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老……」顧老不明所以，滿臉茫然。
「我說剛剛從你後面路過的那個小姑娘！」
時隔幾個月，龐老沒想過會再遇見小友，此刻心急如焚，什麼派頭都不顧了，恨不能原地起跳，順著網絡爬到這邊來。
「後面後面……」
顧老趕緊回頭。
後面就是空蕩蕩的長廊，哪有什麼小姑娘？
倒是裴校長反應過來，「龐老指的是白術吧？」
「白術？！」龐老念著這個名字，似是要將這名字記在心里，反復幾遍後，他才目光灼灼地盯著二人，「她叫白術麼！她人呢？！」
裴校長皺了皺眉，放緩聲音安撫龐老，「不會吧？龐老，你可能看錯了……」
白術怎麼可能是龐老的「小友」？
白術倒是可以單方面宣布「我是龐老一生摯友」「我是龐老一生宿敵」。但這種情況，無疑是白術還沒過中二期，滿腦子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有沒有看錯我不知道？！」龐老都要急瘋了，趴在電腦前發火，「你們要急死我？！人呢！！」
「我們馬上去找，馬上去找。」顧老連忙說道。
說到這，顧老和裴校長對視一眼。
裴校長忙起了個話頭，「那研討會的事……」
「只要給我找到人，一切好說！」龐老想都沒想就給了答案。
「……」
「……」
行，就沖著這句話，他們也得去找白術。
*
白術和顧野在客廳里吃早餐。
早餐有十來樣，但分量都不算多，用高昂的餐具裝著，精致又高調。
雖然形式感滿滿，不過就味道而言，也是可以豎拇指的。
白術吃得很滿足。
吃完一個蝦餃，白術捧著一杯溫豆漿，喝了兩口。
這時，顧老和裴校長走過來。白術以為他倆也是來吃早餐的，淡淡掃了一眼，就沒有在意，結果二人目標很明確——直接沖著她走了過來。
顧野見狀，將筷子一放，眯眼看著二人。
二人沒動手。
也沒亂發火。
「白術，你認識龐老嗎？」裴校長開門見山地問。
白術又喝了口牛女乃，眼皮都沒抬，重新拿起筷子，夾了個水晶包，淡淡道︰「不認識。」
「……」
「……」
呼。
裴校長和顧老松了口氣。
果然不認識。
絕對是龐老看錯了。
匆匆一瞥，頂多是身形相似，被龐老誤認了而已。說到底，白術這種無法無天的小噴子，人人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又怎麼會跟龐老這種德高望重的開山鼻祖扯上關系呢？哪怕龐老知道白術，對龐老而言都是一種屈辱。
「走。」顧老跟裴校長低聲說了句。
于是，二人又走了出去。
顧野挑著眉，莫名其妙——他們倆早上吃錯藥了？
「你認識吧？」顧野斜眼看向白術。
「嗯，認識。」白術坦白承認。
顧野︰「……」
白術︰「但他惹我不高興了。」
「……」
顧野一口熱湯下肚，覺得胃有些疼。他不無心酸地想，我也惹你不高興了，擱外面是不是也不認識我啊。
絕情。
……
走出客廳，裴校長又用手機給龐老回了個視頻，焦慮等待的龐老，一秒沒頓就接通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沒見到小友的臉，只看到兩張礙眼的臉，「我小友呢？」
「龐老，我們問過了，她說不認識你。」裴校長回答。
顧老點頭，「是。她也不可能認識你。」
「我不可能認錯！」龐老一口咬定。
當初監控拍到小友的身形，龐老反復看了無數遍，一眼就可以認出來。何況，他小友的氣質那麼突出，很難再找到第二個人，他怎麼可能會認錯？！
顧老琢磨了下，問︰「您的小友跟您是什麼關系啊？」
真要是「朋友」，不至于連聯系方式都沒有吧？
畢竟龐老可是一個會用微信視頻聊天的時尚老頭兒。
「我筆友！」龐老理直氣壯地說。
顧老︰「……」
裴校長︰「……」
真是遠古的交友方式呢。
所以你的「筆友」為何不是個跟您年紀相仿的老人，而是一個年近二十、甚至都不知「筆友為何物」的小姑娘？
「是這樣的，」裴校長有些為難道，「她是這一屆漫畫比賽的參與者，是個新人漫畫家。小姑娘有點能耐，但脾氣真不咋的，到處樹敵。我記得她在網上是有照片的，要不您先看看，確認一下？」
這時候貿貿然舉著手機去找白術，讓龐老親自辨認，實在是過于尷尬，而且事情傳出去，他們仨都有可能成為笑話。
——重要的是，白術什麼事都做得出，保不準一轉身，就將這事當笑話傳出去了。
所以，只能選擇保險的方式——先讓龐老確定是不是白術再說。
盡管他們都覺得，沒這個可能。
「好。」
龐老想了想，同意了。
他會用電腦，但操作速度慢，干脆找管家幫忙。管家的動作利索多了，確定了「白術」的名字後，迅速將名字搜索出來，網頁上立即探出白術的寸照圖，以及一些綜藝里的視頻截圖。
龐老看一眼，激動不已。
「是她！就是她！」
顧老︰「……」
裴校長︰「……」
不、可、能！
他們忽然堅信白術有一個雙胞胎姐妹。
「你們說，她是參賽者？」龐老眼楮炯炯有神。
裴校長心如死灰地回答︰「是的。」
慘咯。
慘咯。
如果讓白術抱上龐老這一條大腿……白術肯定愈發肆無忌憚咯。
東國漫畫家們的好日子到頭咯。
