野由她踹。
半晌後,他盯著白術嘆了口氣,然後起身走過來。
他俯,一手從白術雙膝下伸過,一手扶住白術的腰,白術自然而然纏上來,摟住他的脖子。
他抱起白術。
白術兩條細白的小腿晃了晃︰「你守著我睡嗎?」
「守。」
「別守了吧,我有異樣就告訴你。」
「我守困了就跟你一起睡。」
「……我怕你睡不著。」白術一語道破。
以顧野現在神經緊張的程度,能睡得著才見鬼了。他估計會緊繃著等到天亮,一會兒都不肯歇。
顧野心想他確實睡不著,只道︰「再說吧。」
也奇怪了。
明明白術才是被注射的那個,結果白術吃好喝好什麼都好,他卻緊張得坐立難安,做什麼都難以沉住氣,生怕她出一點點問題。
顧野把白術放到床上。
白術順勢在床上打了個滾,滾進了被窩,用薄被把自己包裹得像個粽子。
她彎了彎眉眼︰「熄燈,謝謝。」
「……」
顧野扶額。
燈一熄,白術打了個哈欠,旋即往被窩里縮了縮,閉眼想睡。
睡意一下涌上來,白術意識很快就散了,恍惚間感覺有人躺倒在身側,她嗅到安心的氣息,湊上去,在對方懷里蹭了蹭。
她听得一聲輕嘆,然後一只手攬住了她。
白術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是在半夜,室內一片漆黑,她被顧野摟在懷中,枕著他的手臂,鼻尖縈繞著他的味道。
顧野呼吸平穩,似乎睡著了。
她動了一下。
驀地,顧野也動了一下,語氣里沒一點睡意,盡是緊張︰「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白術有些驚訝,手從被窩里伸出來,順著顧野的手臂往下,模到顧野的手掌,勾住他的手指,含糊一應聲。
她問︰「你還沒睡嗎?」
「嗯。」
「我說了,有情況會跟你說的。」
「沒你心大。」
顧野其實是有些氣的。
氣白術對自己的漠不關心。
身體可是她自己的……
白術無辜極了︰「我擔心有用嗎?」
顧野︰「……」
「關心則亂。」白術手指撓了撓他的掌心,「事情發生後,我們去解決就行。」
顧野皺眉,抵著她的額頭,嗓音啞啞的︰「你想過上癮後的後果嗎?」
「我心里有數的。」白術說得輕描淡寫的,「上癮了就戒,有副作用就對癥下藥。他們本質上不是毒藥,不是以傷害身體為主的。就算我真的因此短命,那也只能說我運氣太背了。」
顧野想讓她閉嘴。
「可是……」白術忽的話鋒一轉,「我覺得後果沒那麼嚴重。」
顧野抿了下唇。
「歷史上那些被拿來做實驗的,死前遭遇何其殘忍,哪怕獲救也是一輩子身體、心理疾病。對比之下,我何其幸運。」白術聲音輕輕的,「我一直是被命運眷顧的,如果命運突然跟我開玩笑,那也沒辦法。它來了,我拒絕不了,就躺平接受。」
白術吻了吻他的唇角,說︰「陸哥哥,看開點。」
顧野差點就被她洗腦了,好在尚有一絲理智撐著︰「看不開。」
「那你努力一點哦。」
「我?」
「你想辦法解決啊。」白術說,「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幫我報仇。」
「……」
顧野無語極了︰你都當場把人家別墅燒了,我一點發揮的余地都沒有。
不過,白術這種「看得開」的態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確實感染到了他。
盡管——
解決事情和關心她,並不沖突。
白術處理事情時一向很理智,不會讓個人情緒影響到自己判斷,從而讓自己陷入圍城,做出一些不合理的決策。
她一向如此。
待他人,待自己,都是。
她知道顧野也很理智,不會輕易被情緒左右,所以,她以為顧野當跟自己一樣,冷靜解決她現在的問題——等待副作用的出現,然後想解決辦法。
可是,顧野的反應出乎了她的意料。
顧野一點都不冷靜。
這一天夜里,她醒了三次,每次稍有一點反應,都會第一時間驚擾到顧野,被顧野關切地追問。
理智告訴她,顧野的反應太過激了,他應該像她一樣好好休息,而不是過于焦慮、浪費時間。
但是,當翌日黎明來臨,她在柔軟的晨光里見到顧野一夜未睡的臉龐和關切緊張的眼神時,忽然在這一瞬開了竅——因為他喜歡她呀。
喜歡和理智,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