他們漫協可以洗手不干咯。
裴校長自閉咯。
「那她肯定是第一名吧？」龐老興致勃勃地回答，對白術自信滿滿。
「……」
「……」
顧老和裴校長沉沉的嘆息。
顧老暗示裴校長回答。
裴校長絕望道︰「不。她態度敷衍，舉止傲慢，只交了一半的作品，連前七名都沒進。要不是有三個漫畫家選擇退出，她連進軍國際的資格都沒有。」
「一半的作品？」龐老興致更好了，「不愧是我小友，這麼有個性！」
「……」
「……」
你這老人家，怎麼雙標呢？！
「快快快，我想跟她視頻。」龐老說。
管家在一旁小聲提醒龐老︰「龐老，注意身份。」
听到這話的裴校長和顧老，不約而同地點頭，心里別提多贊同了。
然而——
龐老一秒拆台，「我跟我小友見面還需要注意什麼身份？！」
「……」
三人心情皆是有些復雜。
*
顧老和裴校長再次進來時，白術和顧野這一頓早餐已近尾聲。
「你這小姑娘，怎麼還說謊呢？」裴校長一進門，就擰著眉跟白術說。
認識就認識。
不認識就不認識。
白術怎麼睜眼說瞎話？
結果，白術聞聲，還沒反應呢，龐老就訓斥道︰「你語氣好一點！」
「……」
裴校長的腰桿立馬挺得不是那麼筆直了。
——好家伙，白術要是龐老的孫女，白術豈不是得被慣成混世小魔王了？！
——畢竟哪怕沒人慣著，白術都是一無法無天的性子！
「你把手機拿近一點。」龐老隔空指揮裴校長。
此刻的裴校長，就是個拿手機的工具人，等同于智能手機架。縱然他義憤填膺，此刻也不得不乖乖听話，將手機舉到白術面前。
龐老看到白術，兩眼放光，殷勤地喊︰「小友。」
「……」
白術沒搭理他。
龐老不氣，聲音像是在哄家里小孩，繼續喊︰「小友。」
「……」
「小友我錯了，那一次是誤會。」龐老一點都不在乎有其他人在場，坦誠道歉，「我們認錯人了。」
白術眼皮輕抬，「你打擾我吃早餐了。」
「那我等你吃完再跟你視頻？」龐老問了一句，然後好聲好氣地跟白術商量，「要不這樣，我來顧家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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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會兒就走。」白術淡淡道。
「白術。」顧老看不下去了，上前兩步，皺眉訓斥白術，「你怎麼說話呢，龐老親自來找你，你怎麼能走？」
實在是不像話。
普通的漫畫家，想見龐老一面都為難，誰都能為跟龐老聊幾句而倍感榮幸。
白術倒好……
龐老這麼哄著她，她還敢甩臉色！
多虧她和顧野的婚約被解除了，不然他以後還得費心解除他們倆的婚約！
顧老越想越氣。
淡淡地瞟了顧老一眼，白術輕描淡寫地說︰「腿長我身上，我想走就走。」
白術想說「甭說龐老來了，就算你爺爺來了，我照樣走」。不過，顧慮到旁邊還有個顧野，白術識趣地將話咽了回去。
「是是是，」龐老理虧在先，立即端正自己的立場，「顧會長你少說句話！我跟小友的事，用不著你們插手。」
裴校長︰「……」QAQ可是我的手還舉著呢。
顧老︰「……」老夫自成為漫協會長後就沒受過這種窩囊氣。
「那小友你接下來要去哪兒啊？你說個地址，我去找你。」龐老耐心地說。
白術放下筷子，站起身，淡聲道︰「工作，勿擾。」
龐老︰「……」
顧老︰「……」
裴校長︰「……」
你都能交半截作品，哪還有什麼「工作態度」？！
找借口也麻煩認真嚴謹一點！
「走吧。」白術看向顧野。
顧野「嗯」了聲，頷首起身。
「顧野。」
顧老低聲喊了句，用眼神示意顧野，勸一勸白術。
顧野聳肩，表示管不著。
顧老原地被氣瘋。
——這小姑娘怎麼這麼難搞？！
——他親孫子咋這麼對她死心塌地？！
……
白術和顧野走到大宅門口時，顧老和裴校長關了視頻，趕了過來。
「白術！」顧老喊住白術，「我不管你跟龐老有什麼誤會，他是一個八十多的長輩，又是東漫的開山鼻祖，低聲下氣地跟你認錯、哄你開心，你怎麼能跟他擺臉色？」
「我跟他是筆友，關系是平等的，沒有長輩和晚輩之分。」白術側過身，冷冷地回視著顧老嚴厲的目光，不卑不亢道，「何況，長輩做錯事，僅僅因為是長輩，就可以無條件被原諒嗎？」
「他說了是誤會。」顧老皺眉。
白術挑挑眉，「誤會不代表沒發生過。」
「小姑娘，你這是得理不饒人。」裴校長眼眸沉沉，眼神略有冰冷。
「你們不用借著是我長輩就高高在上地教育我。」白術神情淡漠，一字一頓道，「不是每個晚輩都會活成你們心中統一的模板。」
說完，白術沒有再看裴校長和顧老的臉色，轉身離去。
顧野想跟上。
顧老喝住他，「顧野，你退出比賽為了她，但你看清她是什麼人了嗎？」
于是，顧野一頓，看著二人，懶懶道︰「如果‘尊敬長輩’是個優點，那她確實沒有。不過，這並不能判定她是個怎樣的人，她只是沒有接受一份來自長輩的道歉而已。而我們要求自己時都知道‘對不起’不一定要用‘沒關系’回答，為什麼要用這一套標準來要求別人呢？」
「……」
「……」
顧老和裴校長啞口無言。
——他被鬼迷心竅了！
——這都能被他扳回來？！